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強烈疼痛感讓紀瑤立刻癱坐在地上掉下眼淚,咬住嘴唇,強忍著沒有哭出聲來,手卻依舊緊緊抓著方彥的褲腳不放。
背後的人突然沒了聲息,方彥繼續邁步,卻發現右腿像是被什麽困住似的,於是微微用力想要掙脫,卻在回頭時突然怔住:“你……沒事吧?”
紀瑤沒有搭話,她害怕自己隻要一張口就會哭出來。腳腕上鑽心的疼,但她一定不能在這個男人麵前示弱。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此時的樣子多麽的……惹人憐愛。紀瑤雖沒有蘇筠漾那樣豔絕天下的樣貌,可長得也是標準的小家碧玉,現在這副梨花帶雨默默流淚的模樣,任誰看了都會動了惻隱之心。
方彥也不例外,他怎麽也想不到會看到這樣的情況,聲音不自覺放緩,蹲下來想要查看她的傷勢:“怎麽樣?是腳腕疼嗎?”
見他逐步靠近,紀瑤摁住腳踝的雙手連忙推他,努力想要站起卻又重重跌下,換來更加劇烈的疼,再也忍不住抽泣起來:“不用你管。”
“還能動嗎?”方彥不理會她的推搡,那點力氣在他看來甚至不如撓癢癢。
輕輕碰上她白皙纖細的腳腕,誰知還未有動作,紀瑤已經忍不住叫喊起來。
“看來是傷到骨頭了。”方彥似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跟她解釋,當即也不廢話,打橫將她抱起,快步向醫院門口走去。
紀瑤一聲驚呼過後就已經穩穩落在他的懷中,不停掙紮著想要下去:“放我下來,都說了不用你管!”
“不想變成殘廢就老實點。”方彥手臂用力,控製著不讓她掉下來,“再亂動我就真的把你扔在這不管了。”
聽到這話,紀瑤果然瞬間老實下來,乖巧地一動不動,任由方彥抱著她進了候診室。
“我去掛號。”方彥將她放在門口的凳子上又命令道:“坐著別動。”
“等一下。”紀瑤再次拉住他,對上他不解的雙眸認真地說著,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我是因為你才變成這樣的,你要負全責,醫藥費都得你來掏。”
……這女人的腦子裏到底裝了什麽?不擔心傷勢反而擔心醫藥費?而且還說是他造成的?
這年頭好人果然不能瞎當,容易惹禍上身。
“坐好。”方彥懶得和她爭辯,甚至眼神都不願意多給她一個。
什麽態度!她可是病人!
跟一個與你水火不相容的人坐在一起會是什麽心情?紀瑤覺得大概是比骨頭傷到還要難受一百倍吧。
偏偏醫生遲遲沒有叫到她的號,紀瑤實在坐不住又疼得不能動彈,隻得嚐試著開口勸道:“那個……我沒事了,一會我自己找醫生就行。你還是先上去看漾漾姐吧,謝謝你啊。”
“你不是說要我負責麽?”方彥神情專注地盯著手機,指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時不時地敲打著什麽,卻是半個眼神都不曾給她,語調中聽不出情緒,倒不似之前一般冰冷。
方彥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對這個蠢女人如此有耐心,居然浪費這麽寶貴的時間在這裏陪她等著,天知道他原本可以瀟灑離開的。更令他覺得生氣的是,這個笨女人居然不知道感恩,還一個勁兒地要把他趕走。
不過片刻之後他就釋然了,自己這是助人為樂的潛能被激發出來了吧?而且被這麽蠢的女人呼來喝去的,讓走就走讓留就留,他多沒麵子。
所以,讓他走是吧,他偏就不走,就要留在這裏礙她的眼,讓她炸毛。
“你,你你你你你你!”紀瑤氣得不知道說什麽好,好半天才理清思路:“你說什麽呢!我說的是讓你付醫藥費,不是讓你負責!”
“一個意思。”方彥頓了頓,忽然轉頭看向她,眼神意味不明:“還是說,你想到了別的什麽?”
別說,這個女人炸毛的樣子,還真是傻的可愛。
“我才沒有!”紀瑤耳根爆紅,下巴抬得極高,“我現在不需要你掏錢了,快走吧!”
“隻要你能從這裏踏出一步,我立刻就走。”
“你你你強人所難!”
“所以,老實待著。”
“方彥你……”
正在兩人爭執不下的時候,一道清麗的女聲帶著幾分不確定幾分狐疑從紀瑤背後響起:“瑤瑤?”
