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八點三十五分,夏海市的高空中烏黑一片,蒼穹之上,風雨交加,電閃雷鳴,漂泊大雨傾盆而下,洗刷著整整一天的悶熱感。

北城區的廢舊汽車回收廠的倉庫外。

朱榮軍手中抵著一根朱紅色拐棍,外麵披著一件白色貂絨大衣,內力依然是一如既往的灰色中山裝,兩鬢斑白,相貌雍容,然而此刻他對視野之外的大雨仿佛視而未見,眼神冰冷的盯著倉庫內拿著一把片刀站立著的朱昊。

“咣當”一聲。

朱昊抑製不住眼中的害怕,手中的片刀掉落在地上,咽了一口唾沫,喃喃道:“表爺爺……”

隻是一晃,朱榮軍便邁開了腳步,徑直走向倉庫,他身後撐著一把大傘的青年緊跟其上,為朱榮軍撐著雨傘,倉庫內的十幾個小弟麵露恐懼,他們不是瞎子,常年混跡街頭小巷,也算是有些歪形見識之人,並且他們還是花青幫的成員,雖然不是核心。即使是這樣,他們也看得出站在倉庫外撐著黑色雨傘的那上百號人個個是身經百戰的好手,那股氣勢,不是他們這些小痞子小混混能夠匹敵的,這些氣勢也隻有身旁的金南德繃著臉的時候才會出現。

那是從容不迫,信心十足,遇佛殺佛,遇神殺神的滔天氣勢!

“這……這些人是誰?”花強翔在見到上百號黑色西裝大漢的時候臉色便是驟然一變,之後又見領頭的老者向自己等人走來,不由聲音帶了點微顫:“南德…金南德……快,快給我爸打電話,快啊!告訴他這裏的情況,讓他帶人過來,快!”

金南德的麵色也是有些難看,當他看到老者身邊撐傘的人時麵色卻又是變了一變,渾身冷汗直下,仔細看了看老者,又覺得眼熟,但一時間又想不起這老者是誰,聽到花強翔的吩咐,連忙從懷裏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接通之後,他幹燥的嘴唇這才蠕動著匯報著這裏的情況,同時間,他又顫抖著聲音說道:“老……老大,那是……我看到紀鳴天了……”

“紀鳴天?哪個紀鳴天?……風亞集團的紀鳴天?”對麵驚詫一陣,一陣不確定的疑問過後,電話裏便猛地傳來一聲怒吼:“紀鳴天!!那可是王級高手啊!!你,你們……”

金南德抖動著下巴看起來有點嬰兒肥的贅肉,驚顫道:“老大,這……這我真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你趕緊來吧……不然……我估計……我和花強翔都活不到明天了……對了……紀鳴天身旁還有一個人,紀鳴天正在為他撐著傘……”

“誰?不會是張興誌吧?”聽筒裏的聲音隱隱帶著些驚懼的顫抖:“你……你給我站在那兒等著,不要動,北城區廢舊汽車站是吧?我……我馬上就趕到……”

“不,不,不是張興誌……是一名老者……”隻可惜自己的老大花蒙早已經掛了電話,金南德麵龐上露出苦澀的笑容:“這下……不知道能不能撐的住了……”

金南德心裏明白,不管花蒙今晚上有沒有在場,他們恐怕都難逃一劫。

“電話打完了?援助什麽時候到?”

一道聲音忽然從旁邊輕飄飄的飄了過來。

金南德麵色巨變,轉過身,看著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自己身旁的人影。

這是個黑衣人,全身穿著黑色的休閑裝,腳下是一雙黑色的皮靴,他滿臉胡渣,眼神深邃而滄桑,露出一副成熟男人特有的風味,相貌英俊,嘴裏叼著一支香煙……

香煙……莫非剛剛彈開花強翔手中片刀的就是眼前這個黑衣人?

倉庫內的十幾名小弟包括朱昊和花強翔都對這個忽然出現在身邊的黑衣人充滿了驚懼之感。

這家夥,什麽時候進來的……

金南德臉上的汗珠滑落,緊緊盯著對麵的這個穿著一身黑色衣服,年紀大概在三十五歲左右的英俊中年人。

英俊中年人嘴裏叼著香煙,轉過身,看了看被捆在地麵上輕輕抽搐的張風水,麵色一凝,眼神中閃過一絲怒火,他猛地轉過頭,壓抑著怒火,對金南德低吼著,怒極而笑道:“哈哈,果然有魄力,竟然把我們沐風少爺弄成了這番樣子……鎮定劑!給我!快給我鎮定劑!”

金南德被對方的態度逼的倒退一步,擦了擦臉上的汗珠,對一旁的青蛇道:“鎮……鎮定劑……”

青蛇猶豫了一下,看了看朱昊和花強翔,希望得到他們的主意,然後隨後他便一股大力擊飛了起來,慘叫一聲,直接撞在了一旁的廢舊氣車車門上,被反彈著掉落在地的時候,青色整個人都疼的麵目猙獰,青筋暴起,嘴中不時吐出大口大口的鮮血。

“不要挑戰我的極限,鎮定劑給我!”英俊中年人冷冷道,收回踢出去的右腿。

金南德打了一個寒顫,連忙點點頭,對一旁那個給出仙人醉的小弟說道:“快拿出來!”

