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睜開眼時,看到滿臉是淚的司徒小魚紅腫著雙眼望著他,在看到他醒來後她終於破涕為笑。再將目光稍稍移開,看到的是一張素靜如蓮花的臉。
“姐姐,他醒了,他醒了!”司徒小魚激動地大叫起來。
瀾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有了知覺,再沒有如墜冰窖的感覺,一時間明白了是怎麽回事。他對著蘅若用有些嘶啞的聲音說到:“多謝。”
蘅若點了點頭,問到:“是誰對你下的毒?”
司徒小魚愧疚地低下了頭,瀾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轉過眼來對蘅若道:“是漓,我的雙生子弟弟,刑崢那天看到的人,是他。我這幾日一直在追尋他的蹤跡,查到了一些線索,他可能與萬人失蹤的事情有關。”
蘅若垂目思索了一番,說到:“我知道了,我會留意這個人的。”
“你們……在說些什麽呀?”司徒小魚有些費解。然而回答她的並不是蘅若或者瀾,而是遠處天空中乍現的一團赤色的光芒,一如他們在雲城時所見的那道紅光。
蘅若走在一片白骨堆中,心中升起悲涼之意。這麽多的人在一夕之間就化作了白骨,每一個人活著時擁有的那些情感與記憶也就在頃刻間煙消雲散了,她聽著平原上呼嘯的風聲,以為那是這些人的靈魂在不甘心地哭泣。
忽然感應到了什麽似的,蘅若站住不動了。她怔怔地平視著前方許久,才下定決心般地向後轉過了身子。黑發藍眸,麵容如昨,隻是較之以往更顯成熟了。
“你還有臉回來嗎?”焱川的聲音中帶著七分怒意,三分顫抖。“就這麽撒手離開,一走就是三百年,現在還好意思回來嗎?”
“阿川……”
一聲熟悉的呼喊,令焱川心中聚集的所有怨氣都在瞬間消失不見,他低聲咒罵了一句,衝上前去將女子抱在了懷裏。
“媽的,你再敢這麽不負責任地消失,老子就跑到你家去,把你家捅一個大窟窿!”
蘅若流著淚笑道:“我不敢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焱川歎了口氣,放開她道:“你知不知道那天你走了以後,我們都很擔心你?後來仙魔之間一場大戰,地獄中平添了不少鬼魂,我一邊幫著父王,一邊尋找你的下落,可根本無法尋到你的蹤跡。還有你知道嗎?白月許平生最鄙夷的便是修道之人,可是想不到,他卻為了你成了仙。他為了進文淵閣通過天書尋找你的下落,花了五年的時間成仙,又在極短的時間內修成上仙,進入文淵閣,你可知道他期間付出了多少代價嗎?”
蘅若垂下了眼瞼,輕聲道:“我知道,我已經見到他了,就是他找到了我,將我帶回到這個塵世中來的。回來以後我一直不敢去見你,我怕你還在生我的氣。”也怕最終還是要離開,再一次讓你失望。
“這三百年來我一直在想,再見你時一定要將你好好罵上一頓,可是……唉,罷了,你回來了就好。”
蘅若放眼望向滿原的白骨,歎道:“我回來了,可這個天下卻變了樣。”
焱川隨著她的目光望去,麵色凝重了起來:“連續在三個地方一下子死了這麽多人,冥府都塊要裝不下了,父王也派我來調查這件事情。刑如風和白月許已經在你之前來過這裏了,我們先回去同他們匯合,再一同商討此事。”
蘅若同焱川一道回到了南彊魔宮中,與白月許和刑如風一起在密室中商討萬人血祭的事情。
“啟動這場血祭是為了練成一種叫‘天魔煞’的魔功,這種魔功一共有六重障礙,每突破一重,功力便得到一次很大的提升,等到六重障礙全破,習‘天魔煞’之人便可擁有毀天滅地的力量。”
聽完蘅若的陳述,刑如風沉思片刻,說到:“我聽說過‘天魔煞’,這是魔族失傳已久的一種邪功,練這種功的人可以得到強大的力量,但必須冒著極大的危險,並付出慘痛的代價。據說這種魔功的練成需通過一種陣法來幫助實現,這種陣法被稱為‘天魔血陣’,但‘天魔煞’和‘天魔血陣’究竟是什麽樣的,並沒有人知曉。”
“這代價就是以六萬人的血作祭品,以此換取強大的力量。”焱川接口到,“不過練這種功有什麽樣的危險呢?”
