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基因大樓,顧晏就調出了智能機屏幕。

盯住了?

這三個字剛要發出去,喬的信息已經蹦了出來:

已經安排好了,實驗室裏有一個守著。幾處監控正在調整,我過會兒同步給你。

他們其實一直跟喬保持著聯絡,找合適的人盯住雅克白。身邊埋著一個隱患,做事終究放不開手腳。

尤其雅克白跟房東、跟林原都牽連著關係,如果他的真的有問題,對這兩個人一定會是極大的打擊。

喬:

巧了!監控內容剛同步過來,我就看見他從休息室裏出來了,林原也在!

顧晏的智能機裏收到了同步過來的多個監控角度,其中就有實驗樓的那條走廊。林原剛跟他們分開回到樓上,就跟雅克白正麵碰上了。

顧晏看了一會兒,又切回消息界麵,把還沒發出去的三個字刪掉,重新發了一條:

實驗室裏守著的是什麽人?不要引起雅克白的懷疑。

喬:

叫肖因,是個研究員,本來就是林原團隊的,經常跟人輪班看實驗室。盯實驗數據和反應進程本來就是他的職責,他呆在那裏,雅克根本不會覺得奇怪。

如果雅克真的對他們的研究數據或者實驗動手腳,他會保留證據,立刻通知你們。

“怎麽樣?”燕綏之嘴角帶著笑意,朝他屏幕看了一眼。

在大廳內的其他人看來,就像是最日常的閑聊。

顧晏把消息界麵對他開了共享權限,一係列對話看得清清楚楚。

“通知我們?”燕綏之輕聲說:“提醒他一聲,通知你就行,我智能機還被小耗子們盯著呢。”

顧晏叮囑過去,很快喬回複說:記著呢,沒問題。

燕綏之點了點頭,又收回視線誇了喬一句:“小少爺關鍵時刻辦起事來還是很靠譜的。”

他走上前去按了電梯,身後有幾個姑娘嘰嘰喳喳衝過來。

顧晏正給喬發著消息,有個姑娘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胳膊。

“哎呀對不起!”那姑娘連聲道歉,接著又一愣:“是你們啊?”

燕綏之聞聲轉頭,雙眸極輕微地眯了一下。

居然是艾米博羅昨天他們跟了一路的小護士。

今天的艾米博羅又恢複成了普通模樣,頭發蓬鬆,劉海遮著額頭,口罩拉到下巴。她沒有化妝,又或者化了淡妝,五官柔和卻平淡,這跟她昨天出現在高速休息站的模樣判若兩人。

儼然是位合格的影後。

好在顧晏本來也不是多話多表情的人,他隻是動作頓了一下,微微有些訝異。

這種訝異無傷大雅,就好像他隻是想不起來這個打招呼的姑娘是誰。

電梯叮的一聲打開門。

一串小護士又嘰嘰喳喳湧進了電梯,末尾那個順帶拉了艾米博羅一把,叫道:“艾米!別愣著啦,快進來,要遲到了!”

“艾米?”燕綏之就像是被提醒一般,“哦”了一聲,了然一笑:“你就是那位總被賀拉斯季氣哭的姑娘?”

影後就是影後,艾米博羅居然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燕綏之真是佩服之至。

電梯無聲上升。

艾米博羅問:“你們又去看望季先生?”

顧晏點頭,淡淡地說:“看看他今天情況怎麽樣。”

艾米博羅:“聽說早上退燒了,嘔吐和紅疹的情況都好轉了一些”

她說著,轉頭拱了拱身邊的同事,確認道:“肖醫生是這麽說的吧?”

另外兩個同層小護士附和地點頭:“對,目前狀況好很多了,今早護士長還叮囑我們接班之後注意監測,如果今天一整天都沒有再發燒,那就在控製範圍內。”

顧晏:“這樣最好,省去很多麻煩。不然……”

艾米博羅好奇地問:“不然什麽?”

“沒什麽。”顧晏說,“隻是如果症狀反複,遲遲得不到緩解,我傾向於建議當事人轉去感染治療中心。”

這話在知曉一切的燕綏之聽來,真是十分的瞎。但艾米博羅並不清楚。

她在聽見這話之後,肩膀微塌幾分,嘴角極小幅度地動了一下。

這些細小的反應都被燕綏之收進眼裏,這表示她很放鬆……

或者說,顧晏的話讓她很放心。

顧晏目光低垂,依然在智能機上跟人發著消息。屏幕切換成了私密模式,其他人根本看不到界麵內容。

在不知情的人眼裏,他就像是在處理早間郵件一樣,麵容平靜。偶爾會在忙碌的間隙抬頭跟艾米博羅聊兩句。

透著冷冷淡淡的紳士和禮貌,就像往常一樣。

可事實上,他智能機上來去的消息都是這樣的:

喬:

那個護士也已經盯住了,你們標記過的幾個地點我一並傳給了我姐。尤妮斯女士最擅長幹這個了。你知道的,當年我離家出走從未真正成功過,都是拜尤妮斯女士所賜,她讓我感受到了什麽叫無處不在。

顧晏:

賀拉斯季接觸過的東西,還是雅克白在檢測?

喬:

不是,換人了。說來也巧,我正發愁怎麽說才不突兀,雅克居然主動找我,說他名下的研究項目數據出了點問題,需要加班加點,顧不上檢測,我就順理成章換了人。

顧晏:

什麽時候的事?

