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若直視著夜殤的眼睛,目光平靜如水,堅定若石。

“從前我喜歡你,就隻是單純的喜歡而已,沒想過這份情緣何而起,沒想過別人會怎樣看待,沒想過你對我是何心思,也沒想過將來會是怎樣。那時什麽都不用想,隻管喜歡你就好。可是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我的心裏漸漸地產生了一個念頭,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明明知道你是魔界的護法,明明知道你有必須要完成的使命,可我還是忍不住要這樣奢望。常言道,無欲則剛,這話果然不假,現在我有了念想,有了奢望,反而開始患得患失了起來。一想到終有一天我會離開你,又或許我們會有彼此拔劍相向的那一天,我的心裏就十分害怕。你知道嗎,我曾經想過,若有一天你能拋下一切帶我走,那我也什麽都不要了。很任性,很可笑,對不對?”

話音剛落,夜殤的唇已經覆了過來。這一次不再是淺嚐輒止,他用舌尖撬開她的貝齒,略帶粗魯地攻城掠地。唇舌糾纏,似要將她吞噬,他仿佛用盡了一生力氣,要將這一刻永遠留住。蘅若感受著夜殤霸道的溫柔,慢慢閉上雙眼,任他肆虐。

直到蘅若被吻得快要窒息,夜殤才依依不舍地放開了她。她身子一軟,倒在了他的懷裏。夜殤小心地將蘅若抱緊,用下巴輕輕摩挲著她的頭頂,說到:“現在還是這麽想嗎?”

蘅若一愣:“什麽?”

“還想和我在一起嗎?”

“夜殤?”

蘅若想要抬頭去看夜殤,卻被他輕輕按進了懷裏。

“我答應你,魔君複活,我便帶你離開。”

蘅若怔住,她小心翼翼地開口:“真的?”

“真的。”

“好,我跟你走。”

她不問魔君什麽時候能夠複活,不問魔君複活後他是不是真的能夠抽身而出,也不問變幻無常的未來裏他是否還能信守諾言,其實,不管將來怎樣,隻要有他這句話便足夠了。

蘅若靜靜地在夜殤懷中伏了一會兒,然後抬起頭來問到:“你知道載坤宮在哪裏嗎?”

“知道,我和你一起去。”

“你和我一起去?”

“那是自然,載坤宮的守衛比皇宮裏的其它地方更多,你這麽笨手笨腳的,一個人去肯定會被捉住。”

“那你和我一起去了,要是我倆都被抓住了,你怎麽向太子交待?”

“不會。”

蘅若撅撅嘴道:“好吧,你不要在背後捅我一刀才好。”

“你的隱身術最長能維持多久?”

“大概一個時辰吧。”

“足夠了,我們速去速回,今晚還要參加皇帝的晚宴。”

“啊?我也要去?”

“你若突然消失,梁瀟會怎麽認為?再說今晚雅貴妃也會去,你可以盯著她看個夠。”

這樣一說,蘅若也覺得有些道理,一會兒去載坤宮時可是要避開雅貴妃和她宮裏的人的,若要正麵和她接觸,也隻有等宮宴時才有機會。

商量妥當以後,夜殤抓過蘅若的手,兩人周身立時騰起一陣黑色的煙氣,而後雙雙在房內消失不見了,而外麵的守衛們沒有聽到屋內的任何動靜。

載坤宮裏,雅貴妃正好為今晚的宮宴沐浴更衣去了,宮中除了幾個看守在屋外的太監宮女外,再無他人。夜殤與蘅若進入宮內後便撤去了身上的隱身術,要知道隱身術這種術法要消耗的靈力是非常大的。這座寢宮華麗無比,可見雅貴妃十分得寵。她對巫蠱之術十分在行,平日裏礙於身份不能示於人前,想來要修煉這些巫術定是要一個十分隱秘的地方。她身為貴妃,自然不能隨意出宮,那麽這處地方一定就在皇宮裏,在皇宮而又不被人發現,那就隻能是密室了。

兩人對視一眼,一同朝臥室走去。一進入房間,一股甜膩的香氣撲鼻而來,兩人分開搜索起屋內的機關來。這邊夜殤正在移動某隻櫃子,突然聽到一聲低呼,而後他轉過頭去便不見了原本在床上摸索的蘅若。夜殤走過去,跳到了床上,然後伸手在牆上拍了一陣,果然摸到了一塊觸感不一樣的地方。他用力一按,床板發出了一聲低響,同時向左邊傾斜翻轉,將他帶入床蹋之下。

夜殤掉下來以後,便看到蘅若正站在前方背對著自己,漆黑的甬道兩邊跳動著兩束火光。

蘅若轉過身來,看著夜殤道:“這兩邊的火把原本是滅著的,一聽到有人落地的聲音便自己亮了起來,恐怕是某種巫術吧。”

夜殤走到她身側,看著前方無盡的黑暗,說到:“走吧,我們進去。”

他牽過蘅若的手,身體擋在她前麵,帶著她慢慢朝更深的地方走去。每隔一段距離,甬道兩側便安了一隻火把,腳步聲傳來後它們便自己亮了起來。走了一段路後,前麵出現了岔路,三條通往不同方向的路擺在了兩人麵前。夜殤回頭看了蘅若一眼,然後帶著她走入了右邊的那一條路。沒走多遠,二人便進入了一間小房子,房間內的擺設與平常人家沒有什麽不同,但出現在這裏卻是十分奇怪。

“這房子好像沒有什麽異樣?”蘅若四下張望了一陣,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對。

“沒有異樣本身就是異樣。”夜殤也在觀察著房內的陳設,忽然,他的目光停在了一幅畫上。

蘅若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那上麵繪著的是一隻吊睛白額大老虎,她問到:“這畫有什麽不對麽?”

