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彼時尚懵懂，未敢訴衷腸。
卓雲清想：我說一句盡快換人，她小心眼的惱成那個樣；我溫言軟語的勸一勸，她就又不計較了；我告訴她我和別人交好的事，她聽得臉色陰沉。難道她不是對我有意嗎？
再往前看，前幾天在公主府，她猛然知道那個誤會，反應也很不對。那樣的大事，竟然對我一點責罰的意思都沒有，晚上甚至還倒過來安慰我。
追到最先，也是她在鬥花會上看見我，送絲帕，點駙馬，雖然是場誤會，總是一番傾心。
卓雲清越想越是這個道理，胸有成竹的看著公主。
公主被她大膽的問題驚呆了，震驚之餘又羞臊，下意識的就要否認。她急吼吼的叫嚷道:“你說什麽呢！當然沒有！怎麽可能！”
卓雲清一點也沒有動搖，笑問:“真的？難道一點都沒有嗎？”
她這樣的態度，簡直比問題更驚人。
公主難以置信的瞪著她，爭辯道:“你到底是什麽意思？你怎麽會想到這種事？真是荒唐！”
卓雲清不再追問，笑笑道:“算了，就當我想錯了，不談這個了。”說著跳下床，“正好我餓了，我們去用飯吧？”又伸手拉了拉公主，“走吧！”
她這幾個動作幾句話一氣嗬成，沒有任何不自在的地方。
公主反倒張口結舌，不知該怎樣反應。
晚飯時，公主心不在焉食不知味，卓雲清卻與平常毫無二樣，還很體諒的為她介紹了幾個菜。
公主心裏疑惑不定，幾次看著她發愣，等她看過來，又急急避開。
這樣兩次三番，卓雲清打趣道:“公主，你今天怎麽突然害羞起來？難道是我又變俊了？”
幾個傳菜調湯的宮女都低下頭笑。
公主又羞又惱，不知道她是把剛才的話忘了，還是對那些話根本就沒放在心裏，再不然，難道是有意來欺負自己嗎？
公主氣呼呼的瞪她，也不知道哪種情況最可氣。
這時，一個聽事的太監來報:“濟聖王派了人來，求見駙馬。”
卓雲清一喜，連忙讓那人進來，原來是濟聖王邀她明天中午去雍和樓喝酒。
卓雲清精神大振，笑道:“好啊，大哥邀我當然要去！你回去說，我一定準時到。”
那人一走，公主掃了一眼卓雲清，皺眉道:“你怎麽這麽饞酒！明天可要少喝點，昨晚喝那麽多，噴的一屋子酒氣，真害人！”
她說著，想到兩人呼吸相聞的親密狀，不由得臉紅了。
卓雲清也有點不過意，道:“昨晚我睡熟了，害你遭了罪，真對不住！”
“也沒什麽！”公主含含糊糊的帶過這個話題，轉過臉向旁邊一個宮女道，“那邊的魚羹，再給我來一點。”
卓雲清還要再說，她又搶道:“你快吃吧，今晚月色不錯，一會我們去禦花園走走。”
她暗暗歎了口氣，自憐自艾而不無期許的想:我對她，也許真的是那樣——還是說實話吧。
今晚月亮很圓，兩人在花園走著，不一會兒就來到紫藤花下。
公主叫住卓雲清，道:“你就站在那別動……看著我笑一笑……”
卓雲清很聽話的看向她笑起來，笑了一陣才問:“這裏有什麽奧秘麽？”
公主趁天黑看不清臉色，強作鎮定道:“吃飯前你不是問我那件事嗎，我那時是騙你的，現在告訴你，前天，就是在這兒，我看到你對我笑，發現我可能，真的，對你有那麽一點……”
她說到這兒，瞄了一眼卓雲清，見她一臉“我就知道是這樣”的誌得意滿神情，便不再說下去。
公主稍一停，一咬牙，問:“就是這樣，你想怎麽辦？”
公主心提到了嗓子眼，緊張的看著她，不知道她會怎麽表態。
卓雲清卻還是那一副輕鬆，甚至是開心的模樣。
卓雲清笑嘻嘻的道:“這事情很少見，嚇到你了吧？不要怕，以前我也遇見過，你隻是一時被我迷惑了，以後自然會好的。”說著還安慰的拉著她的手拍了拍。
一時間，公主心裏五味繁雜，說不清是個什麽樣的感覺。但可以確定的是，這感覺並不美好。
公主沉默了一陣，覺得她這樣安慰自己，還是應該高興一下，便道:“哦，那就好。”緊接著問，“這樣的事，你是不是以前也遇見過？”
卓雲清稍微有點不自在的笑了下:“前麵我說救涓涓的事，是編出來套你話的。這件事是有，但那姑娘不是她，是另一個……小姐。”
卓雲清坦白了這兩句，瞅了瞅公主的臉色。
公主這時候哪還在意這點細節，追問:“然後呢？”
“就是那位小姐，對我非常感激，後來送了我不少東西，還陪我到處玩。有段時間我們處的真不錯。”卓雲清回想往事，不禁有些懷戀，但考慮到公主的心情，盡量不表現出來。
她繼續道:“去年年初，她來告訴我她要嫁人了。本來我挺高興，她卻在那哭，說，隻想一輩子和我在一起。我那時才知道她對我是那種意思。”
