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沒有遇到李絮絮,或許,或許阿梨會和他一直一直在一起,等到日子長了,就算阿梨知道西梧山上救她的人不是自己,也許還是會心軟留下來。

可是想想,他這樣卑劣的他,到最後也隻是拖累她。

“哥,你真的放下了阿梨姐姐嗎?”

“放不下。”

薛行淵垂下眸,神色黯然,“我放不下,可我,總得放下。”

薛玉蕘正要說什麽,門外忽然進來一個人影。

薛行淵抬頭看過去,眼中頓時閃過殺意。

“你還敢來?”

十一目光冷冷的掃過薛行淵,顯然是懶得理他,最後落在了薛玉蕘的身上。

他張了張嘴,問:“聽說,你醒了?”

“嗯……哥!”

薛玉蕘剛說完,就看見薛行淵起身,一把扣住十一的脖子,將他抵在牆上,睚眥欲裂。

“我該要了你的命!”薛行淵憤怒道。

十一冷眼看著他扼住自己的手,抬手想要一把推開。

薛玉蕘看著著急,又止不住的咳嗽起來,薛行淵聽到後,急忙甩開了十一過去查看。

“哥,你別怪十一,是我……要不是我……”

“可他不該傷你!”

薛玉蕘搖了搖頭,正要說什麽,目光落在十一身上的一刻,瞬間變得驚駭。

十一拿出一支短箭,將其在手中轉了個圈,對準了胸口。

“所以,這一次我來,便是為了償還你們兄妹。”

說罷,他毫不猶豫的朝著胸口刺下。

薛行淵眼中也閃過錯愕,大抵也沒想到他會這麽做。

薛玉蕘的眼淚湧了出來,可隻能躺在那裏無力的搖著頭,“十一公子……別……”

十一臉色變得虛白,那傷口比薛玉蕘的還要深,血滴了一地,他重重的跪下來,一隻膝蓋撐著身體。

他抬起眼,陰冷又虛弱。

“夠了麽?”

“夠了!”薛玉蕘的聲音已經有些顫抖,她止不住的說:“夠了,你別……別這樣!”

“既然夠了的話……”十一強撐著自己站起來,聲音暗啞:“以後不要以此,再來綁架林挽朝。我做的事與她無關,她不欠你們。”

說完,十一轉身,踉蹌的就要離開。

薛玉蕘的心底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

她這時候才意識到,橫亙在他和十一之間的仇恨鴻溝,這輩子,都不可能逾越。

他恨薛家的每個人,包括自己。

林挽朝聽到聲音急忙趕來,正好看見地上跪著的十一,她的瞳孔驟然緊縮。

"十一,你做什麽?"

十一抬眸,對上她滿含擔憂的雙眸,他的唇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勉強搖了搖頭。

"我沒事。"

“以後,薛行淵不會拿這個,威脅你了。”

說完,十一像是終於鬆了口氣,緩緩失了力氣,閉上眼重重倒在了林挽朝懷裏。

林挽朝疲憊的皺了皺眉,回首吩咐道:“蓮蓮,再去請海神醫。”

這一個兩個,都沒完了。

“好。”

林挽朝這幾日疲累,可卻許久沒見過裴淮止,更未在大理寺見到他,隻聽衛荊說,他是在忙其他的事。

林挽朝覺得奇怪,往日,裴淮止不管多忙,都會忙裏偷閑來找自己,說說彼此最近的事。

可是,好像不對勁了。

——

三日後,三法司將在東宮,共同重審葉家之案。

裴淮止倒是奇怪,他可不信,這裴紹,當真沒同裴舟白說什麽。

既然裴舟白已經察覺了什麽,竟然還能裝作無事的,想要審理葉家的案子,真讓人咂歎。

裴淮止指尖冰涼,拂開呈上的名單看,一邊對策離說:“先停下一切動作。”

“屬下明白。”

頓了頓,策離又問:“殿下,您已經好幾日沒有見林少卿了,三日後的會審,兩位大人是否要事先商議一番?”

裴淮止將名單仔細疊好,摩挲著。

“不必。”

他轉過身,斂去眼底情緒,說道:“她聰慧,如今已是可以獨當一麵,該有的東西應該也早就準備好了。”

策離看見他蜷縮的手微微發顫,是克製著什麽,可他卻沒有說破。

他知道,殿下是……害怕見到林少卿。

兵燹之災,屠毒萬千,可林挽朝是無辜的。

——

此時,東宮。

蠱森聽完太監傳來的消息,遣走了人,便去同裴舟白回稟。

“殿下,負責看守冰室的宮人說,聖上的龍體已經……存不住了。”

裴舟白的手指劃過蠟燭,仿佛不知道燙一般,冷冰冰的問:“不是在冰室麽?怎麽會存不住?”

“這冰一塊一塊的換,可架不住春日回溫的快,龍體……怕是到時公布國喪,會有人看出端倪。”

“可如今,還不到登基的時候。”裴舟白放下蠟燭,白玉一般的手指沾起桌子上滾燙的燭液,細細感受著恰到好處的灼痛,繼續道:“蠱森,葉家的案子要盡快了。”

“是,殿下。”蠱森頓了頓,問道:“那日裴紹來……是為了什麽?”

“他?”裴舟白覺得可笑,看著蠱森,說道:“他讓我,小心裴淮止。”

“一個父親,讓他人小心自己的兒子?”

“是吧?裴舟白輕輕挑眉,說道:“我也覺得驚奇,後來想想,倒也不奇怪,裴淮止一定是做了什麽,威脅到他權位之事。”

“為了權位,出賣自己的兒子?”

“所以,他隻是點到為止,並沒有透露太多。”

“微臣認為,既然已有端倪,就該革了裴淮止的職,徹查此事。”

“你以為裴淮止沒準備?”裴舟白笑了:“他做事,哪有這麽容易查到。況且,你不覺得,這樣沒什麽意思嗎?但要是等他高樓漸起,勢在必得之時,再一舉擊潰,豈不是……才是真的有趣兒麽?”

蠱森明白了,正欲要退下,裴舟白忽然叫住他。

“挽朝呢?近來如何?”

“林少卿一切如常,隻是聽說,葉沉為了安撫薛府,傷了自己,如今還在養傷,不知三日後三司會審,他能否到。”

裴舟白點了點頭,說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

裴舟白知道,十一一定會到。

他不可能看著林挽朝孤身一人,替葉家翻案。

裴舟白冷冷的吐出一口濁氣。

他有些討厭,討厭林挽朝身邊的這些男人,一個又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