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宮常年籠罩著一種令人感到恐怖的氣息,五大護法的宮殿環繞著魔宮大殿,平日裏五大護法互不往來,隻有議事時才聚集到大殿之中。
十多個女子扭動著腰肢翩翩起舞,一雙雙白皙的手臂柔若無骨,媚眼含笑,不斷地向座上的人拋去。兩旁分別立著幾名婢女,端著各種美酒和點心。這些舞姬以及婢女有妖媚的,有嬌柔的,有淡雅的,有明麗的,有清秀的……倒是各有特色,一應俱全,堪比人間帝王的後宮也不為過。
那座上的人一動不動地看著下麵擺弄風姿的美女,冰冷的眸子中看不出任何情緒。
蘅若站在那些婢女中間,斜了座上的人一眼,心道:“有酒有肉,好不痛快,看來我是瞎操心了,他自己是一點事也沒有,卻害苦了謙恕師兄。”她要找的東西已經到手,隻盼著這舞蹈趕快結束,好離開這危險的地方。
一名身材曼妙的少女走上前去為夜殤添酒,將要退下時卻被一隻有力的手拉住,她尖叫一聲落入了夜殤的懷中。那少女受寵若驚,臉一下子紅了,她羞澀地將酒杯續上酒,遞到夜殤嘴邊。夜殤頭一仰,將那酒喝了下去。
連喝了數杯,夜殤索性搶過少女手中的酒壺,一口氣喝了個精光。那少女嗔笑道:“大人好酒量,小環再去為大人取酒。”說著便要起身,卻被夜殤按回了腿上。那女子的臉又驀地泛起一陣嫣紅。
“你,把酒端上來。”
蘅若心猛地一驚,側目向夜殤望去,見他正目光淩厲地望著自己。她咬咬牙,端著手中的酒走上前去,心裏一邊想著,自己的幻術還不錯,應該不會被認出來。
蘅若恭敬地將裝酒的鍵盤送到夜殤麵前,他懷中的美人正要伸手去取,卻聽夜殤道:“你喝了它。”
蘅若愣了愣,那美人也愣了愣,然後幸災樂禍地看著蘅若。
蘅若將頭低了低,開口道:“奴婢不敢。”
“讓你喝你就喝。”夜殤冰冷的目光射向蘅若。
蘅若皺了皺眉,硬著頭皮端起一杯酒,仰頭喝了下去。頓時一股火辣的熱氣衝上喉頭,蘅若本來就不擅喝酒,當下隻覺一陣暈眩,強自用真氣穩了穩,這才沒有倒下。
夜殤看著她,冷笑了一聲,然後道:“都下去吧。”
場中起舞的美姬們紛紛停下了動作,一一退了出去。蘅若如蒙大赦,趕忙站起身來就要離開。夜殤懷中的美人有些悻悻地站起來,不舍地向外走去,卻聽身後的夜殤忽道:“你留下來。”
美人欣喜地轉過身去,卻見夜殤的目光越過自己,望向了身後的蘅若。夜殤見蘅若像沒聽見似的還在往外走,怒道:“走什麽走?我叫你留下來沒聽見嗎?”
蘅若身子猛地一頓,深吸一口氣回過身來,見夜殤正怒視著自己。場中的美人失望地經過她身邊,朝她看了一眼,便出了宮門。
蘅若僵著身子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心裏想著,這下壞了,他該不會是認出我了吧?
“過來。”
蘅若定了定神,走到夜殤跟前。
“坐下。”
蘅若乖乖地坐下。
“倒酒。”
蘅若一愣,心想千萬莫要叫她再喝了。她順從地取過酒壺,小心地將酒倒入了杯中。接下來的一個時辰裏,夜殤隻是一杯接一杯地往肚裏灌酒,此外一句話也沒有說。蘅若一直在替他斟酒,心中焦急不已,她不知道夜殤要喝到什麽時候,自己先前喝的那杯酒的後勁漸漸上來了,令她眼前的景象慢慢變得模糊。又提了一口真氣,蘅若才勉強穩住了倒酒的手,夜殤仍是一言不發地將新注上的酒一飲而盡。
蘅若愉愉地向夜殤看去,隻見他臉上雖沒什麽表情,眼中卻有一種平日未見的東西湧現,那東西仿佛埋藏在他的心裏很久很久,沒有人知道它的存在。可是蘅若卻知道,從與夜殤相識之時便知道,僅管那時他還住在方默的軀殼中,但蘅若卻能真真實實地感受到夜殤埋藏於心、不示於人的寂寞。是的,寂寞,一個似乎絕不可能出現在一個傲世魔頭身上的字眼,卻被蘅若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或許寂寞這種東西發生在任何人身上都是有可能的,有的人試圖隱藏它,於是,如若真的沒有人細心地發現它,那個人便會寂寞一生。可是,就算蘅若發現了又怎樣呢?夜殤還是會把自己的心封起來,不讓任何人靠近吧?沒有關係,就這樣陪著他好了,隻此一次,以後再無機會。
夜殤將伏倒在酒桌上的蘅若扶起,伸手化去她用在自己臉上的易容術,少女白暫如雪的麵頰上浮起晚霞般的潮紅。還是一點酒都沾不得麽?夜殤輕輕皺起了眉頭,伸出寬大的手掌,在少女的額上印下了一個痕跡,那痕跡發出暗紅色的光芒,隨即如潮水般隱退消散。一顆黑色的小圓珠從蘅若的袖中滾落了下來,夜殤拾起那顆小圓珠,重新放回蘅若的袖中。目光突然觸及到她手上一道陳年舊跡,那是銷魂釘留下的痕跡,他知道,她的身上還有十五處這樣的傷痕。夜殤的手在空中停滯了一陣,而後拉好蘅若的衣袖,讓她重新趴回酒桌上,自己起身離去。
“小若,醒醒!”
