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暴風中心
…夜,各司各衙都接到了藩司衙門的命令,定要刀,竹口瀉防止宵有抗命者以謀逆論處。
還有很多人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已經隱隱約約的感覺到武昌城肯定走出了什麽大事情。
折騰了整整一夜,各項命令基本執行開來,林三洪總算是完成了通過控製藩司衙門而控製武昌府城的計劃。隻不過這種控製極其脆弱而不穩定,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會顛到過來。
因為整整一宿都沒有合眼,林三洪的精神已極是萎靡,身子也疲憊的厲害,好不容易熬到了天明,風風火火的魏成棟來報:“大人,指揮都司的軍馬到了!”
“來的好!”林三洪大叫一聲,疲憊萎靡之態一掃而空,仿佛已經壓上全部身家的賭徒注視著即將揭開的散盅一般,興奮的一躥而起,大聲命令道:“魏成棟帶你的人嚴守藩司衙門,不論何人若有異動。格殺勿論。”
“欽差縣隊負責巡視外圍,有任何情況立刻到城頭報我。”
瘸腿瘸腳的欽差大人一瞬間接連下了幾道命令,仿佛率領千軍萬馬的名將一般:“英子,帶著鄉親們跟我來。
”
英子的帶領下,幾十個手持粗糙武器的山民撐開欽差儀仗。護衛著林三洪直奔城頭。
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水汽,天色愈發陰沉的厲害,本該朝霞滿天的清晨恍如暮色昏沉的傍晚時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落下雨來。
城外已聚集起無數的軍隊,旌旗招展號帶飄揚,人喊馬嘶攪動著寧靜的清晨,刀槍朔氣騰起滿天殺氣。正規軍隊的嚴整和肅殺一覽元,餘,也不知有多少人馬正如一座兵山矗立城外。
指揮都司的人馬果然來了。
因為早就知道欽差手下沒有幾個人,所以指揮都司的人馬根本就不懼,靠的極近,尤其是隊伍前邊的認軍旗,距離武昌不算特別高大的城牆不過有兩百步遠近。這個距離上,可以清楚的看到指揮都司的傳令騎兵縱橫馳騁,各營頭之間來回穿梭。
軍中一杆高達丈六的大旗微微前指,鋪天蓋地的軍隊立玄前壓,前方擺開一個牙突的姿勢,連登城車和梯車都亮了出來,分明就是準備一鼓作氣攻進城中的架勢。
城上也有少量的府兵,這些府兵本就三心二意,如果指揮都司的人馬強行攻城的話,這些人即便沒有膽子直接攻擊欽差,也絕對會一哄而散。憑著林三洪手下的這幾十個山民,想要萬馬千軍的攻擊之下守住武昌府城,無異於蚜橫撼樹以卵擊石。
軍隊的肅殺之氣確實驚心動魄,這種直擊人心的力量就是實力直接的體現。
林三洪回首問這些捏著梭槍背著弓箭的山民:“大家怕不怕?”
山民心思單純,說話也直接:“怕!這可是摧城拔寨的精銳軍隊,如何能不怕?”
