穆青娘不敢反駁,立即逃也似的躥去了灶房。還沒能穩定心跳,身後傳來響動,她驚悚的看到江毓驍竟然也跟了進來。

“愣著幹什麽啊?做飯啊,為了你的事,我連午飯都沒吃呢,你連頓飯都不肯給我做嗎?”江毓驍催促。

穆青娘微愣,“王二丫是你……幫忙的嗎?”

“不然呢?”江毓驍似笑非笑的反問,語氣還是很惡劣,“他們想害你,那就讓他們嚐嚐自作自受的滋味。如何,青青,你感動不感動?”

穆青娘瞧著他,明明還是一樣的無所謂的冷酷,笑的也滲人,可她竟然沒有像以往那麽害怕了。她不想象,若是沒有這人的相助,她會落得個什麽下場。

因此對江毓驍的手段,穆青娘非但沒有反感,甚至覺得很解氣。

有時候便是如此,她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乍一看江毓驍的手段狠毒,可她又不是他,怎麽知道站在他的角度,看到的、經曆的又是什麽樣子的呢?

至少從江毓驍對自己這麽久的態度來看,這人已經足夠耐心且溫柔了。

穆青娘笑了起來,“謝謝你。”

江毓驍立即壓近的身子,“怎麽,終於開竅愛上我了?”

穆青娘麵帶微笑的推開他,“還請江大爺停止那些無謂的腦補!”

她能理解他,可這個男人竟然就能聯想到愛不愛,真是夠了!她可一點都不想跟這個男人攪和在一起,她啊,沒什麽大目標,就想養著家裏兩個娃,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

男人不男人的,她一點念想沒有。

穆青娘轉過身,取了食材,忙碌起來,沒留意到身後男人變得幽深的目光。

等阿遷回來,穆家三人跟江毓驍一起幹巴巴的吃了一頓晚飯。隻是吃了飯,還不見江毓驍有離開的打算。

穆青娘忍不住催促,江毓驍嗬嗬笑道,“晚上劉家還會動手,你確定要我離開?”

穆青娘啞口無言,乖乖給江毓驍收拾客房去了。安慰自己,這是任性的江大爺,她左右不了,索性還是順著他吧。剝離掉那些多餘畏懼,這江毓驍其實還沒那麽難相處。

這一晚,穆青娘明知道江毓驍就在她家裏,可偏生睡得很踏實,一點動靜都沒聽到,弄得她差點以為江毓驍說劉家的報複是誑她的。

江毓驍等著吃了一頓早飯,才帶著穆青娘、阿遷一並登上了江府的馬車。

馬車特意轉了彎,繞路停在了劉家不遠處。劉家外頭已經圍了不少看熱鬧的鄉鄰,越過重重人口,可以看到劉家院子一片狼藉,鍋碗瓢盆家具物什倒了一地,像是剛遭了賊。

穆青娘詫異的看向了江毓驍,“你砸的?”

“我怎麽會做這麽沒品的事?你且看著吧,那些欺負過你的人,是什麽下場。”

幾個滿臉橫肉的大漢,從屋裏走出來,手裏拿著些銀兩跟值錢的首飾,仍是不滿意,“怎麽就這些?錢呢?你兒子欠了我們一百二十兩銀子呢!”

劉大娘披頭散發的,哭天搶地,“遭強盜啦啊,快報官啊,這光天化日之下,賊人就搶上門了,還有沒有天理了啊!”

劉洋被推搡在一邊,鼻青臉腫,顯然是吃了苦頭,同樣怒道,“就是,你們進門就強搶,當真無法無天!”

那一臉橫肉的壯漢,抖開了一張紙,“你們家劉渠,欠了我們賭坊一百二十兩銀子,約好換錢的日子已經逾期五天,還是連個鬼影子都沒,我們隻能找上門來討債了。”

劉大娘如遭雷轟,“什麽?賭坊?”

劉洋也撲簌簌的抖了起來,牙關漏著風,“賭……賭坊?!”

怪不得,他還真一點都沒猜錯!劉渠他還真是去了那種地方鬼混,還欠下了一百二十兩銀子的巨款。一百二十兩啊,這天文般的數字,他們家怎麽還的起?

