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川和白月許正準備離開魔宮之際,天上突然有一個身影以極快的速度飛來,那人飛至蒼梧宮上空時搖晃了幾下,然後直直地墜了下來。焱川在那人墜下的瞬間認出了她是瓔珞,急忙衝上前去接下了她。

“瓔珞,你怎麽回事?”

瓔珞轉頭看向扶著自己的少年,疑惑道:“你是?”

“我是焱川。”

“焱川?……阿川?那隻鳥?!”

“先別說這個了,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瓔珞想起自己來此的目的,眼眶一紅,推開焱川,掙紮著向站在前方的夜殤跑去。魔宮之人見狀對瓔珞亮出了兵器,夜殤手一揮,示意他們退下。瓔珞顫抖地將手中的銀鏈遞到夜殤麵前,哽咽道:“夜殤,你快救救小若!她被赤練霓騙進了東皇鍾裏,赤練霓要用她來誘你過去,她不想你有事,就……就點燃了東皇鍾!嗚……”瓔珞瞬間淚流滿麵。

“你說什麽?!”三個人同時驚叫起來。

夜殤頓覺五雷轟頂,他握緊銀色鏈子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猛然化作一團黑煙帶著瓔珞一同消失了。

東皇鍾燃燒著熊熊烈火,蘅若待在裏麵已經整整一個時辰了,赤練霓早就嚇得癱軟在了地上。她隻想讓蘅若受點苦,並不想真的害死她,阿煢給她的三味真火她也並未打算全都用上。誰知蘅若竟自己點燃了這把火,無論用什麽法子都燒不滅這火,已經過去這麽久了,蘅若隻怕已經燒成了灰,君謙恕一定不會原諒她,夜殤也不會放過她的!

就在這時,一股強烈的邪氣湧現,夜殤帶著瓔珞出現在了一團黑氣中。赤練霓驚得退後了幾步,大叫道:“不是我!是她自己點火的!”

夜殤看也不看赤練霓,飛奔至東皇鍾前,伸手要將它推開,怎料跳動著的火舌如猛獸般奔出,一股強大的熱流將他彈開了去。

“小若在裏麵?!”

夜殤側頭一看,隻見君謙恕不知何時出現,眼中急切,麵色慘白。原來蘅若身上佩戴著的龍紋白玉被火焰焚燒,君謙恕同玉有感應,知道蘅若有危險,便急著趕來了。他知道蘅若被困在東皇鍾裏,頓時心如刀絞。他急道:“這是煉獄神火,我們將全身靈力集於掌中,方能靠近片刻,推開東皇鍾。”

夜殤點點頭,運動全身的真氣護住兩隻手掌,同君謙恕對視一眼,然後兩人一齊伸手推向東皇鍾。突然間,分別有兩道身影衝向夜殤和君謙恕,將他倆拉離了東皇鍾。

“恕兒,不可胡鬧!這是煉獄神火,一沾上就會化為灰燼的!”元覺的手死死地扣住君謙恕。

“大人,不可啊!”疾鬆開夜殤,跪在了他身前。

頃刻間重華派和魔界的人都不知從哪裏湧了出來,形成了對峙的局麵。兩人聽到“化為灰燼”四個字,頓時覺得世界都崩塌了。夜殤一腳踢開疾,轉身又向東皇鍾衝去,君謙恕也顧不得冒犯元覺,強行掙開他的手,也朝東皇鍾奔了過去。兩人將近神器之時,天空中突然出現了一聲長長的鳳鳴,緊接著一陣狂風將兩人吹離了神器,眾人也被風吹得站不住腳。這時焱川和白月許也已經趕到了,他們仰起頭來,隻見一隻巨大的金羽鳳凰拖著長長的尾羽俯衝下來,掠過東皇鍾後將它打翻在地。一團金光乍現,令在場的人都睜不開眼睛,待金光散去,隻見東皇鍾內並無蘅若的身影,而天空中出現了一片五彩的祥雲。

眾人驚愕地看到祥雲之中出現了一張美得驚心動魄的臉,那雙狹長的鳳眸看似平淡無波,卻又透出一種令人不敢直視的威嚴與怒意。金羽鳳凰飛上雲端,背上躺著被花瓣包裹住的蘅若。

“鳳朽上神!”

聽到焱川的話,眾人大吃了一驚,無比震驚地仰望著那個高高在上的尊神,隻覺一種無形的壓力令他們透不過氣來。

“無知人類,以正義之名行邪魔之事,休怪天道無情,諸——滅——世——事!”

威嚴的聲音從遙遠的虛空中傳入眾人的耳中,令人膽寒心顫,赤練霓更是腿一軟,跌落在了地上。一片金光從天際蔓延開來,漸漸將大地上的眾人淹沒,光潮退去之時,天空中已不見了任何痕跡,所有的人都倒在了地上。

君謙恕睜開眼時,發現周身滿地是人,原本青翠的山岡此時變得寸草不生,山間的小溪也已經枯竭,天地之間聽不到任何鳥獸的聲音。他心頭一沉,伸出一根手指去探身旁一人的鼻息,探到他氣息平穩後才鬆了一口氣。

“鳳朽上神不會殺了他們的。”焱川從地上爬起來,看著眼前的景象,說到:“小若被鳳朽救走,想來應該不會有什麽事了。”

剛剛醒轉過來的夜殤和白月許聽到這話,也稍稍鬆了口氣,但隻要沒有見到蘅若平安無事,眾人的心就還是放不下來。

“煉獄神火可焚滅天地萬物,是唯一可以毀滅神的火焰,她……”夜殤低頭看著手中的銀鏈,心快要窒息。她為什麽那麽傻?為什麽不經他允許就這樣傷害自己?煉獄神火燒在她的身上,卻又煎熬著誰的心?

