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嗚嗚嗚筱筱……”
“麻麻……”
一個奶聲奶氣的男孩啜泣著,又被一個中年女人粗魯打斷。
“裝什麽裝啊,不就是被淹了一下嗎?”
“就是你們欺負筱筱!我要告訴爸爸!”
江之咬牙切齒地瞪著身邊的人,那小小的身體明明沒有任何的威懾力,可那雙眼睛卻藏著一股狠勁。
朱嬸搓著手,遮掩心虛,“這不關我們事啊,明明是太太貪玩,非要去摘那蓮子,要不然怎麽會落水呢?”
“筱筱明明想去哪裏玩都會跟我說的,她不可能會一個人去湖邊的……”
湖邊……
溫筱聽著兩人的爭吵,沉湖的記憶撲麵而來,猛地驚醒。
身旁的小團子察覺到她醒來了,連眼淚都來不及擦,撲到她的懷裏,“筱筱,你終於醒啦!”
“兒子……我的?”
江之聽到自己的媽媽連自己都認不出來了,小小的個子簡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筱筱,你怎麽啦?!我是之之啊。”
腦子裏隱約的記憶和眼前的現實重合,溫筱勉強的認得出來,麵前的這個小團子,鼻子嘴巴都隨她,熟悉的感覺,好像確實是她的兒子……
落水前磕到的後腦勺還在隱隱作痛,記憶一段一段的,而自己本來不多的清晰的記憶停留在四年前被仇家賣到塔亞地下組織開始,磕壞了腦袋,懵懵懂懂地當了四年的小傻子,現在就算心智恢複了,那四年裏發生的事情還記得的也不多。
“我就說太太沒什麽事兒,小少爺,先生最討厭麻煩了,這點小事真的沒必要麻煩先生,”朱嬸半分高興的樣子都沒有,還側旁打聽著,“太太,你還記得你落水的時候見到了什麽嗎?”
溫筱順著聲音的方向抬頭,先生三個月都沒回來過了,這莊園裏上上下下都看著他們這孤兒寡母好欺負,什麽懷心思都冒出水麵了。
以及,小傻子落水的意外,又真的是意外嗎?
“那你希望我見到什麽呢?”
果然,一說起這個,朱嬸都沒敢直視她,眼神躲閃的說出的話也隻是給旁人聽的,“沒見到什麽就最好,先生都三個月沒回來了,說不定就是厭煩你們了,你們要懂點事兒,你們娘倆也隻不過是先生養在外麵解悶的玩意兒,也就我關心你們……”
朱嬸苦口婆心的說了一堆廢話。
可偏偏溫筱最不喜歡的就是聽廢話。
“帶我去落水的地方。”
語氣輕而果斷,不容人拒絕。
朱嬸愣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的覺得自己被一個傻子給唬住了,惱羞成怒,卻又看到小少爺時,哎呦哎呦的叫,“小少爺,太太心智不全,但你可不能這樣任著母親胡鬧啊,這都什麽時候了又想去那湖邊玩……說句難聽的,都是小少爺這麽偏袒太太,朱奶奶也不好管的,到時候先生回來了……”
好一個黑的說成白的。
溫筱對上那張笑咧咧的老臉,算盤都打到自己兒子頭上了,就這短短幾句話就想把小傻子落水的鍋都扔在了她兒子頭上?
“說完了嗎?那麽能扣鍋,不去當廚子都可惜了。”
“太太這話是什麽意思……”
話都沒說完,溫筱順手抓起手邊的一個杯子,直接的往那喋喋不休的老臉上砸過去,“能耐心聽你滿口噴糞,先生都要誇我有素質,朱奶奶知道的,我心智不全,還請多忍忍,畢竟,下一次,就不是臉了。”
要不是那個杯子打偏,現在就可以把她臉劃傷了。
溫筱把之之拉到身邊,輕輕拍著他的後背。
之之下意識抬頭,看到她眼裏的安撫之意,忍不住心生崇拜,“媽媽……”“還要我說第二遍嗎?帶我去落水的地方,現在,立刻,馬上。”
朱嬸嚇得手心發汗,哆哆嗦嗦地甚至不敢看向她的眼睛,“知道了……”
太太在莊園裏跑對於園丁他們這些下人看來都不見怪了,反倒是意外,一直鼻孔對人的朱嬸也會有在太太麵前灰頭苦臉的一天,“朱嬸,你的臉怎麽了?”
朱嬸一口假牙氣不過的咬得吧唧響,“這傻子又犯病了,一犯病就有暴力傾向。”
他們那輕藐的說話的樣子絲毫都不避著她這個小傻子,溫筱聽得見,也不瞎,隻是重心本就不在於管他們,但自己想要什麽,想去哪裏,溫筱其實自己也不知道,她隻知道從醒來的時候,胸口的沉悶本能地使她驅趕去到她落水的那個湖邊。
朱嬸向前兩步看著那片湖,神情多少有些不自然,“這裏什麽都沒有,太太。”
溫筱,“我的東西呢?”
朱嬸渾濁的眼睛裏麵閃爍著貪婪的目光,某種意義上來說,精明的很,“什麽東西?我沒見過什麽東西。”
“噗通——”
朱嬸怎麽都沒想到自己的頭居然被自己看不起的小傻子一把按下了湖麵上。
“你知道我在說什麽。”
溫筱用力的把她的頭拽起來。
毫不留情。
朱嬸嗆了一大口水,氣得眼珠子都要凸了出來,“你敢這麽對我?!……啊!瘋子!”
“嗚——嗚——”
一整個叫不出聲來,甚至還發出咕嚕咕嚕的冒泡聲音,溫筱把她的頭壓在湖裏,狠厲的勁兒似乎沒打算給她活路。
朱嬸怎麽都沒想到一個在莊園裏麵嬌生慣養養著的傻子會有那麽大的力氣?
“我現在就派人過來找!”
嗆了好大幾口水之後終於老實。
結果就是一堆人抽幹那個湖麵來找。
小傻子會經常提出一些無理的要求,甚至說有暴力傾向並不奇怪。
沒有人懷疑。
本來溫筱就衝著不怕被發現才無所謂的態度做事,偏偏這個時候自己腦海裏突然間湧起了一段記憶,和之之眉眼極為相似的男人,低沉著在她耳邊說的話,“你最好當一輩子的小傻子,不然我怕我忍不住殺了你。”
完蛋!
溫筱隻覺得天都塌了。
恢複了還要被殺。
溫筱就記得孩子他爸特危險,能在這種法律當擺設的國度裏依舊壟斷了幾乎八成的正經生意,在這一群餓狼中白手起家,江淮怎麽不是個有本事的人?
隻不過他在塔亞的風評大多數都是冷血無情的惡評,雖然在對他僅有記憶裏麵,他好像並沒有做什麽過分的事情,除了恐嚇她。
不對,恐嚇她也怪嚇人的。
“筱筱的臉色那麽差?”
小團子擔心地抱住媽媽。
溫筱伸手安撫似的摸了摸小團子柔軟的頭發,之之的眉眼中真的有那個男人的影子,“之之,你爸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