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明知故探問，說來亦無妨。
這兩天，卓雲飛的身體又好了一些，平常可以在花園走一走，精神氣色眼見著也在慢慢恢複。
母子倆不由得合計起換人的事，想快點把卓雲清換回來，以免日常夢多有什麽閃失。
今天，公主和卓雲清來了，對這件事卻隻字不提。
夫人著了急，見她倆鑽進繡房一時半會沒有要走的意思，便去找卓雲飛商量，決定四人坐下來談一談。
卓雲飛平淡的說了自己的情況，最後道:“我們定個日子吧，就在這三兩天，不要再拖了。”
公主與卓雲清驚訝的相互看了一眼，都有點發懵，好像理解不了他在說什麽。
公主喃喃道：“——這麽快——”
卓雲清見她神色很是留戀，心中一動脫口道：“不用這麽著急嘛！”
這話一出，卓夫人與卓雲飛吃驚不小，看她的眼神都變了。
夫人握住她的手，眼圈一紅，道：“你這傻孩子，糊裏糊塗也不知道怕！娘每晚都不敢睡，一睡就做噩夢，夢見你被人認出，又是要砍頭又是要分屍！娘真是受不了！”
卓雲清聽得感動，趕緊摟住夫人，道：“娘，我真不知道你這麽擔心我！”她猶豫了一陣，終於轉向卓雲飛，“那我們還是盡快換過來吧，哥哥你看哪天好？”
卓雲飛沒有回答，看向公主：“公主，你怎麽想？”
他這樣一問，幾人都看著公主。公主為難的皺起眉，低頭沉默少刻，堅決道：“不行。”
公主話說得嚴肅，一時卓夫人和卓雲飛都不敢接腔，隻有卓雲清沒有顧忌，道：“這是遲早的事，你別任性……”
公主看了她一眼，緩了緩語氣解釋道：“你們兩人換過來總有不同，別人看出來就算了，我咬定說辭，連蒙帶嚇總能壓住。但是昨天濟聖王來了，他可是個難辦的人，要是刨根問底怎麽辦？我看還是等他走了再換吧。”
卓雲清想想也對，但再一轉念，問：“公主，你說過他上次來住了三年，這次要是也住個三年五年的怎麽辦？”
公主有些不悅，忍了忍解釋道：“那時他隻是個王子，現在卻是一國之君，哪還能住那麽久！一般屬國君主來朝，也就呆十天半個月，他也不會例外。”
卓雲清安下心來，向夫人道：“娘，公主說得有道理——那個濟聖王和我還挺投緣，他一定會找我。我們等他走了再換過來吧！”
夫人不便反對，但心裏又不舍，泫然欲泣。
公主道：“夫人你放寬心，濟聖王一走我就把她送回來，保證一根頭發也不會少。”
夫人勉力笑了笑：“真是多謝公主！”又感激的垂淚道，“清兒不懂事，不知天高地厚，一切求公主多擔待！您對我們家的大恩……”
公主忙打斷她道：“夫人，說這些就太見外了！”
公主被她的眼淚刺激，心中激蕩，憐弱之情和慷慨之情油然而生。她一把拉過卓雲清，鄭重的向卓夫人道：“夫人，雖然她常會得意忘形，總是惹事——昨晚還和濟聖王拚著喝酒——但我是個有情有義的人，我一定會保護好她，決不讓她出一丁點的事！你就放心把她交給我吧！”
公主一路上臉色陰沉，回到馨慶宮將旁人打發走，便氣衝衝的嚷道：“我對你哪點不好？你一心就想回家！”
卓雲清賠笑道：“我可沒想回家，我那不是心疼我娘嘛！”
公主不屑的“哼”了一聲：“我說要等濟聖王走再換，看你都嚇成什麽樣！三五年怎麽辦？三五年怎麽了！就算你和你哥換過來，隻要我想叫你在我身邊待著，十年八年你不也得聽著！”
卓雲清堅決道：“那當然，公主有令我哪敢不從啊！”
“你這話也太敷衍了！一點都不用心！難道我不知道你要跟狀元成親！我怎麽會這麽不近人情！”公主撇開她跑進裏屋，一頭撲到床裏，又錘又打的對著枕頭被褥發起火來。
卓雲清有點摸不著頭腦，跟進來看著，一邊看一邊想：這頓火氣，症結在哪裏呢？
公主折騰了一陣累了，趴下不動。
卓雲清坐到床邊小心道：“公主，床呀被呀可沒惹你，你有氣衝我發就是。”
公主不吭聲。
