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藤丸咲在這裏的話, 他隨身綁定的係統肯定會被本來絕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的BB嚇出雞叫。

這位原本為管理禦主們健康的上級AI因BUG而失控,成了入侵電腦世界、監視人類的“癌”。肆意篡改規則,不顧他人想法地作弊, 公開自己討厭人類……性格惡劣的AI不管放在哪裏都是危險分子。

但從另一個角度看,身為虛數空間操控者的BB在處理現代文明世界的任務時有著天然的優勢, 穿梭在電子深海、擁有龐大計算能力, 超級AI在網絡發達的現在能做到的事超出想象, 毀滅世界也不是不可能。不過鑒於BB把自己定義為“時而迷惑人類,時而幫助人類的惡魔”,在玩夠了之前她是不會輕易結束遊戲的。

因為gogogo作為智能輔助係統的水平還算合格, 藤丸咲倒也沒遇到過非用BB不可的情況。係統生怕這位比它等級高了不少的AI閑得無聊來指導指導它, 在迦勒底的時候連聲都不敢出,更別提主動建議契約者使用她的馬甲了。

既然正常渠道走不通,世界屏障仍然關閉,那BB是怎麽抵達這裏的?這個問題大概要等藤丸咲回來才能解答了。

眼下跟貨真價實的惡魔AI對峙的眾人並不知道她的身份背景, 但心中有著最直白的驚疑——這誰啊?迦摩換了個發色回來了?

夜蛾正道和禪院真希不知道五條悟一行人路上偶遇的愛神長什麽樣,但他們可還是記得交換生的臉。眼前的BB和他們記憶裏的迦摩除了顏色不同,根本就是同一張臉!

禪院真希麵露疑惑,剛想說些什麽就被釘崎野薔薇按住了手臂, 後者手背微微用力,臉上的表情卻很篤定,“有問題。”

不管是偶遇的幼女版迦摩還是電子屏幕上換色版迦摩, 都有問題。

身披黑發套的少女像是看穿了他們的想法, 故作悲傷地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淚。

“唉,BB親本來想趁著難得的休息日窩在被爐裏打盹, 沒想到翻個身就看見某位暴露狂愛神頂著跟我相同的臉說一些羞恥度爆表的話, BB親真是又傷心又憤怒……各位雖然無能, 但肯定還是能理解我的心情的吧!”

所有人:“……”

說話就說話,為什麽還要罵人啊!而且他們根本無法理解這個突然入侵的人在說什麽!

“哎,過於激動差點忘了自我介紹,邪惡係女主角登場怎麽能沒有掌聲呢?收看BB頻道的各位務必要要豎起耳朵認真聽哦~”

少女雙手叉腰,笑容甜美,用什麽都不放在眼裏的輕蔑語氣道:

“我是BB。擁有超越人類性能的違法上級AI,一時興起來拯救大家的、偉大又可愛的BB親!”

夾雜著戲劇般誇張用詞的一番話裏信息量過大,每個人的關注點各不相同。

“AI?!”虎杖悠仁不可思議地感歎,“現在的技術已經這麽厲害了嗎?”

看外表和人類完全一樣啊!不對,也許是因為她是在電子屏幕裏才顯得這麽真實?那這張和迦摩一樣的臉也許是合成的?

BB用看白癡的眼光同情地看著他。

“竟然能毫無心裏負擔地問出這麽愚蠢的問題,我不禁佩服起你來了。”

虎杖悠仁並沒有生氣,他從BB嘲諷惡劣的言行裏聽出了正確答案,遲疑道:“你……不屬於這個世界嗎?”

“當然啦,”BB聲音輕快,笑嘻嘻地盯著他,“不光是我,你們遇見的愛神迦摩也不屬於這裏。”

“……你知道她的來曆?”

因她出人意料的現身而被眾人忽略掉的線索再次聯係起來——BB第一次出聲時提到的“消極陰暗的愛之神”並不是從手機裏偷聽到了他們的對話,而是她本來就認識那位愛神!

一模一樣的臉,微妙的語氣,再加上兩者認識這個事實,讓所有人都產生了不太妙的感覺。

前有愛神揚言給予人類愛以消除所有的詛咒,後有AI突破次元壁宣稱要拯救他們……是真是假先放一邊,這場麵屬實太魔幻了。

五條悟沉吟數秒,決定先從態度惡劣但還算能對話的AI下手,“你要幫我們什麽,還有,怎麽幫?”

愛神迦摩不懷好意,她隻說來愛所有人,卻沒提到被她愛的人會有什麽下場,洶湧澎湃的咒力也說明她絕不是什麽良善之輩,跟他們的立場大概率不同。

目前線索又多了一條……這個AI貌似跟迦摩有恩怨。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沒準能從她那裏獲得更多情報。

“雖說像蟲子一樣等待施舍的模樣我也很喜歡……”BB話鋒一轉,嘲諷道,“但你該不會自作多情地認為我會為了你們親自下場吧?”

