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之上,那海麵上的天空中突然現出異象,如同天幕扭曲,中間一點耀目的白芒慢慢撐開了來,像是被強大的力量生生壓製,伸縮不定的光團扭曲糾結,驀得朝四周綻出無數青紫色的電光火閃,發出一陣刺耳的劈啪聲,空氣中仿佛蔓延著一股燒焦的味道……

青紫色的電光陡然一亮,像是黑暗當中爆開一團灼眼的熾亮光芒

轉瞬即逝。

光芒消失的地方,段瑤的身影漸漸變得清晰,直至完全顯露出來。她在半空中停頓了片刻,回眸一望,長長的黑發被風吹得飄飛起來。

“皇叔,你等我……”她口中喃喃的道,“等我了結了這些擾人心煩的事,就回來與你共度餘生……”

唇角往上一揚,她輕輕抬首,眼眸中似有一抹奇異的亮色,忽的將身一縱,化作一道紫氣長虹經天而去。

瀛洲島,蘇雪丞靜坐於冷翠宮中,忽然心中生出感應。他若有所思的睜開雙眼,伸指算了一算,那雙溫清的眸中,忽而閃過一絲驚疑之色。

“瑤瑤……”他緩緩從玉塌上立起身形,不無擔憂的望向窗外的天空,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青蓮殿上,白奕秋手上捧著一封書函,正要去向其師父稟告,就見蘇雪丞神色匆匆的從殿內走了出來,他連忙叫了一聲:“師父,蕭師叔方才傳信說,師妹她……”

“為師要出門一趟,有什麽事回來再說。”蘇雪丞不等他說完,便是聲沉如水的說道。

白奕秋上前一步,“可是師父”

話沒說完,一道青光過處,眼前已是不見人影。

他不禁呆了一呆,又低頭看了看那書函,臉上現出擔憂的神色,“蕭師叔說,師妹打傷了她好幾個門人,逃出三仙島去了啊……”

夕陽西下,東海之濱,有一艘漁船正緩緩駛進港口,拋錨靠岸以後,那漁夫立在船頭,衝著艙內大聲喊道:“姑娘,已經到岸上了,你可以下船了!”

隨著他的聲音,那船艙中走出一位令人眼前一亮的紫衣少女,隻見她揚頭露出一個明媚的笑顏,朝那漁夫說道:“謝謝大叔送我一程,此物權當作船資吧。”

手一拋,便將一物往他擲了過來,漁夫接到竟然是一顆大如龍眼的明珠,頓時吃了一嚇,連忙叫道:“這個我不能收,不能收……”

那少女微微一笑,也不答話,輕輕一晃,就從那漁夫身邊走了過去,眨眼已至岸上,消失在人潮之中。

漁夫本還想跟過去,不想一晃眼,已經失去了她的蹤影,隻道是遇上了江湖上的能人異士,當下作了幾個揖,自將那明珠收起不提。

東南十城,繁華一如往昔。

段瑤逛了一陣,覺得腹中有些饑餓,便尋了一家酒樓,要了些菜式慢慢吃了起來。

心中琢磨著譚青末他們會去往何處,不禁暗自後悔先前沒向盧玉衡要幾片花瓣,以至於現在想找他們,也不知從哪裏入手。又想自己在三仙島這段時間,不知幾人遇到了什麽事情,好端端的要舍了那海底仙府,回到陸地上來。

她思忖了一陣,想反正一時半會也無法聯絡到他們,既然來到這裏,不如先去看望另外一個人。

當初她從皇宮中將那王公公帶走,兩人一直在東海沿岸尋找蘇雪丞的下落,誰會想到他竟然是住在海中間的仙島之上,兩人在岸上找,自然得不到音訊。

後來段瑤加入七劍閣,無暇□,便命了王公公繼續搜尋,自己卻與譚青末他們一起,出海避禍去了。

沒想到天意弄人,她在陸上苦苦尋他不著,一朝無意之間,竟在海上遇著了他。段瑤想到那王公公心心念念追悔當年之事,便想先將蘇雪丞的下落告知於他,等到時候回島,再將他一並帶去,也好了了這一樁心願。

