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溫柔鄉

。從林三洪上任以來。第一次接觸地方政務,還真用了乘兒思。努力想幹一點實實在在的成績出來。

地方官和京安不一樣,摻和不到國家大事的決策當中,要想做點政績出來,隻有兩條路可走:一個安定地方清除匪患,一個展農工增添稅賦。

揚州這種地方。最多有幾個欺行霸市偷雞摸狗的小毛賊,絕對不可能出現值得一提的匪患,安定地方這一條自然也就用不上了。

至於展農工,可行的路子有很多。譬如獎勵耕織,譬如開墾農田興修水利等等。可翻遍了近年來的書文,林三洪逐漸現在這個方麵做的最好的還是自己的前任。

自己的前任之所以做的最好,就是因為他什麽也沒有做。

這自然談不上是什麽無為而治。而是因為武人出身的府台大人知道自己不是治理地方的材料,也沒有那份才能。不敢貿然下手。

這份自知之明是很難得的。

前任的前任是科舉入仕的官員。在宦海沉浮經年,一到揚州任上,就想做出點真真正正的成績。於是乎動勞工大肆興修水利,在冬閑時節專門貼錢讓人開飛荒地,當年也曾得到過朱元璋的嘉獎。

這應該算是實實在在的政績了吧?絕對不是。

前任的前任揚州知府當時確實弄的很有幾分樣子,又是指導農工又是興修水利,一年之內就新增了農田多少多少畝,可是現在呢?

在貫穿大半個明朝的時間,長江都在以很快的度往北岸移動,一道夏秋交替的季節,必然淹沒北岸的大片土地。新修的水利工程耗費人力財力無數,堅持了一年多一點就被衝垮。至於新開墾出來的土地,除了還存在於紙麵上之外,早已成為泛濫的低窪泥濘之地。

當官的自然不關心這些,反正有了政績工程隻要得到了嘉獎就足夠了。至於能不能真正給老百姓帶來實惠根本就不重要。

很多官員都喜歡大搞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那一套,都喜歡對農工百業指手畫腳,其實都是瞎胡鬧,外行指揮內行從來都不會有好結果。

老百姓耕田種地已經幾千年了,難道還沒有指不沾泥的官老爺明白?關於耕種的問題,全天下的知府加起來都未必有一個不識字的老農更加清楚。在以小農經濟為主的時代,缺乏真正的宏觀調控能力,種了這麽多年地的農民,永遠比當官的老爺們更了解土地。

在這個前提下,任何對農民的幹涉和指導都是紙上談兵,都是極不負責任的荒唐之舉。

世世代代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不需要高高在上的官員在耕種問題上指手畫腳,他們自己做出的選擇本身就帶有調節功能,強要在這個問題已政令的形式加以改變,隻會適得其反。

揚州附近人口稠密,可以開墾的土地隻就開墾了,還沒有開墾的土地肯定是因為有這樣那樣的原因不仙導去開墾。老百姓對於土地的熱愛等同於官吏對於烏紗的熱愛,隻要是有可能,絕對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土地荒蕪而不去耕種。

如果老百姓沒有耕種某個區域的荒地,那就說明這片荒地絕對不值的耕種。前任的前任動用人力物力開墾出的荒地不少,可那些“新墾”的農田隻過了一年就成為鹽堿沼澤之地,以後再想開墾成耕地已是千難萬難。做出政績的老爺拍拍屁股走了,費勁費力的還是老百姓。揚州一帶已曆千年的耕種曆史,強弄政績工程就是勞民傷財。

揚州不是蠻荒之地,以政令的形式對揚州農業進行幹涉,完全就是瞎折騰。別說是科舉出身的書呆子。就是林三洪這種出身下層深知民間的官員,也知道讓農民做主才是正道。

在這一點上,什麽也沒有做的前任遠比做了很多的前任的前任更好。

如果想要為朝廷增添賦稅,就不能總是想餓狼一樣死死盯著老百姓本就不豐盈的荷包。

在驛館之時,張國忠說的那一套是歪理,因為屁股決定腦袋,大老爺們自然而然的要站在官員的角度是思考問題。慷國家之慨大肆享樂。當官的把好處拿走一大部分,隻給小民留下一口湯喝,其出點未必是對的,但是也不能說是全錯。