喬:

剛剛。你說他究竟是不是曼森的人?要說不是吧,巧合也太多了。要說是吧,他幹嘛要推掉檢測呢?他完全可以全部檢測一遍,然後給我一個假結果。還是說他已經覺察到了我們的疑心,在故意撇開自己的關係?

顧晏:

或許我們要做好什麽也檢測不出來的準備。

喬:

你是說……他們其實已經把痕跡處理幹淨了,所以才放心任外人檢測?那要怎麽抓證據。

顧晏:

今天跟緊艾米博羅。

喬:

為什麽這麽說?她今天還會有動作?

顧晏:

剛才護士說賀拉斯季的狀況在好轉,如果今天一整天都沒有發燒,說明情況在可控範圍內,不需要轉院。

喬:

哦!我明白了!為了促使賀拉斯季轉院,那個小護士艾米博羅今天一定會讓他再出點狀況。

電梯在特殊病房那層停下,打開門。

“我們先下了。”三位護士姑娘跟電梯裏的其他同事打了聲招呼。

艾米博羅則向顧晏和燕綏之擺了擺手道:“我們去更衣室拿外套上班了,你們進病房記得要口罩。”

“好的,謝謝。”兩人點頭,往病房的方向走。

“小少爺那邊怎麽說?”燕綏之問。

顧晏直接把聊天記錄給他看。

燕綏之掃了一眼,又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目光看著顧晏。

“怎麽?”顧晏問。

“沒什麽。”燕綏之彎了一下眼睛。

隻是一想到剛才艾米博羅小姐就站在顧晏身邊,笑嘻嘻地跟他閑聊套話,而他卻一臉平靜地跟喬說著怎麽揪住她。

如此刺激的事,顧大律師卻依然雷打不動冷冷淡淡。

真是非常……

斯斯文文的燕教授想了想,“嘖”了一聲道:“我真是個流氓。”

顧晏:“……”

顧晏:“???”

此時的艾米博羅小姐正在更衣室套護士服,她的智能機突然無聲震了一下。

她收緊腰帶,不緊不慢地正了正白色的帽子,這才點開屏幕看了一眼。

信息內容隻有一句話:

醫院今天怎麽樣?有人起疑心嗎?今天能否搞定?抓緊,快開庭了。

艾米博羅想了想電梯裏的閑聊,回複:

正常,沒有,少操閑心。

今天才剛開始,有足夠的時間讓她尋找最合適的動手時機。

隻要賀拉斯季的藥劑從她這裏經手,隻要身邊沒跟著其他同事,隻要那兩位律師不在,而門口守著的警員不注意……

這樣的機會實在太多了!艾米博羅心想,而她隻要抓住任意一個。

8點45分。

換好班的護士們開始第一次巡房。

以往巡房都是一人一間,做個基礎體檢,看一眼營養機的運轉數據有無異常,再派發適量藥劑看著病人吃下去,就算完成了。

艾米博羅算了一夜,把自己順理成章安排成賀拉斯季的巡房護士。但當她踏進房門時,她身前是負責的肖醫生,身後跟著不放心的護士長,病房裏是在問話的燕綏之和顧晏,病房外是虎視眈眈的警員。

“……”

艾米博羅小姐十分想罵人。

10點整。

護士們開始第二次巡房。

艾米博羅從分發藥劑的護士手裏接過白鐵盤,踏進賀拉斯季的病房,燕綏之和顧晏停下問話衝她點頭笑了笑,門外的警員再次虎視眈眈地看進來。

而賀拉斯季這個王八蛋又蛇形走位,拖著一臉要死的病容,愣是不讓她靠近紮針。

燕綏之再次彬彬有禮地問道:“小姑娘,要幫忙嗎?”

說著,他溫和又不由分說地拿走針劑,看了看劑量說明,一回生二回熟地懟進了賀拉斯季的胳膊裏。

“……”

艾米博羅小姐臉上的笑快繃不住了。

下午2點。

護士們開始午間巡房。

這個點巡房就不是為了分發藥劑記錄數據了,而是為了盯住病人有沒有遵醫囑。比如有沒有偷偷抽煙,有沒有偷偷藏藥不肯吃,有沒有亂拔輸液,規定的飲水量和飲食量有沒有做到。

這天下午,賀拉斯季需要做一次例行體檢,需要他在體檢前喝夠足量的水。

艾米博羅把半粒米大小的藥劑掩在彎曲的小指關節裏,她給賀拉斯季接水的時候,隻要小手指微微一鬆,那粒透明的藥劑就會無聲無息地落進水杯裏。

“你喝水了嗎,季先生?別忘了過會兒要體檢,你必須得有**鼓脹的尿意才”艾米博羅進了門,燕綏之和顧晏從記錄的電子紙頁上抬起頭,衝她禮貌地點點頭。

艾米博羅的話就生生卡在了喉嚨裏。

“怎麽了?”燕綏之一愣,“你看上去臉色不太好,中午沒休息好?”

“沒有,就是覺得剛才那麽喊話不太合適,我沒想到你們還在。”

影後艾米博羅小姐臉上泛著薄紅,心裏艸著一票祖宗

你們為什麽還在?!

你們今天是打算住在這裏了還是怎麽?!

你們能不能給這位當事人留一點點喘息的空間?沒看見他快要煩死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另一更會晚,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