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男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離君天涯，君隔我海角。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尋花，夜夜棲芳草。”
“狂笑以掩泣兮，莫理日月之朝暮。縱橫而踏星辰兮，雖銀河亦可渡。癡癲將滅心兮，看世間之生戮。悲兮，哀兮，不阻孱弱之明道…”
黑暗的小巷裏，一個搖搖晃晃的身影，扶牆撞壁而來，口中不時傳出一陣大笑聲，如同看破紅塵的癡癲道人，又如暗自悲戚的劍客…
“帥哥，別走啊！”
呃…你沒看錯，這不是古裝電視劇，這是現實生活中的一幕…
莫問迷茫四顧，最後模糊的視線聚焦在一個打扮有些暴露的女子身上，現在已經時至深秋，夜氣深寒，如此打扮隻怕多少會有些瑟瑟發抖…
“帥哥，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嗎，姐姐陪你聊聊天好不好？”
莫問甩了甩頭，聞言醉醺醺的一笑：“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呃…”這女子滿臉黑線，嘴角也忍不住抽搐一下，餘光掃了一下胡同黑暗處一眼，才繼續笑著說道，“帥哥，不要擺酷了好不好，跟姐姐進去，姐姐包你第二天醒來，什麽煩心事都沒有了！”
莫問抬頭看了淩亂的門麵一眼，隻能模糊看見什麽洗浴中心，不由大笑一聲，有些戲謔的看著眼前的女子：“雞？”
女人臉色微變，但還是貼身上來：“哎呀，討厭啊，幹嘛一上來就打聽人家工作，你好壞啊！”
莫問淡淡的看著欺身而來的女子，沒有躲閃，等那女子抱住自己，才有些口吃不清的說道：“你抱我，我不躲，並不是我喜歡，而是我尊重你，請你也尊重我！”
女人放在莫問肩上的手臂一僵，尊重？選擇這個行業就舍棄了尊重，哪怕是被人罵下賤，也隻能笑臉接受！
“人沒有自甘墮落的理由，為什麽要選擇這條路呐？”莫問似乎酒勁上來，昂頭灌了一口酒，身體一陣搖晃，一直靠在路邊的牆壁才停止，似乎在問那女子，又似乎在自言自語！
“哼…”那女人有些厭惡的看了莫問一眼，“沒有理由誰會選擇走這條路，這個社會就是吃人的社會，沒有錢連活著的資格都沒有！”
莫問晃了晃迷糊的腦袋，聞言一笑，上下掃視那女子幾眼…
那女子看到莫問的神情，不由眼神中一絲鄙視，男人都是這樣，裝什麽正經！
“天涼了，穿這麽少會凍壞的！”
直到一件外套披在身上，那女子還呆愣愣的看著莫問，撲麵而來的酒氣，若是平時的她會從心底裏厭惡，臉上還要帶著虛假迎合的笑意，但此時不知為何，她沒有一絲厭惡，卻感覺十分的溫暖，衣服上淡淡體溫，似乎一瞬間將她的心溫熱起來！
眼角濕潤了，女人抬頭看了一眼夜空，星辰璀璨雖然早已不屬於自己，沒有下雨，眼淚嗎，似乎自從走上這條路，就沒有了眼淚！
莫問將外套披在那女子身上，眼神沒有一絲嫌棄，似乎在關心自己心愛的女人，那樣的小心翼翼，那樣的溫柔，夜氣襲來，莫問也清醒了一些！
“錢值得你用一生去換取嗎？傻孩子！”
值得嗎？真的值得嗎？傻孩子？女人年紀大概也有二十六七歲，卻被眼前這個二十歲左右的男孩叫作傻孩子，但語氣中卻充滿了寵溺和溫情，似乎在這個男孩眼裏，自己隻是一個走錯路的小孩子！
再沒有任何語言，男孩轉身蹣跚著離去，單薄的衣衫被一陣秋風吹起，仰頭又灌了一口酒，仿佛周身的一切都如塵土，不屑一顧…
女人伸手想要挽留什麽，張口想要說些什麽，但卻如同被定格住一般，隻能靜靜地看著那道身影消失在黑暗的小巷裏…
“我不知道你出於什麽目的，但他是好人！”女人淡淡的自語！
黑暗處走出另一個女子，看不出容貌，但身形高挑，看著遠處的小巷：“謝謝，我沒有貶低你的意思！”
“不需要，我拿了你的錢，所以我們隻是在做生意而已，”女人沒有回頭，“最後一次生意，雖然是貌似失敗的生意！”
女人說完，珍寶般將外套緊緊收入懷中，轉身離去…