英子挺直了身子,目視前方,很淳樸的說道:“我也怕,可我爹他們毛經死這裏人手中,還有那麽多的鄉親,都死了。村子裏剩下的人們已經讓大人送到江南,我們已無牽掛。若不是欽差大人,我們根本就沒有直接麵對敵人的機會。縱是怕也要和他們拚一拚,就算是死,了,也不至於蒙著麵去見我爹他們。”
林三洪努力做出輕鬆的模樣,笑嗬嗬的說道:“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麽好怕的,別看他們張牙舞爪的鬧騰,其實未必有咱們的膽子大。別說是攻城,他們連城門都不敢碰一下
湖廣指揮都司的人馬雖然精銳,可都是有官有職的頭麵人物。隨便拎一個帶兵的將領出來都比林三洪大好幾級。帶這麽多兵出來不過是擺擺樣子嚇唬人而已,真要是強行攻打,別說是千軍萬馬就是有一個人碰一碰武昌城門,也算是舉兵造反了。
城上這些山民和七品禦史可以豁出去的賭這一把,這些百戰的精銳卻沒有這樣的膽子,除非是楚王已經下定決心不顧一切的造反。
這就叫光腳不怕穿鞋的。
林三洪官職卑微又是身死地,可以拚這一把,這些高官顯爵的湖廣高層可不敢冒這麽大的風險。
城上的欽差儀仗絕對已經撐開。這種情況下攻打,就等於是當著全天下的麵抽朱林的耳光了。必然引起湖廣和朝廷全麵戰爭,其中的利害誰還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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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三洪看了看幾乎和自己麵對麵的湖廣軍隊,厲聲尖叫:“膽敢圍攻本欽差,真是作死等不到天明啊,來人。給我開炮,轟這些膽大包天的家夥
城頭上的府兵本就是三心二意,看到軍隊擺開進攻的架勢,腿到嚇軟了。聽到欽差大人命令開炮,早唬的肝膽俱裂。
就憑著武昌城頭這幾門炮,就想轟擊鋪天蓋地的軍隊,欽差大人自己才“作死等不到天明”吧?這種情況下和軍隊打擂台肯定不是明智之舉,可欽差大人的命令擺明了就是瞎胡鬧。幾個腦袋靈光的早就看出架勢不對,偷偷摸摸的棄了刀槍順著匝道下了城頭兩邊都惹不起,幹脆跑路不再摻和,不伺候你這個狗屁不通的欽差了!
品:好大會也聽不到炮聲,林二洪回頭觀望,才發現洲。六的府兵已經跑了大半。
這樣的場麵之下,林三洪手上有多少武裝力量並沒有很大的意義。外麵就是成千上萬的軍隊,自己能指揮三百個人還是三十個人沒有什麽本質的區別,所以對於府兵臨陣跑路這種事情林三洪根本就不意。
府兵一跑,架城頭上的幾門炮就成了真正的擺設,要不是林三洪不會擺弄這個玩意兒,早就親自動手開炮轟擊了。
“這些王八蛋還真是膽子不小哇,真當欽差大人沒有見過場麵?”林三洪一副氣急敗壞的嘴臉,大聲叫喊著:“英子,給我射這幫王八蛋,哪個靠的近就射哪個,就算是天塌下來也有我頂著。老子就是要看一看他們到底敢不敢造反,他們不反老子也要讓他們反,給我射!”
這些山民可沒有那麽多顧忌,既然欽差大人有了命令,紛紛摘下自製的獵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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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子大踏步上前,和林三洪並肩而立,緩緩拽開弓弦,“卑。的一聲!
幾乎同一時刻,幾十支自造的羽箭齊齊而出。
對於城下虎視曉眈的軍隊來說,幾十支箭矢根本就可以忽略不計,左右又有刀牌手折衝手護衛,早拉開了實戰的架勢,即便真的是有密集箭雨覆蓋,也不會有多大的損失,何況是這種零星的獵弓?
兩百多步的距離,根本就不這種粗糙弓箭的射程之內。
粗製的弓箭半空中飛行了一段距離之後,無力的插軍隊麵前的空地上!
這種主動攻擊軟弱無力,連象征意義都算不上,卻讓如山嶽一般沉穩向前的軍隊齊齊止住腳步!指揮都司的軍隊似乎不敢真正開到弓箭的射程之內,雖然這樣的傷害對軍隊根本就不算是什麽威脅,但是軍隊真的停住了。
林三洪當然不指望這幾十支箭矢就打退湖廣大軍的進攻,讓山民射箭完全就是試探對方的底線。看到對方果然如所預想的那樣不敢再行靠前,知道對方暫時還不敢真的過來,膽子愈發大了。
裝模作樣的從懷裏摸出一塊黃綾子,展開之後對著遠處的萬馬千軍大聲嘶吼:“大明天子詔書此,本欽差奉敕命接管武昌,有犯上作亂者即為反叛
這當然是子虛烏有的聖旨,朱林還沒有弱智到這種程度會給林三洪這樣的旨意,但是這種情況下,誰還會來查看聖旨的真偽?
