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醒了?”

蘅若睜開眼,見到一個陌生小姑娘的臉,再環視四周,覺得自己到了一間陌生的屋子裏。蘅若想要起身,忽然間感到心口一痛,不由得皺起了眉。

“呀!你的傷沒好,可千萬不能亂動啊!”

“這裏是?”

“這裏是蒼梧宮啊,姑娘不記得了麽?是夜殤大人帶你回來的呀。”

“夜殤?這裏是魔宮?……夜殤呢?”

“大人去魔宮大殿了。”那女子說到,“姑娘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奴婢這就去告訴幹管事。”

女子說完便跑了出去,隻留蘅若一人在房內,蘅若四處打量起這間屋子來,目光突然落到牆角的一處。

“你說稀奇不稀奇,夜殤大人竟然但了一個女子回來,還讓她住在自己的臥房裏。”

“何止啊,大人還花了一整晚幫她運功療傷。”

“天哪!你騙人的吧?”

“不是我昨夜守夜,我也不信!你說那姑娘究竟是什麽人?”

“你們在說什麽?!”

一聲冷斥從背後傳來,兩名宮女轉身之後嚇得跪倒在地。

“敢在大人背後亂嚼舌根,你們是不是活膩了?”

“巒瑛姑娘饒命,饒命啊姑娘!”兩個婢女嚇得全身發抖。

“再讓我聽見你們說三道四,就割了你們的舌頭!還不快滾!”

兩人聞言慌忙叩謝了幾下,連滾帶爬地離開了。巒瑛的目光陰冷,轉身向殿內走去。

夜殤的寢房本是不允許任何人進入的,但巒瑛心知此時夜殤正在大殿之中同眾首領議事,於是毫不客氣地推開了門。一個麵容憔悴的綠衣女子孤伶伶地站在房裏,白暫纖細的手指正伸向屋內一株枯萎的盆栽。

“不要動它!”巒瑛厲聲喝止,“這是大人珍愛之物,任何人都不可以碰!”

蘅若手指輕顫,回過頭來問道:“這是他的……珍愛之物?”

巒瑛也不明白,夜殤為何要擺一盆這樣的枯枝在屋裏。她兩年前剛到此處沒多久時,曾無意中看到過夜殤屋裏的這盆枯枝,當時她想將它換成一盆新鮮的植物,卻被蒼梧宮管事幹成阻止了,並告訴她絕對不要碰那東西。但當她因不解而詢問時,幹成卻隻告訴她隻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要打探主人的事情。

“這與你無關,你的傷好了,就請離開吧。”

蘅若垂了眼瞼,而後又抬眼道:“請問夜殤現在在哪裏?”

“大人自有要事要辦,我們做屬下的怎麽會知道?”

蘅若聞言點頭道:“嗯,我知道了,謝謝你。替我轉告他,我走了。”

巒瑛沉著臉目送著蘅若走出房間,心想不過是個普通的凡人女子,憑什麽住進夜殤的房間,還耗費了他的功力?她討厭這個女人,隻恨不得她趕緊離開。然而,蘅若還未走出房間幾步,管事幹成便走了過來,見她要離開,忙阻止道:“姑娘這是要去哪?還請姑娘留在房間裏好生歇息,夜殤大人馬上就要回來了。”

蘅若轉身看了一眼巒瑛,隻見她眉頭皺起,臉色難看極了。她心中苦笑,轉過頭來對幹成道:“可我覺得心有些悶,能否出去透透氣?”

幹成猶豫了一下,說到:“是,姑娘請隨我來。”

呼吸到外麵的新鮮空氣,蘅若覺得心裏舒服多了。一個月前她入魔宮時是偷偷摸摸進來的,不曾留意四周的景色,如今看來,魔宮其實與平常的人間宮殿也沒有什麽不同。夜殤所住的蒼梧宮麵積很大,但人卻十分的少,一路走來竟連一個侍女都沒有瞧見,隻有幹成默默地在後麵跟著,時不時地在後麵提醒她往哪邊走。

蘅若突然停下來,轉身對幹成道:“先生去忙自己的事吧,不用管我了,我隨便走走就好。”

幹成道:“公子吩咐了要照看好姑娘,小人不敢擅自離開。”

蘅若苦笑道:“可是你這樣跟著我,我很不習慣啊。我在這裏不會有什麽事的,再說不是還有他們麽?”

蘅若的目光落到遠處兩個佩劍的侍衛那裏,自出門來,那兩人就一直遠遠地跟著她和幹成,想必是夜殤派來看著她的。

“讓他們遠遠地跟著我不就好了,我跑不掉的,先生就不用擔心了。”

幹成想了想,開口道:“那麽小人就先告退了,若是不認得回去的路了,可以叫他們二人帶路。”說完朝蘅若施了個禮,離開了。

蘅若順著園中的小道慢慢地前行著,她最是享受這種一個人靜靜走著的感覺。此時她突然記起焱川回去以後找不到她怕是會著急,可現下她身處魔宮又不好輕舉妄動,隻好等夜殤回來了再作打算。忽然聽到一陣琴音被風吹來,那琴音若隱若現,引起了蘅若的注意。蘅若不由自主地向著那琴音飄來的方向走去,不知不覺中已走出了蒼梧宮。所幸此時路上並沒有太多的人,並且魔宮規矩甚嚴,偶爾有幾個人見到她也隻作什麽也沒有看。琴音越來越清晰,蘅若不覺間已走到了一扇虛掩著的小門前,推開門走了進去。遠處的兩名侍衛一驚,對視了一眼,其中的一名身形一閃消失了。

