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滅空間的幻紫光芒占據了所有人的視野,水晶破碎般的聲音回**其間。
也許過了很久,也許隻是眨眼之間,時間的度量已經無從感知,他們從那片空虛的宇宙中回到了最初的會客室。
武器散落一地。
有人渾渾噩噩地想撿起自己的咒具,卻在彎腰的刹那身體失衡,“砰”地一聲轟然倒下。
重物翻倒聲,木椅與地麵劇烈摩擦的尖銳劃聲,咒術師們壓抑不住的痛苦呻.吟聲,突破人體極限的劇烈心跳聲。
五條悟閉著眼,手指還捏著脖頸間摘落的眼罩,指尖因用力過猛而泛白。
咒力沿著脈絡修複著他過度使用的大腦,腦中仿佛被千萬根燒紅的鋼針同時穿刺炙烤的痛苦,提醒他剛才的經曆不是夢境,也不是幻覺。
他本想靜觀其變、等事態不妙時再出手,但反轉來得猝不及防。自機艦念出那串咒語樣的話後,一切都變了。
旁人可能還沒察覺異樣,但六眼不同。宇宙量級的情報完全不顧他能不能承受,在微秒內生生劈開他的腦子灌輸進去,沒當場吐血就算好的。
如果機艦積蓄的力量沒被打斷,那它應當是懷著同歸於盡的目的;至於迦摩,能確定的是他們咒術師之中沒有人傷亡。
精神創傷排除的話。
手指移到太陽穴,他摸到自己體表皮膚一片冰冷,五條悟緩慢地泛出一個苦笑。
看來迦摩對他這個老師意見還挺大的。
----
手裏顛著再次陷入沉睡的阿芙洛狄忒碎片,藤丸咲滿懷期待把它放到係統空間。
“怎麽樣,”他高興地問gogogo,“這次總能回收了吧?”
gogogo把碎片掃描了一遍:[可以是可以……不過有一個壞消息和另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藤丸咲:“……”
不是我說,你這選擇題有意義嗎?
gogogo看出了他的無語,沒再賣關子:[關於碎片,它的確是我們要回收的神核,但隻是“之一”。你應該也發現了,‘阿芙洛狄忒’在與你對戰的過程中隻使用了愛之權能。]
“……”藤丸咲艱難開口,“難道不是因為我太厲害了嗎?”
[……也就是說,負責“美之權能”的部分很可能在進入此世界時掉進了另一個地方。]係統若無其事地忽略了他的話。
[具體時空位置還沒有探查出來,但也代表著它還沒造成太大影響,這是好事。]
“好吧……那另一個壞消息呢?”
藤丸咲好像聽見係統歎了口氣。
[那當然是接下來的掃尾工作啊,咲。]
藤丸咲眼神死。他應該想到的。
沒有誰會想收拾爛攤子,一定。可惜係統的權限還沒大到能抹平一切蝴蝶效應,最關鍵的部分還是要他來做。
比如——他回頭看了一眼會客室。
風格古樸的屋子正處背陰麵,枝葉繁茂的樹木遮住晴朗的陽光,多了幾分晦澀難言的陰冷之感。隔著條走廊,依舊能感受到空中盤旋未散的魔力。
看似平靜無波,但裏麵癱倒一大片“屍體”的場景絕對會讓任何進去的人嚇得立刻報警。
裏麵的人還沒恢複,作為一個“懂得總結反思的好孩子”(莫裏亞蒂語),藤丸咲幹脆繞了個彎坐在廊下,打開了從gogogo那兒拿來的第三視角記錄,開始倒放。
雖說贏得很輕鬆,但對手畢竟隻是一塊碎片,而非阿芙洛狄忒真神降臨,它與迦摩的戰鬥很不對等。
它以自爆的魔力量發出最後一擊。這攻擊對與宇宙相連的迦摩來說無足輕重,對在場的人類來說就是降維打擊了。
他不能讓這一擊成功,碎片沒了事小,那群咒術師要是沒了,世界線必然會波動變軌,到時候要彌補的可遠不止開個寶具這麽簡單。
記錄倍速倒放結束,畫麵定格在他剛進會客廳的一刻。看完後,藤丸咲沉默了。
這要是播出去得打馬賽克吧。
混沌惡還是太難駕馭,一不小心就用力過猛,看樣子好像給咒術師們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
不過也是應得,他們的手伸得太長。那些堂而皇之的試探、威脅、敵意,在藤丸咲看來,隻要不觸及底線都可以無視,但迦摩的性格可沒有這麽和善。
已然墮落的愛欲之神,怎會輕易放過被她厭惡、同時也被她所愛的人類?
藤丸咲站起身,撫平製服的褶皺,才再次走近會議室。沒等他拉開門,門先從裏麵被打開了。
白發的高個男人正歪著頭戴眼罩,對上視線後條件反射地收縮肌肉。不過兩秒,他又放鬆下來,臉上重現熟悉的笑容。
“還以為你走了呢,”他笑著說,“換個地方聊?”