林三洪仔仔細細的整理思路。感覺張國忠說的道理當中,也有一部分是對的:那就是拉動消費,讓財富迅流動,帶動生產效率的提升。

讓有錢人花錢,給窮人賺錢的機今”,

拉動內需展“外貿”從來就是展經濟的法寶!

揚州雖的富庶之地,可絕大部分的財富都掌握在一小部分人手中,必須讓這一部分人把手裏的財富流動起來,要不然什麽都改變不了。

理論上說起來確實是這個個道理。可真正想要去做的時候,才現根本就不想的這麽簡單。

世間最讓人疼痛之事有二:一曰割肉,二曰出錢。

讓有錢人把錢拿出來就好比用刀子割他們的肉,哪是那麽容易的?

揚州豪富之家不少小康富足門戶也多,可人家手裏的銀錢雖然不一定就是幹幹淨淨,可也是依靠辛苦經營賺回來的。官府不是盜匪,總不能明火執仗的去搶吧?

一定要想法子讓有錢人心甘情願的把錢花出來,讓窮人辛苦一點就可以賺到錢,拉動內需促進消費這就是林三洪任揚州府台的目標。

在書房裏琢磨了大半個上午。又驢拉磨一樣背著手轉悠了一個下午。什麽事情也沒有做卻累的腰酸背痛。索性讓大香小香把案幾搬到了臥室的床上。林三洪就半躺著“辦理公事”

在很多小民的心目當中,當官的老爺們除了坐堂審案就是在書房裏批閱公文,其實根本就不是這個樣子。地方官員衣冠楚楚袍服煌煌的坐在大堂上的時候並不多,有什麽公事也是後宅就處理了。至於書房。根本就不是讀書寫字的地方,更多是體現客廳的性質。

這幾天以來,林三洪就是想是坐月子的婆姨一樣窩在床上,一個又一個想法寫出來之後,很快就現不切大勾畫畫弄了矛數誰也看不明白的東西,點可以派的東西也沒有。

正苦冉著呢,門簾子挑開。月娘領著個約莫十**歲的女子進來。

這個女子穿粉綾子小褂,席地的藕荷鑲翠邊的百褶長裙,也有五六分的姿色,隻是身材太過嬌笑一準確的說是太過瘦弱,揚柳小腰體如浮萍,要是再稍微豐滿一點就可以算是煙行魅視的風流體態了。可惜這個女子實在有點瘦弱的過分,雖然看起來楚楚動人讓人心生憐愛之意。終究是破壞了整體的美感。

月娘右手虛虛一指:“這就是本家的老爺,揚州知府林大人,以後你要好生伺候著!”

女子蹲身下福,中規中矩的說道:“老爺萬福金安,奴婢

林三洪都不知道這個女子姓甚名誰,她是幹什麽的?

“哦,這是

月娘笑嘻嘻的坐在床頭,隨手擺弄著林三洪寫寫畫畫過的那些廢紙:“這是我新買的丫頭

林三洪不解的問道:“這不是有大香小香了麽?怎麽還買下人?”