可是不管怎麽樣,林三洪捏造上命假傳聖旨這一招還是起了作用,眼看著下邊軍陣中的傳令騎飛奔往後,想來是給湖廣都司的周指揮使報信去了。
林三洪做出一副勝券握的樣子,視眼前的大軍如無物一般,眼珠子都看著天呢:“哼小小的湖廣,幾千烏合之眾,也想威脅本天差。真是活膩了!大夥都別怕,朝廷已接到了我的密奏,十萬大軍正枕戈待旦,此地與京城不過一水之隔旦夕可至,到時候,老子就要率領大軍踏平湖廣,殺你們個屍積如山血濺成渠
朝廷裏要真是有拿出十萬大軍和湖廣硬碰硬的實力,早就平推天下了,還用的著朱林如此謹慎小心的一點一點暗中做削弱藩王的謀戈?這種一戳就破的謊言根本就瞞不過官場上的任何人。
可武家營的山民不是官場中人,深信林三洪已經到了盲目的地步,欽差大人既然敢和楚王公然叫陣,手裏肯定是有天大的底牌。尤其是武家營被血洗之後,英子等山民已經漸漸明白武二等人早已不人世,無意中就站楚王的對立麵。
幾十個手持劣質武器的山民護衛著他們的欽差大人,真就擺出了不惜死戰的架勢。
架勢已經拉到了十成十,可其中的辛苦也隻有林三洪自家清楚,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手裏底牌已經打光了。勉勉強強控製著搖搖欲墜的武昌府城已經是林三洪所能夠做到的極限,表麵上看是林三洪逼著楚王造反,其實就是賭楚王和整個湖廣還不敢反,起碼現不敢反。
林三洪手中無牌,卻擺出一副王牌握的樣子,這就是訛詐!
“絕對是訛詐,所謂的欽差,所謂的朝廷之戰,怎麽可能說來就來?王爺不要上了林三洪的惡當!”湖廣都司的周指揮使不是心思單純的山民,一眼就看破了林三洪的鬼把戲。
一身青色布袍的楚王剛剛用過了神仙粉,精神顯得有點亢奮。臉上帶著病態的潮紅,注視著窗外已漸漸轉為墨綠眼色的竹林。細細長長經過精心修剪的指甲以一種急促的節製敲打著窗台,深深吸一口氣悶胸中,然後緩緩吐出一口長氣:“我又何嚐不知這個欽差林三洪是訛詐?我那個四哥做事素來沉穩,此等情形之下,怎麽可能做出如此操切之事?。
楚王似乎早就做到周指揮使會說話一般,頭也不回的擺擺手止住了他的話頭:“鏟除一個小小的欽差易如反掌,可後果咱們承受不起呀。隻要殺了這個欽差,就等於是逼著四哥對湖廣動手了。真到了那個地步,局勢必然糜爛,誰也不可能收拾的起來。太祖皇帝百戰的示兒,胡廣垂二十載的經營。都將毀千曰,毀千曰呐無論地方政務還是湖廣的軍務,楚王很少插手過問,都是交給桌、藩、都這三員幹將去處理,自己則專注於戰略方向上的布局。沒有人比楚王清楚湖廣的實力。
經過幾十年的苦心經營,湖廣所準備的財賦已經足夠發動一場相當規模的戰爭,唯獨軍事實力方麵不可能有太大的突破,這是地方藩王先天的局限。以地方對抗中樞,重要的兩個字就是:聯合!
當初實力為強盛的燕王,也就是現的永樂皇帝,實力方麵也遠遠不如建文,也是走了聯合眾藩王的路子才能靖難成功。除了明著支持朱橡的遼王等人以外,天底下的藩王都暗地裏支持朱林,畢竟建文皇帝的削藩觸犯了大家的共同利益,大家都想看建文的笑話。
現的皇帝雖然變了,可局勢並沒有變。削藩依舊是主題。
其實楚王早就看出來了,的藩是勢必行之舉,不管是誰做了皇帝,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削除藩王對中樞的威脅,強化中樞的權威和對全國的掌控能力。削藩本身並沒有錯,但是站幕王的立場,絕對不同意此舉。
地方割據和中樞集權是無法調和也不可能調和的根本矛盾!