所謂換個地方,其實就是找了片偏僻的空地。
藤丸咲雙臂環胸,半倚著牆,五條悟直接岔開腿坐在了地上。
他的臉色剛開始還有些蒼白,歇一會後漸漸好轉,又開始活蹦亂跳起來。
“那招真厲害啊。對了,那個大塊頭叫什麽?”
“……”藤丸咲幹巴巴地回答他,“阿芙洛狄忒。”
“噢噢,原來真的是!呀,真是嚇了一跳,你們之間打招呼的方式挺獨特。”
“明明隻有她單方麵在鬧……五條老師,你就沒什麽別的要問嗎?”
就算他了解五條悟的性格,也不覺得對方是真的來跟他閑聊的,塑料感情的師生關係不需要這麽多彎彎繞繞。
“比方說,高層派來的咒術師們還在昏迷吧?”
男人摩挲著下巴思考一會兒,歪著頭打量他。
“沒關係,”他的聲音中透露出點點愉快,“夜蛾沒什麽大礙,我叫了硝子過去。至於剩下的人,就不重要了。”
“屬下在高專內突然陷入昏迷,沒準兒一輩子都醒不過來,上麵那幫人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啊啊,這下要怎麽辦才好呢——要把我交出去嗎?說實話,我不介意哦。”
光影交界處,銀發紅瞳的少女眉眼彎彎,話語嘲弄。
沉默半晌,五條悟突然發出一聲輕笑。
“怎麽會,我可是會心疼我可愛的學生的。”
不顧對方臉上的嫌棄,五條悟接著說:“人倒黴的時候碰到了不該碰的東西,就像睡美人一樣陷入沉睡,這也無可奈何,對吧?”
透過眼罩,他笑意盈盈地直視迦摩血紅色的雙眸:“可惜……有的人永遠遇不到能獻上真愛之吻的王子。”
咒術界和平的假象在今天被撕裂,他雖然意外,但並不反對。就是不知道一群棋子的覆滅能讓他們背後的人安靜多長時間。
五條悟倒不覺得一群爛橘子敢當眾跳出來與他為敵,背地裏做陰險勾當才是他們的作風。
他伸了個懶腰,對著麵無表情不知在想什麽的少女提問:“接下來呢,你打算怎麽做?”
“雖然不想承認……但你的確幫了我很大的忙。”
迦摩撇了下嘴,又將目光放到遠方,“我說過的吧,我是為不得不完成的工作而來的。現在工作完成了,我也該回去了。”
五條悟有點驚訝,隨即表示理解地點頭,“不告訴野薔薇她們一聲嗎?”
“不必,擺出一副感情深厚的樣子怪惡心的。”
她嘴上這麽說,卻從兜裏掏出張卡來,“這個,算這段時間的學費,隨你們怎麽用。”
“哇,很闊綽啊,那我就收下了。”
無所謂,反正是拿QP換的,不差錢。
他們倆一邊尬聊,一邊順著路走回宿舍,在門口站定。
五條悟轉過身,身姿筆挺,笑容淡淡:“算了算時間,你好像也沒在高專待多久,但——”
“謝謝你讓我看到一些好東西。”
“彼此彼此,”迦摩的聲線透著漫不經心,“說不定我們還會再見麵。”
五條悟動作僵了一瞬,隨即若無其事道:“對了,如果你回去的話,幫我跟老同學問個好。”
一封推薦信把迦摩送過來的,正是他那十年都沒消息的同期。他本意是想客套客套,誰料得到了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
“等她來了你親自說吧,我才不想增加沒意義的工作。”
什麽意思,這可不算什麽好事。
五條悟剛想繼續追問,就被哐當一聲拒之門外。
看著跟他的臉相距不過三厘米的門,五條悟苦惱地摸了摸鼻子。
他也沒做什麽啊,迦摩怎麽這麽針對他。
----
收拾完行李,藤丸咲啟動了靈子轉移。在意識收束的前一秒,他還在考慮下一步的任務。
阿芙洛狄忒碎片被迫承認了迦摩的愛,卻絕不會認可她的美。
當然,並不是說迦摩長得不好看,而是阿芙洛狄忒心中的美是以自己為基準的。
異聞帶中存活了數萬年的愛與美之神,不打算施以愛,卻蘊藏著愛地管理人類;認定美就是自己司掌之物,隻有她可以決定世上之美為何,人類隻需要遵從她的審美就能獲得喜悅與安寧。*
麵對這樣傲慢又固執的任務目標,要麽順遂她的心意一步步攻略,要麽直接出手一擊必殺。
單考慮“美”的話,使用羅馬皇帝尼祿·克勞狄烏斯或蘇美爾女神伊什塔爾都是不錯的選擇。
男裝麗人的前者自稱“維納斯的化身”,將自身謳歌為至高的藝術;泛人類史神話裏,阿芙洛狄忒則或多或少的受到了後者的影響。
但藤丸咲不準備這樣做,他打算硬剛,大不了就再物理魅惑一次。
靈子轉移的光芒掩過意識時,他心裏已經有了模模糊糊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