府台衙門裏有幾個公費的下人。當然這些下人不是專門伺候林三洪一家。而是按照朝廷定製屬於整個衙門的。

大部分的瑣碎事情都可以交給那些公費的廚子、馬夫去做,私人一點的雜物有大香小香這倆丫頭也就差不多了。

月娘有點不痛快的說道:“這是府台衙門,比不得在家,老爺在揚州任上我們就要住在這裏。內宅當中。總不好讓師爺和書辦進來的吧?我特意買了個懂書墨的丫頭,以後有什麽書寫查閱之類的瑣碎事。老爺就在臥房中即可辦理,再不必喚師爺和書辦進來。”

這幾天以來,為了揚州的地方事務,林三洪需要經常性的查看一些往來的書文和檔案,也就難免有寫寫畫畫的事情。林三洪本不善文墨,自然就要召喚衙門裏的師爺和書辦。

可內宅是絕對是私人空間,倆糟老頭子和一大杆子這樣那樣的書辦,來來回回往臥室裏跑,實在不太方便。

能認字和懂書墨其實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這年頭,識字率極低,尤其是在女子當中,能認識自己的名字的少的可憐。那些個,名門大家出來的千金小姐,說起來的“博覽群書”其實也就是看過《百家姓》《千字文》之類的啟蒙讀物。再背熟了幾膾炙人口的唐詩,就可以說是“詩詞無雙”的才女了。

作為使喚丫鬟,能認字的少之又少。就如大香小香這一對月娘的貼身丫頭,也是大門大戶調教出來的。可最多也就是能認識幾個字而已。

所謂的懂書墨,就是專門指能看書讀信吟詩寫字,在必要的場合還能自創幾詩詞充一下門麵。別看這麽簡單的一點要求,在當時,尤其是在丫鬟的群體當中,懂書墨的可以算是鳳毛麟角。

就算是林三洪本人,也不敢說懂書墨,再是很自覺的把自己劃歸到能認字這個,級別。

“你真的懂書墨?”

女子再次行禮,一舉一動無不是恰到好處,雖然沒有十分的姿色,可看著就讓人感覺舒服:“回老爺的問,書山墨海奴婢不敢妄言一個懂字。隻是吟詩寫字、書信往來、記錄賬目等等皆能勉力做到”月娘說道:“我在書宮裏頭都試過了。果然是個多麵手,別的不敢說。單單說這文字上功夫,比老爺”和老爺差不了多少!”

林三洪還真不敢輕信這麽年輕的一個女子就有懂書墨的本事,把紙筆遞給她,隨便寫了三歲兒也能知道的《憫農》,一手小楷雖說不上筆筆龍蛇字字珠譏,卻也是字體清秀文筆工整。

“不錯,果然不過,你還會些井麽?”

“烹酒煮茶,打牌唱曲兒,女紅裁剪,梳妝打扮等,奴婢皆會一些。夫人已一一試過。”

書寓出來的女子,自然是精通文墨。

可這個女子不會懂書墨,作為女子應該會的基本上都齊齊了。如這樣的女子,肯定是大家大戶的千金,受過良好的教育:“看你也是大戶人家的女子,怎麽會淪落到賣身為奴的境地?”

女子麵色微微一紅。

杜月娘立刻好明白林三洪是會錯了意,急忙小聲說道:“哎呀,老爺這般心思的人兒,怎麽會問這個?書寓麽就是那個”賣人的地方,,就是那種地方,明白了沒有?”

林三洪愈不解了:“書寓不就是讀書的地方麽?又不是人市,怎麽會賣人?”

“老爺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揚州城裏上百個書宮,那個是讀書的所在?都是一些人家買了小女孩自幼時就傳授諸般技藝,等長大了賣出去,以謀取賺頭,”

“啊!可這個,”不像是那種的方出來的呀!”

賣人的草頭市沒有什麽稀罕的,可這個女子一副很有教養的大家閨秀模樣,怎麽會被賣掉?