蘅若蹙了蹙眉,睜開眼還未看清來人,就被一把抱住。
“小若!幸好你沒事!”
蘅若感到擁住自己的身軀在微微顫抖,不禁輕聲道:“謙恕師兄……”
君謙恕鬆開了蘅若,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確定無恙後才在心底鬆了口氣。此時蘅若突然發現有些不對,皺眉道:“謙恕師兄,你認得我?”
君謙恕被這沒來由的話問得莫名其妙,疑惑道:“你說什麽?”
從君謙恕的眼裏,蘅若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愕然道:“幻術已經消失了?是自己消失的,還是……夜殤?……”蘅若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自己還在昨天晚上的那個殿上,但殿中空空如野,隻餘她和君謙恕兩人。夜殤呢?其他人又到哪裏去了?
君謙恕見到眼前的情景,立時明白了幾分,他拉過蘅若道:“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快離開這裏。”
兩人並未花太多功夫便出了魔宮,安全之後,君謙恕一改平日的溫和,沉了臉對蘅若道:“小若,你怎麽這麽傻,到魔宮盜劍?”
“盜劍?”蘅若眨了眨眼,“誰說我要盜劍?”
君謙恕一愣:“你不是要盜劍?溫染說你……”
蘅若聞言恍然大悟,笑道:“原來是溫師兄告訴你那天的事了呀?你們以為我去魔宮是要盜夜殤的噬光劍?”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不是的,謙恕師兄,不是非得要噬光的煞氣才能與你體內的煞氣相衝的。”她從懷裏掏出一顆黑色的小圓果,遞給君謙恕道:“呐,師兄,把它吃了。”
君謙恕微微一怔,接下那個小圓果,送入了口中。“這是什麽?”君謙恕問。
“是暗魂果。這種果實隻生長在煞氣極重的地方,你吃下的這顆是我在夜殤練劍的地方找到的,它長日以來吸收了噬光劍散發出來的煞氣,吃了之後正好能與你體內的煞氣相抵。”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不過還是太危險了,以後你不可再做這樣冒險的舉動,知道麽?”
“那謙恕師兄也不可以再讓自己受傷了,如何?”
君謙恕的目光又變回了平日裏的溫柔,點點頭道:“好,我答應小若。”
蘅若展顏一笑:“師兄,我肚子餓了。”
君謙恕聞言笑道:“好,我們這就去前麵的酒家。”
看著一桌子的菜,蘅若有些恍忽。從前師兄就是這樣,和他一起吃飯的時候桌子上擺的從來都是她愛吃的菜。她曾有些納悶地對君謙恕抱怨過,他把她喜歡吃的菜都學會了,可她卻一點也不了解他的喜好。因為君謙恕似乎沒有什麽特殊的喜好,什麽東西在他眼中都是一樣的,無所謂喜歡與不喜歡。那時君謙恕隻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道:“就算我有特別喜歡吃的東西讓你知道了又怎樣?你會做麽?”一句話羞得蘅若無地自容。她可以說是嚐遍百草,對各種藥材如數家珍,配藥一流,卻怎麽也想不明白,同樣是把幾種材料混合在一起,為什麽偏偏她做一份食物就那麽的入不了口。而看起來不食人間煙火的君謙恕卻偏就做得一手好菜。她曾笑他:“你若不修仙了,還可以去當個廚子,生活必定過得風生水起。”
君謙恕見她發呆,笑道:“不是餓了麽?快吃吧。”說著夾了一筷子菜放到蘅若碗中。
這家客棧中的人不多,目光卻都有意無意地看向君謙恕和蘅若。這二人本就生得出眾,君謙恕溫和的笑容又如春風般的和煦,蘅若姣好的麵容上嵌著如湖水般澄澈的眼睛,眾人心中不免感歎:“好一對璧人!”
二人吃好後起身離去,店外突然衝出來一個人影,直直地撞向蘅若。君謙恕及時地伸出雙手抓住蘅若的肩膀,手一帶將她轉了個圈,自己擋在了她與那個不明人之間。因此,那個冒冒失失的人手中的捧著的酒便盡數灑在了君謙恕的身上。
君謙恕潔白的衣衫染上一片酒漬,卻仍不失風雅,隻對轉過身來的蘅若道:“沒事吧?”
蘅若點了點頭,就聽見君謙恕身後那人驚叫到:“唉呀!實在對不住!這位兄台,我不是故意的!”
隻見那人普通的書生打扮,臉長得異常清秀,麵上盡是驚慌與歉意,手中還抱著半壇香氣逼人的美酒。
君謙恕淡淡地笑了笑:“無妨。”
那人仍是滿臉歉意:“這位兄台,在下孟今朝,剛才走得急了些,實在是對不住。在下的家就在附近,兄台不如上我家去換上一身幹淨的衣服再走,否則孟某實在是過意不去。”
君謙恕笑道:“如此便勞煩孟兄了。在下尹恕,這是我師妹蘅若。”
孟今朝笑道:“原來是尹兄,那麽請尹兄與蘅若姑娘一起到孟某府上小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