那小弟結結巴巴道:“沒,沒有鎮定劑……”

英俊中年人一怔,看了看已經走進倉庫內的朱榮軍。

朱榮軍甫一走進倉庫,頭上雨傘便被那個被金南德稱之為紀鳴天的青年撤去,他忽略過朱昊欲言又止的舉動,徑直走向倒在地上抽搐的張風水,一下便把張風水抱了起來,看著綁在身上的鎖鏈,眉頭輕皺,起身,把那根朱紅色拐杖拿起,手一抖,整個朱紅色拐杖猛然冒出三寸如手指粗細的劍刃,然後在張風水手上和腳上捆綁著的鎖鏈輕輕一劃。

“刺啦——”

張風水手上鋼筋鑄就而成的鎖鏈頓時一分為二,從劍刃劃過出崩裂開來。

在場所有人都為之倒吸了一口涼氣,朱榮軍仿佛沒有顧忌到張風水身上的血跡和泥土,抱起張風水,給他號了號脈,之後麵色沉重:“藥量太大了,有點危險……”

紀鳴天把那把大傘收起,之後便走了過來,看著抽搐著的朱榮軍,皺眉道:“朱老,要不,我用家傳的推拿手,把他體內的毒素排除一些?”

“我正有此意。”朱榮軍點了點頭。

然後在所有人驚奇的目光下,紀鳴天從朱榮軍手裏接過張風水,找了一個空地盤膝做了下來,把張風水平放在麵前,讓他整個人都趴在自己盤膝而坐的腿上,之後便輕輕提了一口氣,弓起的掌心拂過張風水的後背,讓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的是,當紀鳴天手心拂過張豐收後背的時候,肉眼可見的波浪出現在張風水後背的校服上,波浪從掌心處發出,整整在張風水後背上倘佯了一個周天,之後紀鳴天又再次提了一口氣,弓起的手心猛地放平,仿佛一掌打在了張風水的後背上似的……

緊接著,抽搐著的張風水便不再抽搐,在掌心落下的時刻,猛地吐出一些黃黃綠綠的**,之後整個多仿佛虛脫了起來,軟弱無力的趴在紀鳴天的雙膝上,效果比較明顯的是,張風水抽搐的動作和流口水不斷的毛病就此打住。

“我每天早中晚給他推拿三次,相信一周後會有所好轉。”紀鳴天輕聲道,把虛脫的張風水交還給朱榮軍,朱榮軍緊繃的麵色緩了下來,歎了口氣道:“紀鳴天啊紀鳴天……張誌興有你這一個得力手下,當真是三生之幸。”

“不敢,大老板對我們的恩如同再造,不敢,不敢……”紀鳴天一連說了七八個不敢,態度有一些些惶恐,有一些些不安。

“嗯。”朱榮軍意味深長的看了紀鳴天一眼,之後便對一旁一直對張風水生出一臉興趣的英俊青年道:“魏東哲,這件事就交給你處理了,我和鳴天就先行回去了,該處罰的就處罰,該做的就去坐,不要顧及什麽,不管他們背後是誰……”朱榮軍掃了四下裏倉庫中的那些花青幫的小弟們,在朱昊身上滯留了幾秒,之後便抱著張風水向門外離去。

一輛深藍色保時捷卡宴汽車打著車燈,停靠在了倉庫外麵。

朱榮軍和紀鳴天上了車,留下上百號西裝大漢和那個叫魏東哲的英俊青年。

魏東哲目送保時捷離去,之後突然失笑了幾聲,轉過身,盯著朱昊,撿起他身旁的片刀,捉狹道:“朱昊,你的表現,可真是出乎你表爺爺的意料啊……”

朱昊怔了怔,仔細看了看魏東哲幾眼,壓下心中的恐懼感,問道:“你是……”

“我啊……”魏東哲笑了笑,眼神倏地變冷:“你還沒資格知道。”

朱昊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來,拳頭緊緊的捏了捏。

魏東哲四下裏看了幾眼,看到那些倉庫裏站立著麵容有些驚懼的小弟們,看到一直在那兩廢舊汽車旁發出疼痛呻吟聲的光頭,看到一旁冷汗淋漓的金南德,看到一直瞅向倉庫外,等待著所謂援兵到來的花強翔,看到麵色陰晴不定的朱昊……

魏東哲笑了,笑的很開心:“不知道你腦子長哪裏去了,和沐風少爺為敵,當真是嫌命活長了……”

“你口中的沐風少爺?就是張風水麽……”朱昊一臉呆滯,自從表爺爺出現後便沒有了之前的跋扈神色,他呐呐道:“可……沐風少爺究竟是誰啊……”

魏東哲哼哼一笑,戲謔的道:“就是風亞集團的太子爺呀,全名叫張沐風。”

“噗通”一聲。

朱昊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到花強翔雙目無神,跪倒在地,同時,他嘴裏念念有詞:“完了,完了,完了,這下真的完了,完蛋了,風雅集團,我之前的感覺果然沒錯,怪不得和雜誌上的張誌興長這麽像,……竟然是張誌興的那個失散多年的兒子……果然……果然是他……”

朱昊心中一震,能讓花強翔都這麽懼怕的人……

他可還從來沒見過。

這個張風水,怎麽改名叫做了張沐風?失散多年的兒子……

難道……他的背後有著讓花青幫都懼怕,讓表爺爺都甘願效力的人麽……

朱昊腦門上的冷汗開始流淌下來,比金南德臉上的還要多。

“表爺爺不理我,我……我還能找誰……還能找誰……”朱昊猛然蹲在了地上,巨大的壓力使他用力的拉扯著自己的頭發,臉上的表情可憐卻猙獰。

“還能找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