蘅若搖搖頭:“石壁上的圖案和文字並沒有說明。”
白月許道:“既是一種邪功,就必然有危險,稍有不慎可能就會走火入魔。這失傳已久的魔族秘術出現在魔君陵中,那麽能夠看到它的人就屈指可數了。”
刑如風道:“魔君陵隻有在任的魔君可以進入。”
蘅若道:“不會是夜殤,莫子竹和瀾都親口說過這件事與他們無關。”
“你信任他們所說的話?”刑如風問。
蘅若點頭。
白月許道:“我也信。”
焱川攤了攤手:“我信小若。”
“好吧。”刑如風擰起了眉,“若不是夜殤,又有什麽人有能耐打破結界,進入魔君陵?”
眾人陷入了一片沉思,然而不消片刻,四人突然同時出口到:“噬天!”
得到答案後,幾人並未覺得輕鬆,如果當年被夜殤趕出體外的噬天並沒有因受重創而消散,那麽他今日的歸來必將帶來一場大的災難。
“噬天不可能一個人做到這些事情,他必定還有幫手。”刑如風道。
“可是他有多少幫手,有些什麽樣的幫手,我們都一無所知。我們甚至連他現在藏身何處都不知道。”蘅若歎到。
“不,我們至少知道他下一步可能會去的地方。”白月許走到身後懸掛著的地圖前,將上麵的三個地點圈了出來。“明都,大詔,燕州,這三個地方正是六芒星陣中剩下的三個角,噬天若要繼續他的祭祀,必定要到這三個地方。眼下我們不知道他會先去哪處,可以兵分三路,分別前往這三個地方探查。”
“大詔是苗彊古國,離南彊不遠,我可以悄悄派人潛入探查。”刑如風道。
“我回冥府,看看能不能再從那些死於天魔血陣的鬼魂口中問到什麽。”焱川道。
“明都那邊臨海,也屬蛟人的管轄之地,我將此事告知莫子竹,請他想辦法讓夜殤派人盯住那一塊。”蘅若道。
“好,那剩下的就是燕州了。”白月許道。
“我去吧。”蘅若道。
白月許頷首:“我回仙界向天帝稟報此事,請他準我隨你同去。”
魔宮之中,莫子竹指著地圖上的“明都”對夜殤道:“我安插在刑如風身邊的人探得消息,刑如風已派人前往大詔,白月許和蘅若也會動身前去燕州,剩下的就隻有明都了。明都那裏我們的人多,讓瀾派人盯著便是,另外其餘兩處若有消息,我們的人也會盡快將消息傳回,到時我們再趕去也不遲。”
“很好,我真是迫不及待要見見噬天這個老朋友了。”夜殤的眼裏綻放出令人膽寒的光芒。
躲在門外偷聽的池蓮衣將屋中兩人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她為發現了一件大秘密而震驚不已,差點因呼吸不穩走漏了氣息。她咬了咬唇,悄然離開了。
池蓮衣前腳剛離開,房門就被人打開了,夜殤站在門邊看著池蓮衣離去的方向,冷哼了一聲。
“她在門外已經偷聽了很久了,君上剛才為何不讓我把她拿下?”
夜殤道:“就是要讓她把信傳回重華派,等那些仙派之人同噬天鬥起來,我們坐收漁利豈不是更好?”
莫子竹微微一愣,垂首道:“君上聖明。”
仙界,對弈亭。
白月許落下一顆子,淡然道:“帝君,我輸了。”
天帝撫了撫濃黑的長須,笑道:“你心不在此,怎能不輸?”
“我剛才請示的事,帝君還未答複。”
天帝站起身來,看著亭前的流雲,說到:“文淵閣司閣本就是個閑職,你請命去燕州調查天魔血陣的事,倒也合適。本帝允了。”
“多謝天帝。”白月許起身便要離開。
“就這麽等不及了?”天帝轉過身來,看著白月許道:“你脾性就是如此,一點也不懂得掩飾,抑或是你根本不願去掩飾。你說說,你這性子要將多少人得罪了?”
白月許停下了腳步,卻不回頭,也不說話。
天帝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你成仙是為了什麽,可我一直以來都希望你能為自己打算打算。她是回來了,可就算她已經回來了,你和她也是不可能的,為何要死守著那個‘不可能’之人,而不去珍惜眼前人呢?華嫣是長生帝君的女兒,身份高貴,又傾慕於你,甚至不顧女兒家的羞恥,幾番對你示好,你又為何不嚐試著接受她呢?”
白月許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帝君何時兼了月老的差事?”
“你!……唉,也隻有你敢與本帝這樣說話,罷了罷了,本帝話已至此,你看著辦吧。”
天帝說完便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了天邊,白月許獨自站在雲霧繚繞的對弈亭中,心中升起一股躁意,伸手拂亂了棋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