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私立病棟。
釘崎野薔薇和虎杖悠仁一前一後從樓梯間出來。
“帳”之下, 本就薄暮的天染上暗色,影影綽綽連房門都看不清,釘崎幹脆打開了手機手電筒照路。
虎杖悠仁本想暗中查探的, 但一個沒留意差點被四散的雜物絆倒, 隻得老老實實跟在釘崎野薔薇身後。
“釘崎, ”他摸著發冷的胳膊,忍不住問, “你覺不覺得, 這裏安靜得有點過分?”
“就是因為這樣這裏才會出現詛咒啊。”
釘崎野薔薇舉著手機掃視一遍敞著門的病房, 空氣中被驚動的灰塵四散, 她嫌惡地掩住口鼻。
病房裏,斑駁的地麵上滿是散亂泛黃的紙張和被打翻的醫用器械。病**原本雪白的床單髒汙得看不出顏色,窗戶封死,密不透氣。
這一整層都是這樣的病房。
“據說這棟病院是先出現了事故,然後才被廢棄的。”
虎杖悠仁小心地打開生鏽的櫃門, 裏麵淩亂地塞著已漚出黴味的被褥和幾張病曆。
“管它是什麽事故, 沒想到大城市還藏著這種地方。”
釘崎野薔薇又推開另一扇門,吐槽道:“能直接拿來當鬼屋了, 怪不得有詛咒。”
聽她提起詛咒, 半蹲著的虎杖悠仁抬起頭環顧一圈。
“說起來, 任務要祓除的詛咒好像一直沒出現。不對,自我們上來,一隻詛咒都沒出現。”
釘崎野薔薇停下腳步,抱頭歎了口氣:“啊啊啊真麻煩!虎杖, 要不我們分開找。”
“又分開?”虎杖悠仁對上次兩人一同任務的場景記憶猶新, 勸她, “別了吧, 還有兩層就找完了。”
“囉嗦!你現在已經不是菜鳥了,有什麽關係!”
“哈?我是在擔心你啊喂!”
兩人吵吵鬧鬧,回音在樓層內不斷回響。突然,唯一的光源熄滅了。
“不好,手機沒電了。虎杖,借你的用用。”
虎杖悠仁一邊吐槽“這下不能分開行動了”一邊打開手機,按下手電筒按鍵時順便瞥了一眼最上方的幾個圖標。
電池充足,但信號一會兒一跳。但虎杖悠仁沒多想,隻當是輔助監督放下的帳還有信號隔絕的功能。
借著亮光,兩人繼續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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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伏黑……快幫幫我……!”
說話的人似乎在奔跑,粗重的喘息伴隨斷斷續續的話語傳出來。
接到電話的伏黑惠察覺出了不對勁,迅速打開免提:“發生什麽事了?”
“……這裏的……詛咒很棘手……”
聲音忽大忽小,對麵的信號似乎不太好,聽起來有一種失真感。
“醫院……四層……救……”
剩下的話徹底聽不清了,伏黑惠還想問他什麽,電話中已經傳出忙音。
他又嚐試撥通幾遍,通通是“您撥打的用戶正忙”,就連釘崎野薔薇和伊地知的都一樣。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不是說任務不難的嗎?
伏黑惠的眉眼罕見地染上焦躁。
“禦主,”淺茶色的眼瞳在此刻顯出近乎冰冷的平靜,櫻發英靈攔住他的去路,“先冷靜一下。”
“以他們倆的實力,就算無法祓除詛咒,暫時也不會有生命危險。”
“……你說得對,”伏黑惠沉默兩秒,“我去聯係五條老師。”
衝田總司撤開了手,看著少年再次撥通電話。
然而,她並沒有說出來的是,就算告訴五條悟也沒多大用處,因為那根本不是他們熟知的“詛咒”。
在鈴聲響起的那一刻,熟悉的聲音終於出現在腦海:
[已檢測到詛咒素材‘血之淚石’,能量波動不穩,請盡快回收。]
“詛咒素材”不在高專,也不在虎杖悠仁身上,而是從電話裏伴隨著信號傳出來的。
明明上一通電話還沒反應,說明她的任務目標又跟此世界的詛咒攪和到一起了。
另一邊,伏黑惠跟五條悟通完電話,眉頭卻依舊緊緊皺起。
他知道五條悟有瞬移的能力,利用術式“蒼”,壓縮兩個定位之間的空間,從而達到位移的效果。最理想的情況是兩點之間沒有任何障礙物,不然“蒼”就會像高速行駛的卡車一樣把路徑內的東西撞飛。
而虎杖和釘崎的任務地點跟高專正好隔了個東京,幾乎把瞬移完全克製住了。不談五條悟,就算他現在以最快的速度趕過去,也需要三個多小時。
三個小時——伏黑惠咬唇迫使自己冷靜下來思考——要是虎杖和釘崎的情況真的像電話裏那麽危急,他根本趕不過去。
有人安撫地握上伏黑惠緊攥的手,後者因用力過猛,掌心都出現深紅的掐痕。
英靈直視著伏黑惠的眼睫,淡聲道:“禦主,如果您實在擔心,就讓我去吧。”
“櫻saber?”過於驚愕,伏黑惠的瞳孔都微微散大,“為什麽這樣說?”