她步行出城,走到那安慶城郊的一個小村莊外,見那一片竹林之中,隱約現出一間矮小的茅屋,想到那老人孤身在此,心中也不禁感歎了一句,輕輕走將過去。

那窗口之中,忽有一線金光輕靈飄了出來,疾如電閃,直直就朝她撲了過來。

“阿果!”段瑤欣喜的叫了一聲,雙手將那金光接住,一隻形如鬆鼠,毛色金光燦爛的小獸赫然團在其中,一雙紅寶石似的眼睛純然反光,果然正是那一隻被她留在此處的銷金獸。

段瑤與它經久未見,煞是想念,此時一把揉入懷中,在它溫暖的皮毛上輕蹭個不停,那阿果也用了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不住搖晃,小小的爪掌捉著她的手指,口中吱吱叫著,也是親熱無比。

當此之時,那茅屋的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來,就見一個人影出現在門口。

段瑤一手懷抱著阿果,便是轉過頭去嫣然笑道:“王公公,是我回來了……”

一句話未說完,已是看清了那人的麵貌,臉色頓時就是一沉。

門口那人一雙桃花眼中流露出滿目的笑意,“銷金獸今日躁動不止,我就想,大概是你回來了。”

“……”段瑤麵無表情的瞟了他一眼,一言不發,轉過身就往外走。

南宮離望著她的背影苦笑一聲,“丫頭還不肯原諒我啊……”

段瑤走得幾步,聽到他這一句話,又轉回身來,皺眉說道,“你不過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無可厚非,何需我來原諒?”

南宮有些詫異:“你不怪我欺騙於你?”

“我怪你作什麽?”段瑤重重的哼了一聲,“說到底,你和我隻是臨時的搭檔,原本就談不上背叛與被背叛。從前你曾照拂於我,這次的事情,就當是我還回給你,你我之間的種種恩怨,就此一筆勾銷!從今往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再不是朋友,你也不用跟說什麽欺騙不欺騙了!”

南宮離被她這一段言辭,本是滿腔重逢的歡喜,刹時間都冷卻了下來,幾次張口想與她解釋,終究停了下來,淡了語氣,平平說道:“既是如此,我也不想多說什麽,這小獸是那位王公公寄存在我這裏的,你既然回來了,我也就可以物歸原主,從此解脫出來了。”

“是嗎?那倒是要多謝你了。”段瑤以手撫摸著阿瀏覽器上輸入39;看最新內容-”果頭頂柔軟的長毛,也不去看他一眼,不鹹不淡的說道。

南宮看在眼中,暗自歎了口氣,知她是要進去找那王公公,他便緩緩從屋中走了出來,路過她身側時,又輕聲說了一句:“那位公公不在這裏,前些日子西邊有狐族作亂,你父親已經將他召回去了……”

他說完這一句話,瞥眼看了看她,見是依舊低著頭與那小獸玩耍,心下不禁黯然,隻轉過頭,就往那竹林外走了出去。

“南宮!”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呼喚,南宮離心中一動,卻是沒有回過頭來,靜靜站住了問:“還有何事?”

隻聽她在身後清清冷冷說道,“我想知道,當初七劍閣那些人,究竟是以何物要挾於你?為什麽你不與我商量,反而要照著他們的話去做呢?難道我段瑤,竟是如此不值得你信任嗎?”

