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幟裂風聲還在耳間回**, 邪龍振翅帶起的氣波像利刃一樣切割肌膚,幹涸的血腥氣久久不散。

魔女的身影幾乎與邪龍融為一體,漆黑的陰影遮天蔽日, 將哀鴻遍野的土地盡數吞噬。

“喀嚓”一聲,末日景象從視野邊緣坍塌。時間到了。

“謔……諸位的臉色不太好啊, 難不成被拙僧的術法驚嚇住了嗎?”

陣陣頭暈耳鳴中, 他們勉強捕捉到了一道聲音。

男人哼笑的嗓音還在繼續。

“哈哈哈哈哈!那就請休息一會兒再繼續吧。要是各位咒術師們引以為耀的術式出了岔子, 拙僧就要罪加一等了。”

……術式?

“……誰的咒力外溢了?!”

慍怒中帶著清晰可辨的慌張,有人率先叫出了聲。

“你的咒具才是出了問題!”

“有醫生在嗎?這裏好像有人昏過去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角落裏出現輕微的爭執聲, 煩躁不安的情緒像傳染病一樣迅速蔓延開來。

“安靜!”在場年紀最大的老者重重落下拐杖,眼裏懾出可怖的寒光,厲聲訓斥:“被人家的術法亂了陣腳,還有咒術師的樣子嗎!”

寬敞到顯得有些空曠的會議室霎時安靜下來, 不管心裏服不服氣,他們都不約而同地閉上了嘴。

剛對屬下發了一通脾氣的禪院直哉冷哼一聲, 不想在不恰當的時機跟京都校校長撕破臉, 臉色極差地扭過了頭。

樂岩寺嘉伸像是沒看見他似的,或者隻當成了小輩的胡鬧, 冰冷的目光直直打量著站在台上的人。

黑白發色的陰陽師笑容不變, 手指摩挲著符紙, 頭發上的鈴鐺隨著主人的動作輕輕搖晃。

枯瘦的手指緊扣住木杖,樂岩寺嘉伸臉色沉了下去。

他是咒術會保守派的領頭羊, 跟高層的關係不可謂不親密, 與原田大人也有交集, 卻沒收到一分一毫有關這個來路不明陰陽師的消息, 絕對不正常。

詭異的術法, 含糊的口吻,近乎狂熱的追捧,都昭示著眼前人絕非善類。

……上麵的人究竟怎麽想的,怎麽會把如此機密的情報交給一個來曆不明的陰陽師?

樂岩寺嘉伸重咳一聲,深陷的眼窩裏眼光渾濁。他單手撫上胡須,似是因體力不支喘了一會兒氣,才緩聲道:“既然你想讓我們看的已經看完了,接下來是什麽?”

他的話語聽不出喜怒,保守派係的咒術師們驚疑不定,不敢再有什麽動作。

“唔唔——,要是諸位都能像樂岩寺閣下這般明事理就好了。”

libo仍然笑著,笑容裏卻帶了幾分鈍刀般的刻薄。

“召喚邪龍,降播災厄,不費吹灰之力將整個國家變成火焰與鮮血的地獄,就是那怪異的真正實力,也是吾等要麵對的未來。”

“至於她的真名——”

陰陽師意猶未盡地頓住了。漫長的死寂中,傳出突兀的哼笑。

libo的眼睛擴大一倍有餘,全被濃黑的虹膜占滿,嘴角裂開極大,尖銳得能把人體輕易撕裂的利齒閃著寒光。

仿佛被某種妖異占據了肉身,又或是獵物到手的野獸撕開了人類皮囊,他迷醉般地張開雙手,宛如讚歎般高聲道:“被其拯救的祖國袖手旁觀、賜予她啟示的神明又棄之不顧,被視為親人的同胞親手施以火刑的、如此正義卻淒慘之魂……!”

他從狂熱中恢複了平靜,上唇翹起的弧度卻仍然詭譎:“那位從火焰中爬出來,妄圖毀滅一切的,複仇的聖女。”

落針可聞的偌大室內,眾人隻能聽到自己胸腔內不斷震動的心跳聲,像是中了某種詛咒,除了跳動的心髒外,軀幹每一處都被寒意凍結。

“隔壁躺著的幾位病人不過小小警戒,若是她真的動起手,唔,也許過不了半個月全境都會淪陷吧。”

libo忽然眨了眨眼,恍然大悟地捂住嘴:“哎呀呀,拙僧一時激動,竟然沒有考慮諸位的承受能力,實在失策。”

咒術師們臉鐵青一片,說不清是被libo非人的形態還是他那一番話嚇得。

“你的話還真是多啊,”五條悟不鹹不淡地評價道,“折騰了這麽久,差不多也該動真格了吧。”

這位咒術界最強自會議一開始就沉默得極為異常,要不是他的外表和氣場太難複製,都要讓人懷疑是不是被冒名頂替了。此刻五條悟一開口,漫不經心的話語隱隱帶出幾分煩躁,剛剛被忽略的壓力再次籠罩上眾人心頭。

“……”lbo不知在想什麽,忽然沉默了一陣,半晌才開口,“通緝令。”

一改之前的謙卑,陰陽師居高臨下,笑容淡淡,眼裏釀著黑色的漩渦,“動用咒術界最高級別的通緝,將那殺戮的怪異、墮落的聖女抓獲。”

“照你的說法,”有人忍不住喊到,“既然她那麽強,我們根本打不過啊,通緝令又有什麽用?”