月娘扯了扯林三洪的衣袖:“怎麽不象?這個還不是最好的呢,隻花了一百多兩,我看了幾個更好,書寓裏頭張口就要一千多兩銀子,本事更多更厲害。要不是看她們”一個個長的跟狐狸精一樣,我寧可多花點錢也要給老爺買個更好的。”

聽妻子這麽一說,林三洪頓時恍然大悟,這可不是一般的仆役買賣。估計就是曆史上頗有點名氣的揚州瘦馬了。

盡管這個名氣不怎麽好,可終究是事實存在。

所謂的瘦馬,就是一些人通過各種手段,或是趁人家貧購買,或者幹脆就是拐帶人口,反正不管怎麽樣,就是把年幼的女孩子弄到手,傳授給她們一些技藝。這些技藝包括主要包括化妝技巧和形體刮練,當然也有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吹拉彈唱等等。經過漫長的集中營式魔鬼練之後。調教成專供有錢人玩樂的工具。

因為當時以瘦為美,所以這些女孩子全都是弱不禁風的柔弱體態,又是任人欺淩蹂躪,如同役使淩虐弱小的馬匹,所以得瘦馬之名。

“不錯,你下去吧。”林三洪招手換來大香

“奴婢時宛若,是以前是書寓裏的用的,還請老爺夫人取個新名。”

“別取了就還叫宛若。”林三洪說道;“你跟著大香下去,她會安頓你的住所衣食”對了大香。回頭你找身衣裳給宛若,綾子褂子不擋風,現在還不是穿這個季節,去吧。”

大香領著新來的宛若下去,林三洪披著外衣從床鋪上下來,舒展一下麻木的四肢問道:“月娘你對揚州比較熟悉,你老實告訴我,這個,新來的宛若是不是人們所說的揚州瘦馬?”

“這是自然的了。”月娘很認真的說道:“天底下的丫鬟裏頭,除了揚州調教出來的女子,有幾個能識文斷字?有幾個能有這麽多的技藝在身?貴是貴了些,可也算是物有所值!”

在很多人心目中,如宛若這樣的女子根本就不能算是人,而是一種娛樂的工具。即便是在月娘眼中。把宛若當成貨物的成分也居多。雖然同是使喚丫鬟,可宛若絕對無法於大香藏嬌的安置成外宅婦。等其人老色衰再轉手賣掉,老爺我也不是瘦馬柳下惠,難保不動什麽壞心眼兒。月娘你買這麽個女子在我身邊,豈不是送羊入虎口?”月娘抿嘴一笑:“老爺這是說笑話呢。老爺是何等樣人,豈會看上這等女子?我在書窩的時候就想過了。專一不要那些樣貌風流狐狸精一般的女子,特意找了宛若這樣姿色平庸的給老爺使喚方便。一來是貪圖便宜,再者也是為了避免老爺分心!”

揚州瘦馬姿色極佳,月娘專門買了個樣貌平庸的回來,自然有不希望林三洪分心的含義在裏頭。起身月娘根本就不懼這些。內宅當中是她的絕對主宰之地,這樣一個連大香小香一般的容顏都趕不上的丫頭,自然不會放在心上。更主要是老爺也不是那種拈花惹草的風流之人,青梅竹馬的妹妹都要經過老婆同意才肯收了,這樣一個平庸的宛若,又是買來的丫鬟,隨時都可以踢出去,根本就不會對月娘構成任何威脅。

晚飯用的是蟹黃蒸餃和桂花藕。蔥油酥的味道也不錯,都是地地道道的揚州特色小品,要不是月娘一直念叨說“藕是女用之物,男子不宜多食”林三洪幾乎把桌子上的幾樣菜肴一掃而光。

“不錯,口腹之欲是滿足了。”林三洪結果小香遞過來的手巾抹了抹嘴,如唱戲一般拿捏著道白的腔調:“夫人小生有一事相求”

大香小香兩個丫頭歪過頭去,抿嘴偷笑不止。

月娘很喜歡如意郎君這副有情有趣的樣子,笑道:“老爺有什麽事情隻管說吧,一家之主呢,求不求的讓下人們笑話。”

林三洪繼續著唱戲的腔調,拖著長長的尾音說道:“生聞得揚州佳麗如雲,無不是貌美如花,心生向往。欲至書寓一遊為樂,懇請夫人恩允!”