“什麽……?”

眾人一愣。

AI的性格反複無常過了頭,說的話不知真假,一邊說自己是來幫助他們的,一邊又說不會親自下場,如果兩者不矛盾的話——

“你還有別的同伴要來這個世界嗎?”

五條悟冷不丁問。

“那就要看你們的運氣了,”BB的聲線甜膩到讓人心慌,“不過因為我討厭人類,所以記得做好滿盤皆輸的準備哦?”

她討厭人類這一點倒是很明顯,不管是蔑視的稱呼還是居高臨下的態度都不像正常人或AI該有的。但他們情報不足,無法分析BB對人類的厭惡到了哪一程度。

如果是她現在這樣隻是口頭上罵幾句還好,但萬一她是裝的,那他們豈不是又多了個棘手的敵人?

在這誰也不敢隨便開口的時機,屏幕上的紫發少女忽然露出狡黠的笑容。

“不用那麽害怕啦,我是個最規矩的人了,目前還不打算實行人類家畜化計劃——不過,別人會不會做就不一定了。”

釘崎野薔薇驚呼一聲:“你說迦摩?”

其他人也想到了這一點,畢竟嫌疑人除了BB就剩迦摩了。他們這裏不安分的詛咒師和咒靈在澀穀事件裏幾乎被全部消減,逃命還來不及,怎麽可能還有空報複人類。

釘崎野薔薇腦內自動把BB怪異誇張的用詞換成通用語言,眉頭擰起,“迦摩說她是來用愛消除所有的煩惱的,而照你的說法……難道她想抹除的其實是人類?!”

“那就要看你如何定義了,”BB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麵露嘲諷,“也許在別人眼裏,在愛裏沉溺正是他們求之不得的事物呢。人類不正是擅長自作自受、自掘墳墓的生物嗎?”

眾人無言以對。

千年來詛咒和咒力的情報都沒有公開,他們也習慣性地將人分為術士和非術士,但在更高一層的存在眼裏,兩種人都是一樣的。

……眼下不是感慨的時候,還有更嚴峻的情況等著他們處理。

“光憑愛的話,真的能做到這一步嗎?”

一直沉默的伏黑惠忽然開口,緊盯著少女的雙眼,“我並沒有質疑你的意識,隻是感覺中間少了些東西。”

聽到迦摩“愛世人”的宣言之後,經過一路的思考,他還是認為這不可能。或許愛本意是好的,但不可避免經受過催化發酵,從中產生了占有欲、排他性,嫉妒、憤怒、憎惡,與愛意融合堆積,成為了最扭曲的詛咒。

所以伏黑惠覺得,靠本身就會衍生出負麵情緒的愛消除所有人的煩惱並不可行。

但BB的出現讓他的想法出現了動搖,AI的話說得太輕鬆也太篤定,讓他覺得荒謬的同時又產生了“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這種令人心悸的假設。

他知道BB討厭人類,所以問的時候沒報太大希望,覺得自己大概率會被嘲諷一頓。

“現在的她還沒有這樣的權能,不過再拖幾天就不一定了。”

出乎意料,BB竟然認真地回答了他。

“化身魔王的迦摩能去愛一切事物,與之對應,無論什麽樣的存在都會沉溺於她的愛。因為此身是無限的,所以能縱容每一個人的欲.望,並令他們墮落……這光明正大作弊的行為怎麽這麽耳熟,BB親也太倒黴了吧!”

後半段又變成了她憤憤不平的抱怨,但沒人有心情吐槽她了。

如果迦摩的愛能精準到這個地步,“給予所有人愛”就不再是泛泛之談,而是隻差時間的就能達到的、沒有摻雜任何水分的結局。

等等,那麽她臨走時說的期待他們墮落的樣子,是不是意味著迦摩已經下手、並且極有可能已經得逞了?

幾人猛地抬起頭對視一眼,電光火石間同時喊出了一個名字:“禪院!”

迦摩會用墮落之炎消除人類的煩惱,將煩惱與咒力等同聯係的話,普通人雖有咒力卻無法儲存,體內存蓄著咒力的咒術師無疑更能吸引她的目光。而眼下咒術界的異常事件,就隻有被生得領域侵蝕的禪院家!

根據得到的情報,禪院家這次事故詭異而突然,正巧能和迦摩出現的時機契合。

“勉強沒有遲鈍到無可救藥嘛。”

AI惡魔一樣的聲音響起。

“確認Boss和線索後,遊戲也差不多可以開始了。你們問道具和獎勵?賣點當然要在遊戲通關途中才能揭曉啊,真是的!”