劉洋一瞬間神色灰白,“我們家裏沒錢,劉渠欠的錢,你找他還去。”

劉大娘一聽就急了,“老大你怎麽說話的呢?那是你弟弟,你讓他怎麽還?”

“那你讓我怎麽還?”劉洋頭一會兒對自己親娘咆哮,他實在是壓抑太久了,“家裏啥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還不是娘你縱著他,把我辛苦掙回來的銀錢,都統統拿給他去賭!劉渠是你兒子,我就不是你的兒子了嗎?還是你也想把逼死?”

劉大娘被吼的嚇破了膽,不敢回嘴。

劉洋垂著眼,在幾位壯漢麵前跪了下去,“各位爺,我前不久已經跟四弟分家了,已經去縣衙上過檔,不信可以去查查。我跟劉渠已經不是一家人了,他的債,跟我無關。”

劉大娘不敢置信的看著這個大兒子,倍感陌生,“你……老大,你這是什麽意思?你要拋棄我們娘倆?老娘含辛茹苦的把你養大,你要把我拋棄?你怎麽是個這麽混賬東西!”

“我以往所有月銀,都給了你,還不夠嗎?”

“不夠!你是我兒子,是從我肚子裏爬出來的,你就得養我一輩子!”

“我們分家了!”劉洋冷漠的回答,“是你自己要跟著劉渠過活,哪裏還有再跟我討要銀錢的到底。就是告上縣老爺,我都不懼。我可以給你贍養費,但是別指望我再給劉渠還一個字!”

劉大娘嚎啕大哭,“老大,你是個沒心肝的,白眼狼,你不孝,要遭天打雷劈!”

劉洋眸子微動,“我天打雷劈?阿娘,那你告訴我,王二丫去了哪裏?”

“我哪裏知道她去了哪裏?”劉大娘立即強硬的反駁,眼神微微有些躲閃。

“你知道,你跟阿渠合著把她賣到了飄香院!”劉洋失控的暴喊,眼中帶著難以言喻的瘋狂跟絕望,“阿娘,二丫就是蠢了點,可一直都是個好兒媳婦,你竟然這麽害她,你的良心呢?”

昨天夜裏,有個陌生的黑衣人告訴他時候,他還不相信呢,如今,看到劉大娘的樣子,他不得不信。

劉大娘這回是真的慌了,雙手緊緊的抓著大兒子,“是娘不對,我們本來要賣的是穆青娘那個小賤人,可不知怎麽的,你媳婦給綁走了,真不是我們害的啊。老大,阿洋,你看看娘,如今阿渠不見了,娘隻剩下你了啊。”

劉洋一根一根的掰開劉大娘的手,疲憊的說,“那你要拿我的命去還債嗎?”

“不……”劉大娘猶豫了下,小聲囁嚅道,“阿洋,你這麽能賺錢,那一百二十兩銀子,你總能還的起。你就當可憐可憐娘吧,求你了阿洋。”

劉洋最後一份期望也徹底破碎了,“還不起。”

他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往外走了去。

劉大娘不甘的追過去,被賭坊的壯漢們抓住了,“劉渠大哥分家了,你總還是劉渠的娘吧。老是老了點,還是能賣點錢,劉渠不在,就那你抵債吧。”

“不不!”劉大娘驚恐的尖叫,“我賣不了錢,阿渠他會回來的,他會還錢的。別抓我……求求你們別抓我,我不是劉渠的娘,我不是,別……”

別管她怎麽掙紮尖叫,哪裏是一群壯漢們的對手,被七手八腳的綁了帶走了。而隔壁的劉洋一聲不吭的目睹著,甚至還捂住了劉彩的嘴巴,不讓她發出半點聲音。

一直到賭坊的人徹底離開了臨水村,圍觀了全場的鄉鄰才開始議論紛紛。

穆青娘捂著胸口,也感到有點緊張的上不來氣。

劉家完了。

劉渠欠了那麽大一筆錢,還不出來,還鬧得全村皆知,他不會有好日子了。討債的上門,把劉大娘抓去抵債了。

唯獨沒想到,劉洋竟然還是這樣一個狠人,關鍵時候,竟然能撇清關係,把自己老娘推出來抵債。

這樣想著的時候,劉洋竟然向她走來。

臨水村就這麽大的地方,江府的馬車天天來往,鄉鄰們早就見慣了。現在停著這兒看熱鬧,隻能的穆青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