揚州的絕大部分書常,和歌館、繡房一樣,聽起來都是很尋常的所在。其實都是在掛著羊頭賣狗肉,裏頭到底是做什麽的所有男人都知道。

天底下的男人哪個不想去這種地方遊玩享樂一番?這種事情瞞著老婆都唯恐不及,怎麽會實現告訴自己的妻子?

月娘知道林三洪不是去那裏尋花問柳,也不多問,單手支腮的看著林三洪。

林三洪正色道:“我想去那種的方看看,摸一個清楚,說不的治理揚州就要先從這裏下手呢。夫人切莫誤今”

“誤會?我怎麽會誤會呢?”月娘展顏一笑,十分寬容百分大度的說道:“老爺是什麽樣的人我還能不清楚?老爺既然要是做正經事情,自然是不能阻攔的

“大讚,夫人胸襟廣闊,令我等須眉汗顏林三洪又以唱戲的腔調說道:小生請夫人同行!”

去那種地方,家裏的老婆就是再怎麽大度,心裏肯定也不會舒服,所以林三洪特意讓月娘陪同,起到個監督的意思。

月娘自然不希望林三洪去那種的方。不過既然已經說出來了,又有正經事情,也不好做出小家子氣的樣子來。剛要說一起去的時候,話已經到了口邊,忽然感覺這樣實在不好,好像不信任自己的丈夫似地,臨時改口道:“我就不去了吧?老爺一個人去吧。若是感覺不便,就把大香帶上,也好使喚著。

如果月娘不跟著一起去,林三洪絕對要帶上大香小香中的任何一個,同行。畢竟去那種地方好說不好聽,萬一有什麽事情,也好讓大小香做個見證,不至於產生某種誤會一要不然可是會影響夫妻感情的。

“揚州的書寓、歌館、繡坊眾多。其實都是大同小異的煙花場所風流之地。老爺準備去哪家?”

“我也不知道去哪裏,不是有宛若的麽,她是剛剛從裏頭出來的,這種事情最清楚,帶上她一起去轉轉看看,比我和大香瞎著腦袋亂撞要好的多。”

“大香,去我房中取點銀子。老爺出門可能會用得到!”

去那種地方,身為妻的杜月娘還故意拿銀子出來,這種乎尋常的大度其實就是做給林三洪看的。

大香去取銀錢,林三洪出來喚了宛若幾聲卻不見人影,看到後側廚房處好像有人,遂走了過去。

在小廚房的角落裏,信賴的書墨丫鬟宛若正捧著一塊中午剩下的大餅狼吞虎咽,雙手捧著食物蹲在灶火旁的身影讓林三洪不由自主的想起衣衫襤褸的乞丐。

儀態萬方受過良好教育,能夠識文斷字的文墨丫鬟宛若,現在這個。樣子和乞丐也沒有本質的區別。

一瞬間,林三洪忽然就明白了。

宛若為什麽會這麽瘦!

這他娘的絕對是餓出來的。

為了追去蹂躪之時的變態快感,那些瘦馬的買主總是希望買到手的玩物弱不禁風,越是瘦弱也好。那些名義上是這些女孩子的父母其實就是人販子的家川一滅擇手段的仰合技種需要平日裏就可以的削減眾此女騙,刪夥食。天長日久之後,總是真餓著,自然就會顯出如“風擺楊柳”的體態來。

大香小香這樣的貼身丫鬟,雖然不能和老爺夫人在一起用餐,卻能在老爺夫人吃完之後在小屋吃一點。剛才吃飯的時候,林三洪幾乎掃光了各色食品,也沒有什麽剩菜剩飯。上不了台麵隻能在廚房裏找食吃的宛若自然就得餓肚皮了。

難不成廚子還為了一低等的丫頭專門再做一餐?顯然這是不可能的。

林三洪無言的看著宛若的背影,”

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宛若好似感覺到身後有人一般,猛然回頭,恰好和林三洪四目相對,頓時臉色大變!一個新來的下等丫頭,第一天就跑到老爺夫人專用的小廚房偷吃。而且還被抓了現行,少不得又是一場好打。

宛若唬的臉色青白,擠滿趴跪在灶台前,聲音都是不住震顫:“老爺奴婢實在是餓了

還不等說什麽,就傳來大香呼喚的聲音。回頭看看,大香正小跑著過來;“老爺怎麽到廚房來了?銀錢我取來了,老爺何時出門?”