“……”南宮離背對著她,前方是那一片青翠的竹林,往上,山頭一片暮色的天空正漸漸暗淡下去,他隔了良久,終於慢慢轉過身來,目光帶了幾許柔和的望向她,平緩的說道:“……阿瑤,我成親了。”

“你……你說什麽?”段瑤臉上的神情從憤怒變成了驚愕,仿佛聽到這世上最不可思議的事情,雙眼不由自主睜大了來,“你……你……你成親了……”

南宮離被她的表情逗得一樂,剛才那些許不快,頃刻間已是煙消雲散開來。

“正是,”他笑出聲的道,“已經一年前的事了。”

一年前……那正是她從寒域中出來的時候,她驀地抬起頭,眼中似有火焰在燒,“他們用來要挾你的”

“正是內子。”

段瑤聞言攥緊了雙拳。“為什麽?!”她突然發起怒來,“為什麽你當時不告訴我,我可以假裝去接近他們,我們可以救出她”

“我輸不起。”南宮淡淡出聲打斷了她,“懷英那個時候……已經有了身孕。”

段瑤悚然一驚,下一刻,麵上的怒氣像是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抹平了來,她慢慢放下手,眼睛連續的眨了幾下。

“……抱歉。”她輕聲的說。“剛才不應該對你說那樣的話。”

南宮離微微一愕,隨即將頭轉向一旁,“應該是我向你道歉才對,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陷入這種兩難的境地。”

“不對!”段瑤抬眼看向他,反駁道,“搖光劍本來就是我想要之物,就算你不說,將來我知道了,也會去將它奪取過來。”

南宮眼神複雜的望了她一眼,默然不語。

段瑤沉寂片刻,忽又說道,“嫂夫人……她,是個什麽樣的人?我可不可以去看看她,還有你們的孩子……”

南宮聽她此言,竟是呆了一下,“當然……可以。”他遲疑片刻,方才說道。

段瑤察覺到他的異樣,眼神瞬間變了幾變,凝聲問道,“她不是修道之人?”雖是發問,卻是用的肯定的語氣。

南宮點頭,“不是。”

“那”段瑤隻覺此事匪夷之極,想要與他說清個中幹係,竟是不知從何開口。

南宮離微微一笑,抬手阻止了她。“阿瑤要說什麽,我都知道。”

“當初我們成親之時,就有人勸告於我,仙凡有別,她終生不能入道,我們總有一日要麵臨生離死別,若是幾十年後,她老了,我卻還跟以前一樣,與其到時後悔,不如現在早些斷了來得幹淨。”

“我聞言心中便有些猶豫,而她卻說,人生不過短短幾十年,有多少人最後抱憾而終,如果能夠與相愛的人長相廝守,就算最後注定要分離,跟我們曾在一起的記憶相比,死亡又算得了什麽。”

他眼望向遠處,似是想到了什麽人,臉上現出一抹溫柔的笑意來。

“她雖是不能悟道,卻要比那些苦修了上百年的人更具慧根。我聽她這一席話,心中既慚愧又慶幸,慚愧的是我枉自修行這麽多年,竟還不如她短短十幾年看得透徹,慶幸的是能夠在最後的關頭,被她一句話點醒。她那父母本是不同意她與我來往,見她執意要嫁我,一怒之下竟將她趕出家門,我知她口上不說,心裏卻是難過的。我二人情投意合,曆經磨難才能相守在一起,隻要她不後悔,那麽無論如何,上窮黃泉下碧落,我也絕對不會丟棄於她。”

段瑤從沒想到以往**不羈的南宮,竟然也會有甘心為人束縛的時候,一時之間,不禁對那位能製住他的女子悠然向往:“聽你這麽一說,我對那位素未謀麵的嫂夫人更是向往。你們成親我還沒有喝上喜酒,這回少不得要補上一補。”

南宮離笑了一笑,隻道:“見麵是沒有問題,隻是我們先說好,以前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你可不能拿到她麵前去說。”

段瑤咦了一聲:“怎麽,你們都成親一年了,難道她還不知道你的底細?”

南宮咳嗽一聲,“那自然是知道的,我是說,但凡她不知道的,你不要隨便透露就是……”

段瑤愣了愣,幡然醒悟他的意思,一時忍俊不禁,指著他就哈哈大笑起來:“你放心,你放心,我最多也就說說你偷看女子沐浴的事情,那百變人妖的名頭,是決計不會向她提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