“看來，京城裏那些紈絝子弟的手段，明顯不適合我這位表弟，嗬嗬…”
莫問不知道該往哪裏走，往往是不辨方向，隻要前方有路，手中有酒，就一直走下去，他的腦袋很模糊了，在他刻意的放縱下，酒精已經侵蝕了他的神經，讓他一絲張狂的本性釋放出來，狂歌大笑如癡如醉！
眼前晃過無數的記憶，深埋雪山的老頭子，水底的屍骨，還有魂歸地府前，韓露那回眸一笑，還有心靈深處無時無刻不飽受昧火摧殘的鄭隆，還有那至今逍遙法外的李昭…
“天不滅你，我誓殺汝，”正在大笑中的莫問，忽而咬牙切齒仰天大吼，“天地無道，不誅邪惡，反害良善，你妄為天地…”
過往行人紛紛躲閃，有的也僅僅是在遠處圍觀…
“這哥們電視劇看多了吧，還是說被女人甩了，變得憤世嫉俗，充分演示了從量變到質變的過程，變成了一個心理極其變態的殺人狂魔…”
“你沒見他快喝的不省人事嗎，俗話說酒壯慫人膽，估計是家裏那口子給這哥們戴了頂油光發亮的綠帽子，這哥們平時就一慫人，隻能借酒澆愁，略抒愁悶而已！”
“哎，腦殘的二哥，你看那衣服不知道在哪磨蹭的，髒兮兮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乞丐，估計也是一位現代都市壓力下，麵臨崩潰的悲催男！”
“誰人存世無所求，乞丐求一餐果腹，爾等亦非仙人，求一口餘氣，得一個殘生而已，這位小友，某觀你印堂發暗，近日必有禍事…”
“禍你妹啊禍，呸呸…童言無忌，老瞎子，別沒事詛咒老子，老子可知道你的底細，八大胡同出來的，身上幾根毛誰不清楚！”
“呃…哈哈…老道失言了！剛才燭火昏暗未曾看清，老道這一細看，小友果然是風流倜儻…”
“你妹啊，滾犢子”
圍觀眾人漸漸遠去，在他們眼中這隻是一個樂子，隻是沉悶生活中的一點調味品，隻要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心中激不起哪怕一絲波瀾…
“爸爸！”一聲顫抖帶些膽怯的童音響起…
莫問搖晃著回身，還未低頭，眼角一凝，形如鬼魅般撲向趙世賢：“她走了，你為何在此？”
趙世賢大驚，但隻見眼前黑影一閃，莫問就來到身前，緊緊地扣住自己的脖子，讓他短時間的一陣失神，她，是誰？
難道是沈涵雪？趙世賢不由想苦笑一聲，但喉嚨處被卡住，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不由咳嗽幾聲：“莫先生，你…你聽我解釋！”
“小問，你怎麽了，快放手啊！”葉曉月在旁也有些愣神，她不明白平時文弱的莫問，幾日不見，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
莫問充耳不聞，狠狠地盯著趙世賢，似乎想將他撕裂一般，但與此同時心底卻冒出一個問題：她怎樣和你有關係嗎？
“算了…”莫問模糊的鬆開手，如同沒事人一般轉身，“你是誰，和你有什麽關係？”
“咣當…”手中的酒瓶碎裂，莫問身子也重重的甩在路邊的草叢中！
“爸爸，嗚嗚…”葉曉星低聲啜泣，小心的推著莫問的身子…
“趙大哥，你…你沒事吧！”葉曉月反應過來，快速的走到莫問身邊，見他隻是睡了過去，才鬆了口氣，同時也想起了最大的受害者——趙世賢！
今天注定是趙世賢的受難日，他心底不由自嘲：難道今天出門沒有看黃曆，為什麽就他麽的活該我倒黴？
“沒事，咳咳…”趙世賢揉了揉脖子，苦笑一聲，“他隻是誤會我了，但我卻不能告訴他，之間的事一句話也說不清楚！”
齊潔撅著嘴踢了踢地上的莫問，見他沒有反應，才喪氣的和葉曉月一起將他扶起來：“真是個大爺，到哪都能星光璀璨！”
葉曉月扶起莫問，有些心疼的拍掉他身上的腳印，哂怪的瞪了一眼齊潔，才轉頭對趙世賢說道：“趙大哥，我想小問也不是有意的，我先送他回去，有時間我再請你吃飯！”
趙世賢笑著答應一聲，幫忙將莫問扶到車上，看著車子遠去，他才想起一個問題：回去，回哪去？
經過一番周折，葉曉月才和齊潔將爛泥一般的莫問帶回居所，齊潔猛灌了幾口水，才癱軟在沙發上，有氣無力的嘟囔道：“我滴個媽呀，太沉了，奶奶地，死沉死沉的…”