BB身後的演播室忽然變成了遊戲界麵,她露出元氣滿滿的笑容,不容置疑地用教鞭點向“START”鍵。

“雖然不對人類抱有期待,但作為遊戲管理員的我還是會一邊旁觀一邊給各位加油打氣的!一旦輸掉全人類可都要遭殃——怎麽樣,是不是突然有幹勁了?”

少女裝作同情地掩著嘴,下一秒,未被遮全的嘴角惡意扭曲:

“通關目標是打倒會觸發倫理審核代碼的大魔王!準備好了嗎,Let\'s go~!”

“等——”

話還未完,漂浮在半空的屏幕失去能源般潰散,桌麵上隻剩幾部靜靜擺放的手機。

神秘的AI離開和來時一樣突兀,但她臨走時留下的話卻像一顆□□,讓人心神不寧。對BB而言這隻是一場遊戲,對他們來說卻是真真正正的危機。

夜蛾正道心情複雜地聯係總監部,迦摩和禪院家的事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的。澀穀事件後總監部還沒作什麽妖,目前仍是統束整個咒術界的最高機構,涉及範圍重大,他有必要上報高層,不過總監部信不信就不在他考慮範圍之內了……

釘崎野薔薇猶豫了兩分鍾,最終還是拿回了手機。雖說手機被超級AI入侵過,但她這個月所剩不多的零花錢實在支付不起新買一部的費用了,再說BB應該不會無聊到在她手機裏放監控……吧?

在釘崎野薔薇掙紮的時候,旁邊的伏黑惠默默用符紙把手機裹了起來。

湊近來看的虎杖悠仁一臉驚奇:“你怎麽連符紙都有啊,手機有什麽問題嗎?”

“我想找機會查一下裏麵的東西,”伏黑惠將裹成一團的手機放進口袋,提醒道,“符紙在右邊抽屜裏。”

“真的有欸,謝謝!”

“等等虎杖!給我也來幾張!”

學生們吵吵鬧鬧的聲音驅散了些許室內的沉默氣氛。禪院真希小心地把咒具放到一旁,坐下時瞥了五條悟一眼。

成年男人戴著眼罩頭仰在沙發脊上,姿態隨性散漫,手指毫無節奏地敲擊著皮質扶手。

“剛才看到了什麽嗎?”禪院真希問。

她其實已經大致相信BB的話了,起碼以她的視角看找不出太大的漏洞,但心裏還是有些別扭。

一直壓迫她排擠她的、那個爛到根子裏的禪院家,被愛神選中也是活該。看到自己厭惡的禪院家淪落,禪院真希卻不覺得暢快,隻是有點遺憾——那群看不起她的人恐怕至死也不覺得他們的想法是錯的。

五條悟歪頭打量了她兩秒鍾,又仰回去,手指輕輕摩挲眼罩,“很可惜,沒有。”

不光是沒看到咒力的痕跡,連任何有價值的特征都沒發現,他甚至懷疑已經看到的那些是對方特意暴露出來的。

嘴上說討厭人類但實際並沒有危害他們的BB先不提,五條悟對愛神迦摩的警惕度升到了最高。不光是她本身表露的危險,更重要的是,她的力量給人的感覺和五條悟那位相處時間短暫的學生一致。

迦摩,Kaa,BB……她們三人究竟有怎麽樣的聯係?來到這個世界的目的又是什麽,真的是為了毀滅嗎?

五條悟心底嘖了一聲,突然站起身。

坐在旁邊的禪院真希和桌子對麵的三人驚訝地看向他,“怎麽了?”

“趁夜蛾回來之前出去散散步。”他徑直穿過校長室,手放到門把時忽然想起什麽,扭過頭問,“憂太是今天回來吧?”

禪院真希點頭,“嗯,短訊說是今天。”

時間這麽巧?五條悟默想,不動聲色地拉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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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白衣黑褲的少年背著長刀行走在東京郊外。葉子快掉光的樹木忽地抖了一下,但少年像沒注意到似的,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不緊不慢地往前走。

他就是咒術界四位特級咒術師之一的乙骨憂太,今天剛結束了漫長的國外任務回國,還沒等喘上口氣又被高層一個電話喊來了京都處理禪院家的事,原因是作為五條家家主的五條悟立場不適合出麵,九十九由基向來不聽任務,人選就隻剩下了乙骨憂太,總監部好像選擇性無視了乙骨憂太是五條悟遠親的事實。

乙骨憂太沒有抱怨,簡單收拾了下行李便再次趕往京都。同為特級,他起碼表麵上不會反抗高層的命令,這一點讓高層舒服多了。

一陣風吹亂路旁落葉,同時吹起了少年的鬢發,呼吸間的空氣似乎多了些別的氣味。

乙骨憂太忽然停下了腳步。

他想,他應該先回高專找一趟五條老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