林三洪低著嗓子對宛若說道:“起來吧,莫讓別人看到了。

在大香邁步過來的那一複,宛若已經站起身子,規規矩矩的站立在林三洪身側,雖然提不上什麽儀態萬方,卻也有模有樣,這般標準的身姿大香可做不出來。

看到一瞬間就已經轉變過來的宛若。林三洪愈感覺到有點毛骨悚然:真不知道宛若這樣的女孩子曾經接受過何等殘酷的練,居然能夠在一瞬間就從惶恐無比的狀態轉換過來!

“宛若!”

“奴婢弈候老爺吩咐!”

“你和大香跟我出門辦事。”

“是!”

不光是神態身姿己經轉換成正常狀態,就是聲音也不帶一絲一毫的異常,仿佛什麽事情都不曾生過。

便裝的林三洪領著兩個等級完全不同丫鬟出來,雖已是夜晚,可人流一點也不見少了,反而比白日裏更顯熱鬧幾分。

鮮衣怒馬的顯貴、布衣粗鞋的百姓。沿街叫賣的小販和鱗鱗而立的店鋪,愈顯出揚州的繁華。

因為新來的這個丫鬟是買來的,而自己是夫人從娘家帶來的,大香自然要比宛若要高級一點,小丫頭在說話的時候也就自覺不自覺的帶上了居高臨下的語氣:“老爺要是你的那個什麽什麽書寓去看看,你在前頭領路

“老爺,奴婢曾居的書窩喚作翰香書窩,在南大街,”

不等宛若說完,林三洪就搖頭說道:“現在不去!”

“是!”宛若也不問為什麽,很知規矩的退在一旁。

大香和林三洪在一起久了,曉得老爺是個好脾氣,平日裏也活潑的習慣了,脫口說道:“老爺不是說要去書寓查看的麽?怎麽”

“老爺我餓了,先吃點東西墊補墊補肚子再去。”

“老爺不是剛剛用過飯,”

“我剛才餓!”

大香也是個,伶俐乖巧的丫頭,立刻就察覺出林三洪的語氣中帶著不快,趕緊收聲,跟著林三洪來到一個小食攤子前。

小食攤子見來了客人,趕緊上來招呼,拿著抹布把本已經很幹淨的桌子抹了又抹擦了又擦,以商人特有的那種殷勤說道:“客官您真是好眼光,我這攤子雖可人做出的筍肉油餃是全揚州最好的,”

林三洪也不問價錢,很直接的說道:“筍肉油餃?很好,來三客份的!”

“好嘞”買油餃的大聲應承著。繼續推銷他的食品:小人還做的一手好湯,三元湯的味道保管您老明天還會照顧小人的生意!”

“也要三碗,去吧,快一些。”

因為剛剛過了飯時小攤子隻有林三洪和連個小丫鬟,所有的筍肉油餃和三元湯很麻利的就端了上來。

大香和宛若很自覺的要端起食物去別的桌子下人總不能和家主在一個桌子上吃飯吧?上下尊卑還要不要了?