他知道的事,櫻saber同樣知道。比如這件事已經告訴了五條悟,再比如路途遙遠想要及時趕過去根本不可能。
但伏黑惠相信英靈絕不是信口胡說。
“令咒。”
英靈言簡意賅地回答:“令咒有強製命令權。隻要禦主下令,我就能做到。”
就算做不到,拚盡全力也要做到。
“如果是您的命令,那麽我一定會將他們倆安全帶回。”
察覺出自己的話太過嚴肅,她又抿起一個小小的、令人安心的微笑:
“不會有什麽事的,請下令讓我去吧,禦主。”
“……好。”
伏黑惠對上少女英靈的眼神,緊緊抿唇。
“我會趕過去,也會聯絡附近的咒術師去支援,你一定要小心。”
“在此之前,拜托你了。”
紅光一閃,灼燙感幾乎要把皮膚燒傷。但伏黑惠卻像沒感覺似的,麵色沉靜地說出咒語。
英靈身上同樣發生變化,淺藍色光粒出現又消失,此前精致漂亮的和服被更便於戰鬥的短款新選組隊服取代。
裝束一新的英靈對禦主微微一笑,隨即消失在暮色中。
如果令咒的魔力不足以支撐她趕過去的話,那就用上係統的禮裝;如果禮裝效果也用光的話,那就連續使用“縮地”。
刀折斷了就用鞘,鞘折斷了就空手,總之氣勢一定要足。這是通過無數場戰場上廝殺總結得到的道理。
等衝田總司停下時,胸腔再次不堪重負地發出警報。她悶聲咳了好一會,抹掉嘴角溢出的鮮血,提著刀走進“帳”。
剛走進廢棄病院的大門,她就停住了腳步。
門裏門外,是毫不相通的兩個世界。
從“帳”之外看到的,廢棄大樓已被烙上年代刻印,荒草頹蕪,不見光亮,黑洞洞的像一口即將腐朽的棺材,除了詛咒沒人會想進來。
但是一旦踏入領域,眼前豁然開朗。
這裏窗明幾淨,頭頂的燈光明亮卻不刺眼。些微刺鼻的消毒水味已經滲進樓層的每一處角落。穿著白衣、看不清臉的護士們正匆忙穿行其間,沒人注意到門口的來客。
靠近右手邊的病房沒帶上門,能清晰聽見病人的長籲短歎和護士細致的叮囑。
門口谘詢台上還擺放著一隻插著花的水瓶,小小的一束滿天星,花瓣邊緣有些枯萎了。
如果不是病人和醫護人員臉上都沒有五官,任誰也分辨不出這裏和現實的差別。
衝田總司握緊手裏的刀,眼底沒有一絲溫度。她在心裏默念:“係統,掃描一下這棟樓。”
[掃描完成,這裏已經被“詛咒”的氣息覆蓋了,你看到的都是幻象。]
這點在意料之中,但她隨即又想起另一件不太對勁的事:“那虎杖的電話……”
[經過能力波動對比,那也是幻象。]
……
被!騙!了!
一時激動的後果就是肺部再次氣血上湧,但衝田總司生生止住咳嗽,往後回看一眼。
入口已經不見,後麵是光禿禿一麵白牆。
[虎杖悠仁和釘崎野薔薇的定位找到了,就在頂樓。沒有危險,但是被幻象困在了那裏。]
沒事就好——放心吧,最強無敵的衝田小姐馬上就來救你們了!
信心滿滿地給自己打完氣,她偏頭,正好跟一位護士對上視線。
在那張空洞的臉上,衝田總司能確定,某個東西正透過人皮假麵在看著她。
不複最開始的流暢動作,護士僵硬地扭動著肢體關節,向門口的“病人”邁出扭曲緩慢的步伐。
“這位小姐,您需要治療。”
護士的聲音嘶啞難辨,沒有任何能發聲的器官,但她的喉嚨還是在以奇特的韻律鼓動著。
“需要治療的小姐”一刀劈了過去,以行動拒絕了免費的□□。
沒有任何反抗,甚至連砍到實物的感覺都沒有,護士輕飄飄倒地,四肢像塑料娃娃的一樣分離。
就在下一秒,病房裏的、走廊裏的、拿著輸液瓶的、抱著病曆本的,所有人齊唰唰將頭固定在一個方向。
層層疊疊似回聲般,他們再次發出了同樣的韻律:
“這位小姐,您需要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