“她之前替我療傷幾乎耗盡了全身的靈力,即使能夠使出煉獄神火,威力也當大不如常。何況她有兩顆上古神獸的內丹護體,未必不能抵抗住神火。”

話雖這麽說,但君謙恕和其他人一樣,依然懸著一顆心,不見到蘅若就無法放下。眾人沉默著,忽然間夜殤身形一閃,淩厲的劍鋒對準了想要偷偷離開的赤練霓。

“你……你要幹什麽?”赤練霓驚恐道。

“幹什麽?你對她做了什麽,就百倍千倍地還來。”夜殤的語氣冰冷得讓人全身發寒。

“我……我沒有!我承認我是想讓她吃點苦頭,可我還什麽都沒有做,那火不是我放的!是真的,三味真火還在我這裏,不信你看!”

夜殤看著她拿出的一枚玉葫蘆,目光一凜:“你從哪裏弄來的三味真火?”

“是不是我說了,你就放過我?”

夜殤劍鋒一轉:“你有什麽資格跟我談條件?”

赤練霓身子一抖,轉頭看向君謙恕:“師兄,我知道錯了……”

她隻能向君謙恕求救,但君謙恕此時雖然目光悲痛,但卻沒有要幫她的意思,赤練霓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看來這次她真的是錯了。

“不要動她,一切都是我的主意。”

眾人一愣,轉頭看到元覺站在那裏看著夜殤。

元覺道:“是我借來的東皇鍾,是我要用那個女人引你過來,一切與她無關,你放了她。”

“師伯?!”君謙恕震驚地看著他,心情沉重不已。

“是你?”夜殤眼中騰起殺氣,“代掌門的手段真是高明。”

“要除掉你這個邪魔,犧牲是再所難免的。”

夜殤冷笑道:“哼,是麽?為了除掉一個魔,就將自己變成魔嗎?”

元覺目光劇變,而後又漸漸恢複了神色,說到:“廢話少說,夜殤,你今天必須放人!”

“哼,誰說我不放了?”

元覺一愣,而後還未等他反應過來,赤練霓的一隻耳朵已經被夜殤割下來了。赤練霓驚叫一聲,捂住血流入注的傷口,眼淚嘩嘩地流下。夜殤冷冷地說到:“以後我見到你一次,便從你的身上割下一樣東西,所以你最好不要讓我再看見你。”

赤練霓聞言身子一抖,暈死了過去。

希音閣中,蘅若靜靜地躺在一張花瓣鋪成的床上,慢慢睜開了眼睛。她聽到熟悉的琴聲,起身朝著那琴音傳來的方向走去。鳳朽坐在桃樹下撫琴,周身的草木隨著他音律中的情感榮枯變幻。蘅若走到他的身旁坐下,以手托腮,靜靜地聽著。

一曲湊畢,鳳朽轉過頭來說到:“我隻在你麵前用過一次煉獄神火,你便學了去,好在你並未得要領,那火造得不算純正,這才沒將你的元神毀滅。”

“救我耗費了你不少修為吧?對不起。你知道嗎?剛才我做了一個好長的夢,夢見了好多人,好多事。原來人快要死的時候會想起很多從前的事情,還好我想起的都是些快樂的事情,這樣即使死了,也是快樂的。”

鳳朽摸摸蘅若的頭道:“你不會死的。”

“百味凝香丹你可收到了?那璃煙姐姐……”

“璃煙的事你大可放心,百味凝香丹的香氣已經在漸漸召回她的元神碎片了。其實扶嬰又何嚐不疼她這個徒兒,隻是犯了錯就必須受到懲罰,誰都不能例外。”

“那我偷下凡間,也犯了錯,你要罰我麽?”

“我不會罰你,但你已種下了因,將來就一定會承受這因帶來的果,世間因果循環,任誰也逃脫不了。”

“嗯,我明白。”蘅若垂了眸,說到:“從前你說得不錯,作為神還是不要有感情得好,否則看到人間有不平事便去管一管,那天下便亂了套。這次偷下人間,我遇到了很多事,也插了很多次手,可那些人本就有他們的命數,我的出現是個意外,會不會就此打亂了他們的命盤?”

“命由天定,可你知道這句話的真正含義嗎?每一個人都有一顆屬於自己的命星,與他命運相連之人的命星圍繞在周圍,便組成了他的命盤。一個人的命盤裏,總有人闖入或是離開,一切看似偶然,實則天意。你以為自己亂了別人的命數,又怎知這不是命中注定?至於情,我並沒有說這樣東西不好,如果沒有情,世上的很多事物都不會存在,就像如果你的爹娘之間沒有情,也就不會有你。”

“你對我娘還有情麽?”

“有,但這情不會成為一種執念。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東西注定不屬於你,那麽就換一種心態去看待,換一種方式去擁有。”

“換一種方式去擁有?……”蘅若琢磨著這句話,眼中有些迷茫。

“若兒,你生性多情,也比常人通透許多,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蘅若點了點頭,說到:“鳳朽,再彈一支曲子給我聽好不好?”

鳳朽微微一笑,彈指撥弦。蘅若聽著流水般的琴音,伏在琴案上漸漸睡著了,點點桃瓣飄落在她的發端,飄進了她的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