林三洪說道:“不是在家裏,就在這兒吃吧。”

兩個小丫鬟隻好順從,不敢坐在林三洪對麵,而是微微側過身子以示尊重之意。

林三洪早就吃的飽飽,也象征性的夾起一筍肉油餃”

看老爺動了筷子。宛若和大香這才開始用餐。

筍肉油餃這種東西說起來是餃子。其實根本就湯包,不僅個頭大而且油水足,裏頭包著的幾乎全都油。

宛若坐直了身子,用筷子夾起一個,咬開一小口,

吃這種湯包最好是先用筷子戳破。把裏頭的油水放到勺子裏才能吃。要不然裏頭的熱油很容易就會燙傷嘴唇和臉部。顯然宛若根本就沒有吃過這種東西,也沒有想到這些,很有淑女風範的咬了一口之後,油餃裏頭的油水頓時燙的嘴唇火辣辣的疼”

那熱油是何等滾燙,宛若卻好似沒有任何感覺到一樣,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繼續一小口一小口的把油餃吃完,,

林三洪本就不餓,象征性的吃了一個之後,也就放下了筷子。

看大香好像也要放下筷子,宛若搶先停止進食,起身站在林三洪身側……

受過的教育讓宛若知道,做下人的就應該這樣。老爺都不吃了。丫鬟還趴在桌子上大嚼,成個什麽樣子?到底是誰伺候誰的?

林三洪看了看大香,問道:“你也不吃了?”

“嘻嘻,奴婢本就不怎麽餓嘛。”

“那好”林三洪說道:“你去附近轉轉,看有沒有賣三酥麵丁的。夫人喜歡吃,你去買一點帶回去給夫人吃!”

大香從小就跟隨杜月娘,這麽多年來從來也不知道夫人喜歡吃幹巴巴的麵丁。不過老爺既然吩咐了,就得照做。

支開了大香之後,林三洪多宛若說道:“我知道你早餓了,現在此地再沒有別人,隻管放開肚皮。也別拿捏著。也別擺你那一套做給別左看的規矩了,吃吧。

宛若很明顯的猶豫了一下,看了看老爺鼓勵的目光,再難作出平靜如水的樣子,眼中的淚光閃了幾閃,語帶嗚咽的說道:“多謝老爺!”“燦乞吧,我不看!”

林三洪網一轉過身子,宛若就操起油餃全部倒進碗中,如麵對不共戴天的仇敵一般用筷子把好端端的油餃全部戳的稀爛,又在碗裏倒了點湯,攪和成爛粥一樣的糊糊,端起來就喝個精光,

旁邊賣油餃的小販從來也沒有見過這麽個吃法,剛才看這個姑娘的行走坐立都是規規矩矩,活脫脫就是那戶的大家閨秀光顧了他這個小的攤子,可眨眼之間,“大家閨秀”的撕下偽

裝,如同餓死鬼一樣把三分油餃和三碗湯全部灌下肚子,早已看的膛目結舌,,

吃完之後的宛若掏出手帕抹了抹嘴。深深呼吸一下,似乎想著享受一下吃飽飯之後的暢快,可看到大香這拿著一包東西做過來,趕緊擺出她那“名門千金”的儀態,小聲說道:“老爺轉過來吧,奴婢吃飽了!”

林三洪根本就沒有回頭,命大香取出銅錢結賬,自顧自的帶著宛若往南走去。

大香看著空空如也的桌子,不由的驚呼出聲:“老爺的飯量好大呀!”

數出幾個銅錢付給小販,再張尊時,林三洪已經帶著宛若走出很遠。急忙小跑著跟上來。

翰香書宮,光是聽到這個大氣而又文雅的名字。肯定會和林三洪一樣,認為這是一個專供才子文人詩詞往還的斯文之地,其實所有的揚州人都知道,這完全就是一個藏汙納垢的煙花之地。

和很多其他雜七雜八的書寓、繡房一樣,翰香書寓也是坐落在小秦淮河的邊上,看看無數和翰香書窩一樣掛著紅色紗燈的樓館,就可以想象揚州煙花之盛。

雖然也是煙花心兄,翰香書寓卻和青樓有很大的區別,至少表麵看起來是這樣。

翰香書寓的門口並沒有那些濃妝豔抹高喊著“老爺進來坐”的攬客女子,除了門口的幾輛馬車之外,看不出生意很好的樣子,而是略略顯得有點冷清。

門口連好迎客的都沒有。進到門廊之內,才見到一個,黑衣壯漢正懶洋洋的趟在長椅上。

黑衣壯漢隻是微微的抬了抬眼皮,似乎根本就不想搭理林三洪。待看到林三洪身後跟隨的宛若之後,頓時眼神一亮,呼的跳起身子,十分周到百分殷勤的挑起內門的簾子:“這位老爺一看就曉得是本書窩的大恩客,老爺您有沒有相熟的姑娘?”