“你呀！”葉曉月喘了口氣，不由被齊潔表情逗笑了，“還說小問，上次你喝醉了，還不是我一個人把你搗騰上來的！”
“搗騰？”齊潔坐起身叫道，“大姐，你能不能用個好詞，雖然我有自知之明，咱不是傾國美女，但傾城也算綽綽有餘吧，你竟然說搗騰，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巴不得搗騰我呐，啊呸呸…什麽搗騰！”
“撲哧…”葉曉月不由笑起來，“好啦，我說錯了好吧，你先休息一下，一會帶著小星去洗澡，你們早點睡吧，我看著他，酒喝多了不知道會不會酒精中毒，要多喝點水才好！”
齊潔看著自言自語的葉曉月，不由有些無語的說道：“好吧，我不跟你爭了，那位大爺我可照顧不了！”
“爸爸！”葉曉星蹲在沙發邊上，肉嘟嘟的小手不時推動幾下莫問，見莫問沒有反應，滿臉失望的繼續等待…
葉曉月歎了口氣，俯身說道：“小星，爸爸喝醉了，沒辦法和小星說話了，你乖乖的和齊姐姐去洗澡睡覺，明天爸爸就醒了！”
葉曉星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似乎她知道，隻要她乖乖的，莫問明天才會醒過來…
兩女休息一會，才合力把莫問抬回房間，正是莫問以前睡得房間，裏麵的擺設沒有任何變動！
“月姐，真的不用我幫忙？”
葉曉月點頭說道：“不用，你早點睡吧，明天那個合同一定要拿下來，我也隻是看著他一會，沒什麽事我就回去睡了，別忘記，哪次你喝醉不是我照顧你到半夜！”
齊潔抿了抿嘴唇：“來了這麽久，真的謝謝你月姐！”
葉曉月有些寵溺的一笑：“說什麽啊，傻丫頭，你既然叫我姐姐，那我照顧你還不是應該的，再說哪次你不是為了公司的事才喝醉的，要說謝謝，也是我謝謝你才對！”
“好啦好啦，”齊潔掩飾了一下微紅的眼睛，大大咧咧的抱起葉曉星走了出去，“我去睡覺了，有什麽事記得叫我，這位大爺，要擱平時我非打的他生活不能自理，真當自己是大爺啊！”
葉曉月無語的苦笑一聲，對於齊潔的刀子嘴她早就領教了，伸手摘掉莫問頭發上的草屑，葉曉月起身向浴室走去！
照顧喝醉的人，葉曉月是很有經驗的，拿個水盆放在床邊，以備莫問隨時嘔吐，又端了一盆溫水，隨時為他降溫擦汗，莫問身上的衣物沾染了不少灰塵，有的地方還磨破了，但葉曉月始終下不了這個決心…
輕輕擦幹淨莫問的臉和頭發上的灰塵，葉曉月將毛巾清洗了一下，以前齊潔喝醉回來，都是葉曉月幫她脫的衣服，但畢竟同是女人，所以沒有諸多顧忌，隻是這次換成了莫問，葉曉月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隻是給莫問擦臉降溫，連稍微敏感一點的地方都沒有碰觸！
“這樣睡覺會不會很不舒服！”葉曉月自言自語的輕聲說道，“嗬嗬…我是怎麽了，在我眼裏他隻是一個小孩子，一個弟弟罷了，我有什麽好顧忌的！”
葉曉月想到此，似乎放鬆了不少，生疏的解開莫問襯衫的扣子，外套被莫問迷迷糊糊的送個巷子裏的那個女人，葉曉月也不疑有他，隻當是莫問喝醉之後隨便丟了！
費了好大的手腳，葉曉月才將莫問的襯衫脫了下來…
“月姐，小星的紙尿褲在哪？呃…沒事，我自己找找…”
一個六七歲的女孩還尿床，這是葉曉月心中的痛，在何家小星受了多少罪，這是她不敢去想的事情，她怕自己會崩潰！
由於莫問這邊的房門沒關，穿著睡衣的齊潔直接闖了進來，看到光著上身莫問，不由臉上通紅一片，慌亂的退了出去，還好心把門關上…
葉曉月怔怔的看著關上的房門，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麽，最後隻能暗自苦笑一聲，齊潔還是個女孩，害羞也是在所難免，隻是你關門做什麽？
葉曉月臉上也是通紅一片，笑著搖了搖頭，將莫問的襯衫放在床邊，回身拿起毛巾正要擦拭，突然滿臉驚愕的坐起來…
“小問，你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