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蘭湖墓園位於一片靜謐幽深的濕地區西側,背靠藍山麵朝紫蘭湖,和繁華的法旺區隻隔著不到一小時的車程。

是個長眠的好地方,也是距離中心最近的一片墓園。

“這裏麵積特別大,據說足夠讓環繞它的三個大區所有人睡進來。”洛克在車上這麽介紹。

眾人:“……”並不太想睡。

“不過在此之前我還真沒有來過這裏。”洛克等語氣聽起來居然有一點遺憾,不知道他在遺憾個什麽鬼。

“我懷疑你今天早上是不是喝酒了。”安娜沒好氣地說:“沒來過這裏難道不是好事嗎?”

“我知道,我是說這裏還安葬著許多名人。”洛克,“可以順道去看看他們……”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的遺容。”

……

又上那幾個年輕實習生嘰嘰喳喳聊個不停,這種在工作時間段內集體外出的經曆對他們來說有些新奇,所以顯得很亢奮。

燕綏之除了在他們看過來的時候適當地笑一下,全程都沒有參與進去。

他對這種外出並沒有多大興趣,事實上他的注意力還停留在上午看到的卷宗裏。

上一回他用搜索的方式找尋過爆炸案,這次才發現其實並不需要那樣找。和他相關的那件爆炸案上做了特殊標記,還額外插入了書簽。

特殊標記是律所裏統一的,所有一級案件都會有。書簽應該是顧晏加的,也許是為了方便翻查。

他簡單翻了一下,裏麵包含的東西還挺齊全,委托書、背景資料、證據目錄、各位相關證人證言、口供、文字版的庭審記錄、判決書等等全都有。

粗略一看,他所需要了解的東西似乎都在裏頭了。

在出來之前,他一目十行地看了最上麵的案件簡述,和他之前在新聞報道上看到的相差不多

製造爆炸的是一名叫卡爾理查德的中年男人,曾經遭遇過重度燒傷,精神有些問題,有時清醒有時癲狂。但是他不管清醒還是癲狂,都極度仇恨致使他被燒傷又將他解雇的公司以及部門主管。這幾年他的生活徹底沒了保障,公司承諾的後續補償始終沒有到位。他的瘋病日漸嚴重,妻子又帶著孩子離開了他。

那天公司老板帶著幾位管理下榻在那家酒店,剛好和燕綏之住在同一層。他們住的那層有單獨的電梯,不是所有人都能進去。卡爾理查德幹脆在他們下麵兩層找了一個房間,兩個炸彈把他上下一共三層樓炸豁了。

那位公司老板,幾位管理層,加上和燕綏之相似的倒黴客人一起交代在了裏麵。

因為精神問題,卡爾理查德最終被送進了專門的精神病院,某種程度上來說避免了牢獄之災。

“對了,紫蘭湖墓園是不是……”實習生亨利突然開口,表情有些遲疑。

除了燕綏之,所有人都看著他,等他把後半句說完。

“我不知道我有沒有記錯,但是好像是……”亨利又卡在一半。

但是看他的表情,好像覺得所有人都能立刻領會他的意思一樣。

眾人被他弄得一頭霧水,片刻後菲莉達最先反應過來,一拍大腿

“噢你拍的是我的腿!”亨利叫道。

“我是說我想起來了!燕院長是不是也在這裏?”菲莉達恍然大悟。

燕綏之一驚,終於回神:“嗯?”

“我是說院長的墓碑就在這裏!”菲莉達說:“報道上是提過吧,我沒記錯吧?”

燕綏之輕輕“啊”了一聲,像是才想起來一樣低聲道:“好像是提過一句。”

他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出神,漂亮的眸子微微眯了一下,很快便看向了車窗外麵。車子行進的側前方,隱約可以看到紫蘭湖墓園巨大的標誌,安靜地站在鬆林環繞的湖邊。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居然要看見院長的墓碑”這件事上,一時間都沒有發現他神情的異樣。

也正因為他們提起了這件事,所以最後十來分鍾的車程裏,所有人都換上了一張上墳臉,整個車廂裏充滿了哀悼的氛圍。

重新回神的燕綏之靠在椅背上,默默欣賞了一路,感覺自己的臉都變成黑白遺照。

“曾先生嗎?我們已經到墓園門口了。”下車後,洛克翻出霍布斯給他的聯係方式,給所謂的案件相關人撥了通訊。

對方是紫蘭湖墓園的工作人員之一,是霍布斯的一個朋友。

“南十字律所的小朋友是吧?”洛克開了公放,對方的聲音足以讓所有人聽見。

曾先生說:“來了解案子?稍等一下,這邊有幾個客人,我接待一下,完了我就過去找你們,你們可以在辦公區域會客室先等一下,或者也可以去看看有沒有什麽人可以祭拜?”

眾人:“……”你們墓園的待客方式真特別。

像南十字律所這種實習生的初級考核,找的都是各個律師的朋友們,盡職盡責地幫他們扮演各種案件相關人。當中的一些非常享受這個演戲過程,影帝影後上身,演得不亦樂乎。好像那些案子都是真的似的。

“居然還有客人?”洛克切斷通訊之後,咕噥了一句。

墓園平時其實並沒有什麽人,為了不影響曾先生的工作,霍布斯幫他們約的這一天其實算這個月的閉園日。

“那我們先轉轉吧。”菲莉達道。

感謝曾先生別出心裁的提議,10分鍾後,燕綏之跟在其他幾位實習生身後,穿過墓園長長的石階和繁茂的樹木,跟自己的墓碑來了一個麵對麵,手裏還拿著兩枝菲莉達硬塞給他的白色安息花。

遺照上的燕綏之:“……”

拿著花的燕綏之:“……”

墓地應該是梅茲大學那邊挑選的,遺照跟名人堂的那張一樣燕綏之戴著眼鏡,優雅地坐在扶手沙發裏,膝蓋上放著一本厚重的法典,眼裏含著淺淡的笑意。

不論是容貌還是氣質都無可挑剔。

這樣的照片出現在墓碑上的時候,便格外讓人惋惜。

他事先沒有留過什麽話,所以墓誌銘非常官方

一個高潔的靈魂沉睡於此,他拯救過許多人,也教授過許多人,紫蘭湖溫柔的月色和花香帶著祝福,願他安息。

燕綏之:“……”

老實說,並不太想安息。

他將手裏的安息花別在隔壁墓碑上的時候,安娜她們兩個比較感性的女孩兒已經歎息著紅了眼圈。

能活生生站在這裏看著別人懷念自己,真是複雜又奇妙。

他正想對那兩個小姑娘說些什麽,身後不遠處的石階上突然傳來了說話聲。

“誒?有人搶了先?也是同學?”一個女聲說道。

燕綏之聞聲轉頭,隔著20多米安靜的小路,看見了顧晏的臉。

“……”

怎麽哪兒都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