“鴛鴛姐!”紀瑤看到來人眼神瞬間變亮,原本的不滿生氣立即被驚喜取代,興奮地想要立刻撲過去給她一個擁抱,卻忘記自己腳踝還有傷,登時又疼得齜牙咧嘴。
看她不停地抽氣緩解疼痛,文鴛這才注意到她的腳似乎不太正常:“你這是怎麽了?受傷了?”
“別提了,人要是倒黴,喝涼水都塞牙縫。”紀瑤想到自己的遭遇沒好氣地看了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方彥一眼,又給了文鴛一個讓她放心的微笑:“沒什麽大事,就是腳腕扭傷了。鴛鴛姐你是趕回來看漾漾姐的吧?她在樓上呢。”
“是啊!出了這麽大的事,我當然要過來看看。”
文鴛說的大事不止是指蘇筠漾昏迷,裏麵也包含江年和蘇家兄妹的事。這個消息是李默告訴她的,但是同樣叮囑,讓她千萬別在蘇筠溪麵前提起江年。
不用想,這裏麵的事兒還不小。
“那你快上去吧,我包紮好了就過去。”紀瑤眼神悄悄瞥向方彥,確定他並沒有注意她們兩人的對話才繼續湊近文鴛輕聲說道:“有肇事者陪著我,你快去吧。”
“那我先上去,你有需要隨時給我打電話。”文鴛晃了晃手裏的手機,也不跟她客氣,轉身就朝電梯走去。
樓上的防衛更加森嚴,幾乎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架勢,這趕得上邊關軍防的架勢讓文鴛更加疑惑。
不是漾漾昏迷了嗎?怎麽像是如臨大敵一般,這是在提防誰呢?
層層驗證通過,又經過了蘇筠漾的授意準許,文鴛終於與蘇筠漾隻有一門之隔了。
長舒一口氣,正要推門而入,就聽見門內傳來一個她極其熟悉的聲音。
是他?
他怎麽會在這兒?
刹那間文鴛有一絲恍惚,大腦一片空白,呼吸隨即變得急促起來。
世界真的這麽小?還是命運存心和她開了個巨大的玩笑?
“鴛鴛,等我。”
這聲音,這感覺,簡直刻骨銘心。
所有人都認為她出國兩年是去深造,想要未來有更好的發展,就連蘇筠漾也隻覺得她是在演藝圈待得煩悶想要離開散散心,但除了她自己,沒有任何人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他。
確切地說,是他的背叛,毫無解釋,**裸的背叛。
文鴛一時不知該做出什麽反應或者動作,隻好靜靜地聽了一會裏麵的動靜。剛想轉身離開,門卻從裏麵被打開。
出來的人顯然也沒想到會在這個時間這個地方碰見她,一時竟生生愣在了當場,就連手一直搭在門把手上也不曾察覺。
良久的沉默,伴著兩人有些沉重的呼吸聲。
“你……”
“出去說。”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好。”舒懷瑜順從點頭,立刻跟上文鴛的腳步朝走廊走去。
文鴛幻想過無數次再次見到他的場景,卻獨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重逢。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麽,想了想輕輕道了句:“好久不見。”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寒暄。
“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
兩年零七個月,730又256天。
舒懷瑜也不止一次地想象過再見麵時的情形,心裏藏了許多話,可真的到了這個時候卻什麽也說不出來,沉默許久才終於問道:“你……還好嗎?”
“謝謝關心,我很好。”看到舒懷瑜臉上掩藏不住的關心,文鴛唇角反而勾起一抹冷笑:“你肯定也過得不錯,她還好吧?你們要結婚了嗎?”
“我……”舒懷瑜顯然沒想到她會這麽問,一時有些語塞,想了想又低下頭繼續保持沉默。
還是沒變,不想麵對的事情就以沉默回避。
文鴛了解他,早就想到了他不會回答,也不氣惱或者難過,而是無所謂地接著詢問:“要走了?”
“嗯。”舒懷瑜再次抬起頭,看向她的眼神中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像是火山噴發一般傾瀉而出:“鴛……”
可惜話還沒說完就被文鴛無情打斷,似乎是有意阻止他說下去,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正好,我要進去看看漾漾,就不送了。”
走出幾步又站定,“對了,祝你幸福。”
祝你幸福。多麽快樂又紮心的字眼。
看著頭也不回轉身離開的文鴛,舒懷瑜心中升起一絲苦澀,自嘲地笑了起來。
舒懷瑜你真是傻了,居然還有想奢求她原諒的愚蠢念頭,這個態度不正是你當初千求萬求的嗎?
說好了已經忘記已經不在意,怎麽她冷冰冰地祝福你的時候,心還是這麽痛呢?
舒懷瑜突然開始恨自己,恨自己忘不掉她,更恨自己沒有辦法改變這一切。
真好,我很好,一切都好。
隻是我的世界沒有了你,又怎麽會真的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