“……?”libo歪了歪頭,笑容曖昧,“如果閣下因此殞命,拙僧會為您解脫這塵世宿屙而由衷喜悅。”

問話的人呆了有半分鍾,才明白自己的性命在這陰陽師眼裏不值一文,“你——!”

“時間到了,會議結束。”

開場時的瘦削青年毫不留情地打斷了對話,即刻有同他一樣身著製服的人上前,將眾人請出去。

五條悟第一個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三兩步跨出讓人心生不虞的場地。

禦三家的另外兩家緊跟其後,各自之間的空隙卻留的極大,像是不想跟對方有任何交集。禪院直哉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和服的衣袖甩得獵獵生風。

隊伍最末,幾位剛才說過話的咒術師臨走前不甘又憤恨地瞪了台上人幾眼。

而libo並不在意,微笑著注視門口,直到最後一個人離開。

“請這邊來,libo大人。”待人群走光後,青年才轉過身,聲音中帶著毫不掩飾的狂熱,仿佛把眼前這個妖異的陰陽師當成了救世於水火之中的聖人:“關於您前段時間提到的陰陽術法,原田大人在隔間等候多時了。”

“能得到原田大人的賞識,是拙僧的榮幸。”

化名為libo,真名為蘆屋道滿,這位傳說中與安倍晴明敵對的陰陽師、詛咒與鮮血之嗤笑者,對帶路的年輕人點了點頭。

僧人笑容悲憫和善,手中的咒符紅光一散。

為了煞費心血準備的舞台,哪怕麵對被操縱的傀儡,他也有足夠的耐心虛與委蛇。

與此同時,東京某街道,施了視覺妨礙的結界內,有一間即便沒用魔術也很難察覺到的木屋。

木門看起來年久失修,勉強能看出來用歪歪斜斜的英文寫著“Chaldea”,進去後卻別有洞天。

屬於電子設備的藍色光芒幽幽映亮了半間屋子,黑發的男孩伏在桌子上寫寫畫畫,半晌後得出一個不太妙的數字。

他對麵係統界麵的監控設備上,形貌妖冶的陰陽師正緩緩走進醫院防備嚴密的區域。

“接下來掛機就好了吧,”藤丸咲全身大半重量靠在椅背,自言自語,“還有四天……是不是還差點什麽。”

思考半天後無果,他喊出係統:“你有什麽建議嗎?”

gogogo秒答:[建議就是別做。]

藤丸咲:“……”

[我是說真的,]gogogo苦口婆心,[如果你想阻止澀穀事變的話,旁敲側擊透露點信息給五條悟不就好了。世界意識也不好判定你違規,何必這麽麻煩呢。]

“誰說我要阻止了,”藤丸咲用目光譴責它,理不直氣也壯,“我當然知道那樣做比較穩妥,但根本改變不了事實。”

他心事重重地歎了口氣,又拿起做演算的稿紙:“老實說,五條悟被封印也好,咒術界被顛覆也好,得到力量必定要承受代價,這是他們的事。”

“但那些沒有力量卻被無辜卷進去的人,我沒辦法放著不管。”

稿紙上的數字一遍遍被塗抹,右上方幾個編號做了重點標記。

“就算咒術師們知道了未來會發生什麽,也阻止不了詛咒們集合起來的殺戮。沒有澀穀,還會有新宿、豐島,普通人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但如果我的計劃能成功的話……”

藤丸咲點開倉庫數了遍庫存,金光閃閃的黃金大杯尤為矚目。這並不是聖杯戰爭裏的萬能許願機,但應對接下來的行動綽綽有餘。

他攢了好多年隻有這一個,就要為了件本來跟他沒什麽關係的事花出去了,哪怕已經下定了決心,還是很肉痛。

“算了,就當是我來這裏串了這麽多次門送的回禮吧。”

眼不見心不煩,藤丸咲關了倉庫界麵,又點開另一個監控,裏麵穿著靈衣的龍之魔女正一臉百無聊賴地擼龍,絲毫不知道自己被通緝的消息。

gogogo沉默很久才湊過去,幹巴巴安慰道:[要是你真這麽決定的話,我也隻能同意了。]

直到頭頂被薅了幾次,係統才如夢初醒地想起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對了,如果想救回這個世界的人類,你打算怎麽做?]

它一言難盡地瞥了眼屏幕上滔滔不絕講授陰陽術法的男人,忐忑道:[該不會……要靠蘆屋道滿給高層洗腦吧……]

係統的聲音越說越小,顯然連自己都不信。

“當然是要打入敵人內部了,”藤丸咲慈愛地擼了擼它毛茸茸的頭,“雖然這次準備幹一波大的,但合理性還是要保證。”

屏幕上被分割成兩塊。左邊,蘆屋道滿的身影幾乎要融進陰暗的密室,黑曜石般的眼眸劃過流光;右邊,身纏詛咒的貞德·alter站在太陽底下,腳下卻沒有任何影子。

“沒有什麽要比反轉更能豐富人設了,你說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