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如風站在烈烈西風中,目光肅殺。看起來三十左右的男子,兩鬢分別有一道白色的銀絲插入耳際。

“你不該再來糾纏於她。”刑如風聲如寒潭。

蘅若道:“不過路上偶遇,何來糾纏一說?”

刑如風道:“你不該在她麵前出現。”

蘅若好笑:“我在她麵前出現又能改變什麽?”

刑如風雙眼眯起,目光如刀:“任何有可能改變什麽的人和事都要通通在這世上消失!”言畢一道掌風迅速向蘅若襲來。

蘅若一驚,急急避開,但那一道道接踵而至的掌風之強勁快速卻讓蘅若越來越吃力。刑如風魔力強盛,掌力巨大,自己萬萬不敢亂接,因而隻能一味的閃避。

刑如風見她將掌力一一避開,念及妻兒還在東城門外等著自己,心中有些急躁,加快了出掌的速度。

蘅若見他速度加快,心知他想要速戰速決,更加堅定了她隻守不攻的決心。隻是這樣拖下去也隻是早死晚死的問題,想要開口說話勸服刑如風,卻不得空閑。蘅若心中絕望,這個世界弱肉強食果然是亙古不變的道理,碰到這麽個不明事理的強者更是一點法子也用不了。此時她心中隻慶幸早已將焱川支開了,否則定會拖累了他。

一陣劇痛襲來,蘅若隻覺心肺俱裂,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暈眩之中隱隱見到刑如風朝自己走來,蘅若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怪隻怪你多管閑事。”刑如風說著高舉起右手。

一股夾雜著怪異香氣的迷霧突現,刑如風大驚,趕緊閉住鼻息,然那香氣仍是被他吸入了一些。刑如風驚怒之下揮散迷霧,卻哪裏還見蘅若的人影。

“哼,垂死掙紮。不過讓你多活片刻。”說罷,刑如風盤腿坐下,運氣將方才進入體內的迷香向外逼。

垂死之時不掙紮一下可不是蘅若的作風,此時她躺在一座破廟裏,不斷噴湧而出的鮮血已經染紅了衣襟。蘅若在暈眩中強自定了定神,用盡力氣從掏出懷中的一塊白玉,想要念訣,卻張嘴噴出了一口血,緊接著又是一陣暈眩。她的手再也握不住白玉了,那玉直直地落到她的胸前。罷了,就算現在向謙恕師兄求救也已經來不及了。蘅若感到身體一點點的冰冷下去,氣息一點點地從身體裏流失,原來死亡就是這樣一種感覺麽?不可以,她還有事沒有做完,絕不能就輕易死在這裏。似是下了決心一般,蘅若緩緩將左手抬了起來,那上麵纏著一條連著中指的銀色手鏈,幾年來她從未除下,而今,她將另一隻手伸向了那條鏈子。

然而,手還未觸到那根鏈子,門外就傳來急健有力的腳步聲,蘅若心中苦澀:“果然要死在這裏了麽?”

門被強大的力道踢開,應聲倒地。刑如風走進了屋中,看著麵前隻吊著一口氣的蘅若,語氣稍稍放緩了些:“中了我的烈風掌還能跑這麽遠的路,你也不易。我有我珍視的人,隻能對不住你了。”說罷掌風劈下。

“殺羅暗真是偏心眼,什麽事都交給夜殤,眼見著他的勢力越來越大,現在連你手中的權力都移交了大半給他。說是暫時的,可誰知道殺羅暗他心裏是怎麽想的?”

絲媚坐在暗牢中眼神冰冷:“我要你查的事呢?”

火鬼道:“我派人問過那家客棧的老板了,說是最後見到他時,他正邀請一男一女去他府上做客,據他的描述,那兩人便是君謙恕和蘅若。”

“原來是他們。”絲媚握緊了拳,指節泛響。

“你要動君謙恕可以,但蘅若那丫頭你得給我留著,我身上的封神印還等著她解開呢。”

絲媚冷笑:“我自然不會忘了你,你身上的封印要解,那兩人的性命我也定然要取,隻不過,在他們死之前,我會叫他們生——不——如——死!”

火鬼不以為然道:“就憑你現在這個樣子?哪天被放出來都不知道,就算放出來了,那丫頭也就罷了,你還能動得了君謙恕?”

絲媚恨聲道:“這就不必你管了,你隻管等著瞧吧!”

耳際一聲悶響,蘅若隻覺地動山搖,卻意外地沒有感到疼痛。難道已經失去知覺了?這樣也好,死得不那麽痛。

“是你?哼,你膽敢來插手本王的事?”

“此人是對魔界有用的人,還望南彊王留她一命。”

夜殤?蘅若嘴角浮起一絲淡淡的笑意,能在死之前聽到他的聲音,真好。可是,夜殤敵得過刑如風麽?他會不會有危險?

“你們魔界之事,與我何幹?”

夜殤冷笑:“既然如此,夜殤有命在身,就隻好得罪了!”噬光出鞘,帶著對鮮血的渴望泛著陣陣黑氣。

什麽?他們要打起來?不行,不可以!