解決這個矛盾的方法隻有一個:戰爭!明明知道戰爭是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可誰也不會輕易祭起這個雙刃的寶劍。朱林千方百計處心積慮的削弱地方割據勢力,各藩王紛紛謀求聯合,其本意並非是為了戰爭。而是試圖對方麵前展示自己的實力,讓對方知難而退,不到萬萬不得已,誰也不會主動挑起戰爭。真到了戰火燒起來的時候,其實雙方已經分出了勝負,打仗隻不過是失敗者的掙紮,隻不過是勝利者用來收拾殘局的手段而已。
這些都是朱林和各藩王心照不宣的事情,雙方都明裏暗裏的增強自己的實力,為就的是不戰之戰。
誰也沒有想到會這個時候跳出來一個瘋狂的林三洪,這個芝麻綠豆一般的小角色已經成了中樞和地方的暴風眼,正不顧一切的把雙方推往戰爭的深淵。
武昌之事一起,那些本來準備和楚王聯合起來對抗中樞的藩王特使。立刻就改變了風向,紛紛把湖廣事起的消息以八百裏加急的形勢發往自己的老巢。
林三洪把楚王推到了削藩的風口浪尖上,那些藩王哪一個不是各懷心思?雖然都是太祖子嗣,可到了這種情況下,什麽樣的血脈親情也沒有利益二字來的重要。誰也不會第一個站出來和朝廷公然叫板!
楚王不用想也能知道,現的武昌已經成了萬眾矚目之地,成了天下風雷的中心,那些本可以聯合起來的藩王肯定已經做好隔岸觀火的準備,先看清楚了風向才會做出進一步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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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仗兩個字說起來很容易,隻要下個命令讓城外的大軍攻進去就可以了。難道林三洪還能擋得住湖廣的軍隊?可這個命令哪是那麽好出口的?
戰事一起,必然是不死不休,以湖廣的根本就無法和中樞抗衡,不管其他的藩王後是不是能夠聯合起來,湖廣這個出頭鳥是做定了,肯定會被打的支離破碎萬劫不複。
“王爺,任憑林三洪占據府城,對湖廣不利呀。”
甩指揮使說的沒有錯,這種局麵下,雙方僵持的越久,對湖廣就越沒有好處。
楚王焉能不知僵持的害處?可事到如今還能怎麽樣?打進去?肯定不行。收買?林三洪既然已經這麽做了,就是開出天大的好處也是正月十五貼門神晚了半個月了!
一直自認大局就掌控之中的楚王第一次感覺到事態的發展已經超出了自己的控製。
一個小小的七品禦史,竟然攪的湖廣前進無路後退無門,偏偏又不敢動他!
“再看看吧,稍微再等一等,等火候下去一些”
周指揮自然清楚目前的形式是如何緊急,聽到楚王還要等的話語,真的是急了:“王爺,再這麽下去,我們就是坐以待斃。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呀王爺!當今之計唯有破釜沉舟,殺了這個林三洪,然後豎起奉國大旗,以皇上亂了太祖之法為大義,舉兵而上,行清君側之舉!”
“這釜破布的,舟也沉不得。”楚王耳聽竹濤之聲,臉色變得有點青白:“戰事一起,湖廣必敗。此間眾雖都是可信可托的血誠之人,可下麵各府各司哪一個不是見風使舵之輩?到時候隻怕朝廷的大軍未至,咱們內部已經亂了。我四哥弄個平亂的由頭出來,誰還會支援我們?秦王麽?還是遼王?”
周指揮使一時無語。
“等等看吧,湖廣雖是焦頭爛額,我那個四哥也未必就做好準備,說不定比咱們還要慌亂呢。”楚王閉著眼睛說道:“當前唯一的辦法就是等著我四哥落子,隻要他一步走錯,這一盤死棋就全活了,咱們就有了翻盤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