“你看我象是常來這種地方的人麽?”林三洪根本就懶得和這種蝦米多說一句。

身後還跟著翰香書寓剛剛賣出去宛若呢,能夠直接掏銀子買人的主顧。自然不是那種把幾個小錢捏出汗的窮酸可比。揚州最不缺的就是有錢人,既然這位老爺又到了翰香書寓,肯定是感覺這裏的姑娘不錯,想著多買幾個回去享受。

“這位老爺一看就是大財的。怎麽有時間常來我們這種小地方?”黑衣壯漢躬下身子,很自覺的領著林三洪往裏走,同時還在套著他那一套江湖訣:“宛若就是我們這裏出去姑娘,別的不敢說,從我百依百順,老爺是不是要再挑幾個?容小人去給您喚幾個上好的貨色出來。”

“不急,不急,我想著好好的看看,再做決定。”

“是,是,咱這裏的姑娘多。大老爺一定要好好看。”

黑衣壯漢領著林三洪三人進到裏頭,大廳裏用的幾個圓桌子上坐著幾個書生模樣的家夥,這些家夥正小聲的和幾個女子說笑,麵前還擺著筆墨文房之物,似乎正在說什麽詩詞。

畢竟掛著書寓的名頭,和青樓就是不一樣,不能一上來就賣肉,好歹也要弄出點雅致斯文的氣氛。

林三洪隨便撿了個座位坐定。仔細打量四周。大香頭一次到這種地方來,把眼睛睜的滴流圓,滿是好奇的枰量著四周”

這是個躍層聯體的三層樓閣,正中是一個用石頭砌起來的水池,池中金鱗無數十分有趣,周圍擺著幾株盆栽。四周的牆壁上掛著幾幅字畫,林三洪不懂這些東西,也看不出是真跡還是質品。

不遠處的一個書生模樣的家夥色膽不一邊大聲吟哦著淫詩豔詞。一邊十分輕薄的在姑娘身上上下其手。那姑娘似乎不想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如此這般情形,一邊躲閃一邊很小心的應付著”

林三洪微微皺眉,卻什麽也沒有說。

站立在林三洪身後的宛若微微低頭,裝作沒有看到。

大香哪裏見過這個場麵?小臉蛋登時就羞的通紅,不敢再看。

那個黑衣壯漢正在角落裏和一個女子說話,工夫不大,那個女子就搖擺著身子走了過來。

見到這個女子過來,宛若不由自主的叫了一聲:“玉蘭姐姐,”

叫做玉蘭的女子大約二十五六的樣子。聽到宛若的聲音,微微一笑:“宛若出了這裏,就不再是我翰香書窩的人了。這個稱呼休要再用

宛若嘴巴張了幾張,卻什麽都沒有說出。

叫做玉蘭的女子落落大方的站在林三洪麵前,不卑不亢的說道:“原來這位老爺是本書寓的大恩客。因這裏的規矩,玉蘭不敢問老爺的尊姓。慢待之處還望見諒,這位老爺要不要找幾個姑娘對一對詩詞,本處的姑娘詩詞文墨極是公正

“你看我象是讀書人麽?”

“不象”玉蘭斜著眼睛看了看大廳中放浪形骸的幾個:“老爺不怒自威,定是人上之人,豈是那些窮酸可以比之萬一?”

“我來這裏不是聽奉承話的。想找你們的東家說點正經事情你要能做主,就坐在這裏,要是做不了主。就去喚能做毒的人出來,我沒有閑工夫在這個地方多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