“這畫和梁瀟宮裏的那幅一模一樣。”夜殤說著走近了那畫,端詳了一陣後抬手伸向了畫上那隻老虎的眼睛。指尖輕輕一動,那對虎眼竟被推開了,畫上一下子出現了兩個小窟窿。

蘅若奇道:“原來真有名堂,從這兩個小洞可以看見什麽?”

“梁瀟的寢宮。”夜殤說著移開了眼睛,示意蘅若上前來看。蘅若透過那兩個小孔看去,果然見到一間不大的屋子,裏麵擺了幾張桌椅,看起來像是梁瀟用來會客的地方。

“竟是梁瀟的寢宮?雅貴妃在監視他嗎?”

夜殤道:“雅貴妃和梁瀟是名義上的母子,相互依靠,卻又互不信任,隻是沒想到她竟造了這麽一間密室來監視他。”

“這間屋子是用來監視梁瀟的,那還有兩條路通向哪裏呢?”

兩人退出了這間小屋,回到原來那個岔路口,又走入了中間那條小道。這間屋子的陳設與上一間的相差無幾,屋內掛著的唯一一幅畫上果然也藏有同樣的玄機。蘅若湊上前去,想看看這一次能看到什麽,而後夜殤見到她臉色突然間變了。他眉頭一皺:“你看到了什麽?”

蘅若好像呆住了,半晌之後才回過頭來,麵色蒼白地看了一眼夜殤,將其中的一隻小孔讓出了給他。

夜殤透過小孔向裏望去,在見到裏麵的景象後,他明白了蘅若為何會流露出那樣的神色。

一個陰暗的地牢,正中央擺放著一隻十字木架,木架上有一個血肉模糊的人,不,是一個人身魚尾的蛟人。粗大的鐵鏈繞在她纖細的手臂上,仿佛隻要她稍稍一動,那細弱的胳膊就會被拉斷。她毫無生氣地垂著頭,長發淩亂地散落下來,遮住了她的麵容,她的全身散發著腐屍的氣味。

就在這時,地牢的門似乎被人打開了,聽腳步聲似有兩個人走了進來。當那兩人走入蘅若與夜殤的視線時,他們看清了那兩個人正是太子梁瀟和平文道長。

“道長,這寶貝怕是要廢了,你什麽時候再去給我找個新的來啊?”

“太子殿下有所不知,如今這蛟人大多都投靠了東海蛟人灣的蛟王瀾,而瀾又帶領著他的族人投靠了魔界,眼下要找一條蛟人並非易事啊。”

“若是容易,本太子還找你做什麽?這蛟人泣淚成珠,可是希罕的寶貝,我不管,你定要在我榨幹這條小人魚之前給我找條新的來。”

平文笑道:“殿下莫急,眼下殿下不是與魔界結盟了嗎?那蛟人灣的瀾便是聽命於夜殤的,到時殿下讓他送上一條嬌美的小人魚又有什麽難的?”

梁瀟聞言哈哈大笑起來:“不錯,待本太子與魔界結盟,天下都是我的了,又有什麽東西得不到?哈哈哈……”

平文見狀將一截長鞭遞到梁瀟麵前,諂媚地笑道:“殿下,請。”

梁瀟見那長鞭,兩眼頓時放出光來,他抓過長鞭,突然露出猙獰的神色,用力地在十字架上的那隻蛟人身上抽打起來。那隻原本如同死物的蛟人發出了嘶啞的鳴叫,然而她連一絲掙紮的力氣都沒有,隻能任由眼淚吧噠吧噠地掉下來,滾落成一顆顆雪白的珍珠。

蘅若在密室的小屋裏看著這一切,身子激動得不住地顫抖,她咬住了唇,握緊了拳,指甲掐進了肉裏。夜殤握住了她的手,用掌心的溫度安慰她,告訴她要冷靜。可是,她要怎麽冷靜?平日裏她最見不得的就是這種事,何況這個脆弱的生命隨時可能會在自己的麵前死去!蘅若一咬牙,甩開夜殤的手,轉身就要向外跑去。夜殤即時拉住了她,將她用力一拽,按入了自己懷中。

“想想白月許。”

蘅若一愣,停止了掙紮。她此行的目的是為了什麽?若是開罪了太子梁瀟,她還有可能留在這裏幫白月許找到解咒需要的東西嗎?可是,那個蛟人怎麽辦?眼睜睜的看著她慘死嗎?

鞭子抽打肉體的聲音一下下地傳來,每響一下,蘅若的心便顫抖一下,眼淚打濕了夜殤的前襟。夜殤將她按在自己懷中,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她的心那樣柔軟,可以為了一個陌生人這樣哭泣,這樣自責,他要如何才能保護她,使她不受傷害?

突然間,地牢那邊傳來一聲悶響,揮鞭的聲音隨之停止,平文道長驚訝的聲音傳入耳中:“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