劍拔弩張之時,夜殤忽然感到衣角被輕輕地拉動,他一怔,正著身子退到蘅若身側蹲下,雙眼仍警惕地盯住刑如風。

夜殤餘光瞥見蘅若衣襟上的一片剌目的血紅,不由擰緊了眉。他一手扶上蘅若的背,朝她體內輸入真氣。

蘅若得了他的真氣,氣稍稍緩了過來,張了張嘴:“讓我……跟他說……”

夜殤不語,隻讓她靠到自己身上,左掌又向她體內輸了一股真氣。

蘅若神智清醒了許多,抬眼望向刑如風,艱難地說到:“我還以為南彊王有多麽愛自己的妻子,原來也不過如此。”

“你說什麽?”刑如風語氣如寒冰。

果然被激怒了,但也隻有如此,他才會聽她說下去。蘅若冷笑道:“你覺得你很愛你的妻子麽?可是……你不信任她,你以為我或是外人的三言兩語就能將她從你身邊奪走,你不相信她愛你之深。”

見刑如風的目光有些鬆動,蘅若繼續道:“你到底在怕什麽?你認為你們兩人之間的感情就那麽不牢固麽?你害怕別人去破壞你們的平靜,孰不知你內心的波瀾是被你自己一手攪起的。四年前她就已經放下了,你為什麽還放不下?堂堂的南彊王,竟連一個女子都不如!”

蘅若說完最後一個字,急促地喘息起來,她倚靠著的身體一僵,又一陣暖流輸入她的體內。

刑如風聽著蘅若的話,目光由冰冷到震驚再到迷茫。他垂著頭一言不發,握緊的雙拳掩飾不住地顫抖。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蘅若死死地盯著他,第一次有一種跟死亡賽跑的感覺。夜殤冷冷地看著刑如風,護在身前的噬光劍發出陰冷的殺氣。

雙拳徒然鬆開,刑如風抬起頭來,定定地看著蘅若:“你說的不錯,我自以為拿出了全部的真心去愛她,可我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給她。其實……我是不相信我自己。”

蘅若搖搖頭:“愛的越深就越怕失去,其實你不必如此患得患失,屬於你的幸福就握在你自己手中,切莫要抓得太緊,將它給抓醉了。”

刑如風的眼中瞬間閃過一道精光,他點了點頭,看向蘅若:“多謝。”

既而刑如風看了一眼夜殤,又看回蘅若,蘅若的神色慢慢凝住。一旁的夜殤則皺起了眉,心道:“傳音術?他在跟她說些什麽?”

刑如風將一顆丹藥拋給夜殤,對他二人道:“妻兒還在等我,我先走了。”言畢化作一團黑氣消失。

夜殤將丹藥送入蘅若口中,便要將她抱起,卻被蘅若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你的……傷?”

夜殤一愣,這才想起她問的是方才他替她接下刑如風那一掌時有沒有受傷。他皺了皺眉,譏諷道:“你現在還有心思管我?”偏過臉後,夜殤沉默了片刻,開口道:“無礙,他沒用幾成功力。”接那掌時刑如風似是中了什麽藥,功力被化去了幾成。夜殤也沒多想,橫抱起蘅若踏上噬光飛施而去。

蘅若迷迷糊糊地感到自己被抱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裏,耳邊是呼嘯的風聲,身體卻被包在一個黑色的鬥蓬中感受不到半點風的寒意。隻有一側臉頰感受到風刮過的微微刺痛,另一側臉頰貼著的溫暖讓她忍不住想再靠近一些。於是她的身體朝那個溫暖的胸膛縮了縮,抱著她的人身體一僵,將她抱得更緊了。蘅若聞著這個人身上獨特的氣味,嘴角浮起了一個微笑,漸漸沉睡過去。

“小若,到了沒有啊?”

“快了,快了,你不要偷看哦。”

蘅若牽著方默慢慢地走著,走到一處後停了下來,說到:“到了,睜開眼睛吧。”

方默聞言睜開了眼睛,隻見一株奇異的淡綠色小花在眼前搖曳,他驚呼道:“好漂亮的花!奇怪,怎麽是綠色的?”

蘅若笑道:“很特別吧,好看嗎?”

“嗯,好看。”

“你猜猜這花叫什麽名字?”

方默認真地歪著腦袋想了半天,搖搖頭道:“我太笨了,猜不到。”

蘅若笑眯眯地說到:“它的名字叫‘蘅若’。”

“咦?這花的名字和你一樣?”

“對啊,我出生的時候,正是蘅若花開的時候,我娘就給我起了這個名字呀。”

方默撓撓頭:“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花,不過它們真的很漂亮,就像……就像小若一樣……”

方默的聲音越來越小,臉紅到了脖子根上。蘅若見狀哈哈大笑:“小默害羞的樣子真是有趣!”方默的臉愈加的紅了,蘅若站起身來,迎著山風大聲道:“小默,你知道嗎?等到蘅若花開滿整個山坡的時候,這裏便會成為一片綠色的雲海,到那個時候,我會再帶你過來,那種景象你一定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一輩子太短,短到來不及兌現諾言。小默,我們曾經說好要做一輩子的朋友,可是現在,你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