入眼皆是翠綠的高竹,隨風擺動,發出沙沙的響聲。一個翩然若仙的白衣人隻身坐在竹林之間,如水的音符從他修長白皙的指間流出,平淡無波之後是波濤洶湧的狂怒,隨後又變回了風平浪靜,一如當初。琴音止,竹林靜,白衣人麵色淡然,眼中卻染上了一層孤寂。

“雪……好美……”

白衣人猛地一抬頭,兩眼直直地望向來人。

感覺到兩道如刀的目光刺向自己,蘅若一下子回過了神。隻見那目光的主人白衣勝雪,如墨的長發隨意披散在腦後,周身似有仙氣環繞,麵色冷漠得像塊玉雕。

蘅若看得有些呆了,不禁懷疑自己是否來到了仙境,遇上了仙人。雖然見過許多有仙風道骨之人,但眼前的這人卻有一種渾然天成的仙人氣質。恍忽間突然瞟到他眉心的紅色印記,蘅若心中瞬間明白過來他是誰,心中暗罵自己魯莽,趕忙道:“對不起,打擾了你的雅興,我這就走。”

蘅若轉身剛走兩步,身後便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慢。”蘅若停下來,轉過身去疑惑地看著他。

莫子竹靜靜地打量她,她的容貌氣質,她方才說話的語氣都不似一個平常的婢女。他喜清靜,小院中隻住著他一個人,沒有他的允許,魔宮中除五護法外其他任何人都不得進入這間屋子。想到昨天夜殤從宮外帶回了一個女子,莫子竹已猜到了七八分。

他麵上不動聲色,隻道:“你還聽出了什麽?”

蘅若一愣,有些猶豫地看著他。莫子竹淡然道:“但說無妨。”

“你……心裏有一些東西……放不下……”

莫子竹怔住,看著蘅若良久不語。許久,他恢複了冷淡的表情,對蘅若道:“你過來。”

蘅若愣了愣,還是走了過去。忽然一道白影閃至她跟前,莫子竹雙手扣住她的肩膀,臉欺近了她,冷冷地說道:“你仔細瞧著我的眼睛,看看我到底有沒有什麽東西放不下?”

蘅若感覺到他手上的力道,肩膀被他抓得生痛。見他眼中寒氣逼人,蘅若歎了口氣道:“我隻不過是憑自己的感覺胡亂說說而已,你何必如此認真?沒有就沒有吧,就算是我說錯了。”那樣孤傲淡漠的人,此刻卻如此失態,他越是這樣,就越說明自己的感覺沒有錯。隻是蘅若覺得實在沒有必要和他糾纏這個問題,她隻不過第一次見他,他自己都想不明白抑或不願明白的事情,她又能如何置喙。

莫子竹聞言卻是一怔,眼中的寒冷漸漸變成茫然,他探究地看著蘅若,目光瞬息萬變。

“你還真是了不得,昨夜隻剩下半口氣了,今日就有如此雅興。”

莫子竹鬆了手上的勁道,蘅若趁機脫離了他的手掌。她轉過頭來,見夜殤在竹林中望著自己,麵無表情。

“夜殤……謝謝你昨天救了我。”

“那麽就知恩圖報,答應我魔界的請求。”夜殤臉上露出譏誚的笑容,“隨我去魔宮大殿。”說完,他轉身就走。

蘅若聞言匆忙向莫子竹道了聲“抱歉,打擾了”,便轉身跟上了夜殤的腳步。莫子竹麵朝著兩人離去的方向,嘴裏悠悠地說到:“蘅若……原來是她。”

夜殤和蘅若一前一後地走著,兩人一直沒有言語。蘅若看著他高大寬厚的背影,心裏不知在想些什麽。快要走到大殿之時,一直沉默著的夜殤突然開了口:“這麽多年了,你還是沒有長進,你已經習慣被人利用了麽?”

蘅若一怔,在他背後小聲道:“好像經常利用我的就隻有你吧?”

夜殤聞言身形一頓,回過身來:“九惜顏呢?你以為她是真心把你當作姐妹?”

“咦?你怎麽知道我和惜顏姐姐的事?”

夜殤冷哼了一聲,不語。

“其實惜顏姐姐也和我說過類似的話呢,她叫我不要再被你騙了。”蘅若的臉上浮起淡淡的笑容,“可是你看,我記性不好呢,或者是你所說的那樣,不長進。”

夜殤深如寒潭的眸子中有一絲的晃動,他沉默地看著麵前少女清秀恬淡的麵龐,無言以對。

“阿川?!”突然聽得一聲熟悉的鳥鳴,蘅若的目光越過夜殤,隻見一隻通體深藍的鳥兒正向她極速飛來,緊隨其後的還有一道白色的影子從魔宮大殿中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