卓雲清又試探道：“我真的不是想回家，你好好想想，一開始我也是說不著急，是我娘勸我我才隻好改口，你可不要冤枉我。”
實情確實如此，公主沒有話回答，便繼續不搭理。
卓雲清猶豫了一下，伸手撫在她背上，幽幽道：“以後分開了，雖然也能常來往，但畢竟不能像現在這樣朝夕相處……其實我也舍不得你……”
公主身子一僵，慢慢轉過頭來看她，一臉的委屈：“你就會哄我，你才不會真的這麽想！你就算不著急也是為了你哥哥！”
卓雲清讓自己的情緒低落下來，黯然道：“你不信我也沒關係，你不要生氣就好。”
公主頓了頓，歎了口氣：“我也不想生氣，可我心裏亂糟糟的，就是不知道該怎麽辦！”
卓雲清體貼道：“你在煩惱什麽事？跟我說說我也許還能出出主意？”
公主看了看她又趴回去，嗡嗡的道：“沒事，算了。”
卓雲清心裏稍微有了些眉目，瞅著她想了想，道：“公主，剛才你信誓旦旦的說要保護我，我真感動！”
公主含糊的應道：“沒什麽……”
卓雲清笑了笑，揚起聲調裝作高興：“你說這話倒讓我想起我以前的一件事，你想不想聽？”她不等回答，又推了推公主，嬌嗔道，“好啦，不要想那些煩心事了！起來起來！我們聊點開心的！”
公主不情不願的順著這台階下來，坐起身懶洋洋的道：“你不要賣關子，有話就說。”
卓雲清笑道：“就是今天在我家見到的那個姑娘，涓涓，你還記得嗎？”
“她？”公主來了一點興致，嗤笑道，“沒見過你這樣寵丫鬟的，這樣的丫鬟有什麽用！”
卓雲清道：“她名義上雖然是我的丫鬟，實際……也不是一定要有什麽用——她對你倒像是特別的害怕。”
公主不屑的哼了一聲，心想那種沒見過世麵的小丫頭，怕自己也是該的，便沒在意卓雲清對這丫鬟的身份有那麽些吞吞吐吐。
公主也別有在意的事，眼睛一轉，問：“她是不是跟你關係特別好，就像墨玉跟我一樣？那天我第一次去你家，在花園裏陪你摘花的，就是她吧？”
卓雲清道：“你記性真好，那就是她。我家除了我娘和哥哥，她算是和我最親的。”
公主問：“那你進宮來怎麽沒帶她？”
卓雲清道：“我是想帶的，但她死活也不肯，後來我想我現在是我哥，我卓雲清自己在家生著病呢，讓她在家也好。”
“也是。”公主又問，“我們扯遠了，你不是說想起什麽事嗎？”
卓雲清道：“就是三四年前她剛到我家來，特別膽小，動不動就哭。後來我知道了，便把她要到我身邊，時常安慰她，逗她，哄她，她才漸漸的跟我熟起來，平常也有了笑臉。”
公主撇撇嘴道：“就這個？一點意思也沒有，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麽！”
卓雲清聽她語調忽然又變冷，心裏又多了幾分把握，基本已經能夠確定自己的猜測。
公主這時若是看她，定能發現她神色複雜，絕不平靜，可公主心情不快，別著臉看著旁邊，停了一會兒隻聽她道：“你別急，我還沒說到正題呢。”
公主已經不大想聽，但還是給她麵子，配合著問：“快說。”
“前年秋天，她請了幾天假，去看她姥姥。有一天我出去玩，走著走著到了西郊一個村子，聽見一夥人在吵鬧。我跑過去看，竟是幾個地痞流氓圍著她調笑。我拿劍鞘把他們都打跑，把她送回家。她姥姥直向我道謝，那時我就說：你放心！我會保護她的！跟你今天說的真是一樣！”
公主聽她說完，酸溜溜的道：“你們淵源倒深！”
卓雲清不接話，隻意味深長的瞅著她看。
公主被她看得不明所以，心虛的問：“怎麽了？我說得不對嗎？”
卓雲清噗嗤一笑：“公主，我怎麽覺得你是在吃醋，你是不是對我有點別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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