卓雲清停了停，不自覺的歎了口氣。
公主撇了撇嘴，催促道:“後來呢？”
卓雲清連忙笑笑:“她說如果嫁給別人不如去死，要我跟她私奔。我從沒想過要離開家，何況是跟個女子私奔？但她這樣愛重我，我也很感動，也怕她出事，不敢回絕她，真不知道該怎麽辦。”
卓雲清心有餘悸地搖了搖頭，接著道:“我天天煩惱這件事，後來終於忍不住告訴了哥哥。哥哥聽完沒什麽反應，隻是讓我跟他出門散散心。我以為就是在城裏逛逛，結果他一直把我帶到了梅城。那時是二月，他們婚期在六月，我也沒太著急，結果等我三月初回到家，他們已經完婚了。”
公主聽到這裏已經基本明白。她並不說話，眉頭緊鎖，繼續聽著。
卓雲清果然道:“後來我們也有來往，她說幸好我沒有答應她，夫妻之情和她以前對我的感情還是不一樣。她已經有了個女兒，上個月我去看她，她抱著小娃娃笑的可幸福了！”
說到這，卓雲清自己也笑起來，好像看到那位幸福的小姐，又好像看到公主以後也會這樣美滿。
公主不高興她拿別人和自己比，但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真是這樣，想了想問:“你怎麽知道我會跟她一樣？”
卓雲清道:“我覺得應該是差不多吧。而且我哥哥比她丈夫好多了，你是沒跟他處過，等我們換回來，你一定很快就會喜歡他。”
公主憂心的歎了口氣：“但願如此！”
話音剛落，她抬頭看見卓雲清含笑的眼睛，猛然清醒過來：自己說這話，顯得太也情深意重！
她兩頰騰得燒起來，忙道：“啊那是肯定的！我對你隻是有那麽一點點喜愛，等你走了，馬上就會忘掉！”
卓雲清笑道：“就是這樣！所以你不要擔心，俗話說船到橋頭自然直，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事，煩惱也沒有用。”
公主臉上紅暈還沒退，別著臉溫順的點點頭。
卓雲清舒了口氣，又道：“我說你這兩天怎麽怪怪的，莫名其妙就發脾氣，原來有這麽個緣故。以後有什麽事你可要跟我說，我們在一起也沒多少日子，高高興興的不好嗎？”
公主心中一動，想起來他們已經約定好等濟聖王一走就換人。
公主暗想：等她走了，我對她不忘也得忘。父皇母後雖然寵我，這件事上絕不能通融，再說我也不能真招個女駙馬叫別人恥笑。還是高興一天算一天吧。
公主這下想通了，頓覺頭腦清明通體鬆快，神采煥然道：“你說得對，以後我們每一天都好好過，不要亂折騰，也不枉費這一場緣分。”
卓雲清見她這樣明白，大為喜悅：“公主你真是個聰明人，想得這樣通透！真是好極了！”
晚上，兩人熄燈睡覺。
公主翻身向著卓雲清，小聲問：“對了，你那位小姐提早成親是你哥哥搞的鬼吧？”
“嗯，我也是回來才知道。”卓雲清心虛的連忙又道，“你可不要覺得我哥哥心腸狠，他都是為了我，怕我做傻事，他……”
“他不怕那小姐真有個三長兩短嗎？”
卓雲清半晌不答，公主都快睡著了，才聽她道：“哥哥說，她以死逼我，出什麽事都活該……他也確實是，挺狠……”
卓雲飛後來道：她讓你這樣為難，我要是什麽事都不做，要我這哥哥有什麽用！
卓雲清雖然對他這做法不滿，卻也沒法怪他。
黑暗裏看不見彼此神色，但公主能覺得出她情緒低落。
公主勸道：“他這樣挺好，我很欣賞。反正也沒出事，你自己心裏不要過不去。”
卓雲清“嗯”了一聲，答應的有點勉強。
公主見勸說效果不好，想了想歎道：“我真羨慕你有個哥哥，有什麽事還能幫你。我一個兄弟姐妹都沒有，孤獨得要命！”
卓雲清聽她說得可憐，心思便轉到這上麵來。
太子是過繼的，四歲不滿，確實頂不上用。淳王是公主堂弟，但他那副模樣，兩人想必親近不起來。
卓雲清轉而安慰她道：“公主你是我嫂嫂，以後有我哥和我，不會再孤獨了。”
公主目的達成，心情很好，挨過來撒嬌道：“那你不要叫我公主了，我早都告訴你我的名字，你怎麽不叫呢？”
卓雲清默念了一遍“福兒”，為難道：“那太親密了，還是留給我哥吧！”
公主不滿的捶了她一下，卓雲清忙道：“其實我一直想叫你樂寧。雖然叫封號有點不倫不類，但彩頭很好，我很喜歡。樂寧，行嗎？”
公主心裏一甜：“好吧。改天我讓父皇重給我個封號，這一個就單給你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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