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慧姐很憂傷(上)
慧姐很憂傷!她近來當真很憂傷。她從那每次一百塊錢雇來的學生處得到了小可的照片,乍一見到照片上那人的模樣她的頭就長得大了一圈。在此之前她哪裏想得到一直令她心憂的生意對手竟然就是在銀行被她罵過的那年青人?
她給那位姓段的律師做了十幾年的小三,人家段大律師後來靠上了幾位樹大根深的人物,人到中年竟然平步青雲發了大財,她又已經人老珠黃,段律師如今已經不再眷戀她而又有了其她的紅顏知己。
慧姐每天過得如履薄冰,生怕哪個不小心惹怒了段律師再被對方收回這歌廳去。她手上沒有了這個作為經濟基礎的後盾又拿什麽去撐住那複印社?那是屬於她自己唯一的產業,如今複印社又迎來了競爭對手,而且她的對頭經營有方、勢頭正盛,生意一路飆高之後反而令她的複印社一落千丈。
她雇人暗訪了對方幾次後得知那光頭小老板被喚作小可,為人敞亮而又精明,但是他那複印社真正受到周邊學生歡迎的原因還要屬那店裏的一位女員工,慧姐聽說那姑娘美到直爆人眼球,猶如天仙下凡一般。
這天晚上慧姐滿懷心事的來到歌廳。進門之後才見到那經理就聽兒子說有一個光頭小子自稱和她“很熟”,正在貴賓間唱歌呢。那經理雖然沒好直說對方自稱和慧姐有不正當男女關係,可是慧姐又不傻,自然聽懂了兒子這比較隱晦的話。
她頓時被嚇壞了:這慧姐並非閑得住的人,除了那段律師之外她還另有幾個相好的。但這事堅決不能讓她的“老公”知道。那段律師若得知被戴了綠帽子豈不是要立即收回這歌廳去?
她正思索著是身邊哪一個吃軟飯的敢這麽招搖的公開和她的私生活,以致於那經理說起的以前曾騙小可進保安隊的事她反而沒注意到。她湊到門玻璃處向包間內一看。隻見裏麵兩男兩女,那兩個男人一個太老、一個太嫩,都不是她的姘頭。
那中年人她並不認識;可是這年輕的?慧姐定睛一看,立刻掐腰怒罵道:“好哇,我當是誰消遣老娘呢,原來是這小子?”
“媽,你真的認識這小子?”經理在母親麵前向來膽氣很小,謹慎得很。他能夠當上這個大歌廳的經理並在刀子眼這種人麵前趾高氣揚的,全靠他有這個給大款當小三的媽。
“認識,當然認識!”慧姐氣道:“我們都是做複印社生意的。”
那經理沒注意到慧姐的語氣,竟然誤以為他老媽已經和這個比自己還要小著點的小夥兒已經“好”到了一起開店的地步?於是他試探著問慧姐:“咱家複印社也有他的股份?媽,你和他……”
“想什麽呢?這種事也是可以胡說八道的?這小子是咱們的競爭對手,新開那家複印社的老板。”慧姐登時就敏感了,她說:“這種沒邊的事我往外摘還嫌摘不幹淨呢,你反倒往你媽身上潑髒水?你段伯伯要是聽說了這些風言風語……”
慧姐的話沒說下去,這對母子都想到了她這話若是成了真,自己將會麵對一種何等淒慘的境地。
慧姐脾氣不好那是壓力太大憋的,她並非毫無心機的人,在冷靜下來之後她叫來服務生,說要送個果盤到這包房去。她想了想又擔心服務生做的不夠妥當,於是她決定自己去一趟後廚,想要設個計謀坑小可一把。這對商場勁敵遲早是要以真正身份見麵的,與其被動受敵,慧姐心想自己還不如先下手為強鎮住那小子呢。
這孫行長果然有把很像費玉清的好嗓子,難怪楊芒鋒說這孫行長愛唱歌呢。而且他唱起歌來之時的那股投入勁兒很有些名星範兒。小可心說他若是聯係好一家包裝公司,給自己編排出一段淒慘坎坷的人生經曆,再去各類選秀節目上連唱帶哭的作做一番,指不定明年的樂壇新星裏就會多出一位“曾經大起大落,如今從頭再來”的中年大叔呢!
孫行長正唱到興頭上,那麥克風卻變了聲,隻剩下了輸入放大的聲音,音染和增益效果瞬間全都沒有了。好嗓子都不需要過重的音響來渲染效果,但如此一來他的聲場反而弱了下來。孫行長歌喉的唯一短板就是高音差了一些,在此將要唱到**之時他的聲音忽然就委頓了下去,於是他登時變了張臉,很不快的對三人說咱換家場子吧。
與他同來的那位被小可稱作“菜菜子”的美妞卻不幹了。“她家老孫”是大有來頭的人,作為老孫的“紅顏知己”她這個顧客怎麽能不刁難一下商家呢?而且菜菜子在今天的酒局上很沒有存在感:她在相貌氣質上明顯輸給了史於君,氣場上若是不拿出點鋒芒來爭回幾分場麵,別說“她家老孫”帶她來歌廳失去了意義,她更擔心自己在孫行長那兒會被看輕。
菜菜子也不按服務鈴,開門就在樓道裏大喊起服務生來。
那服務生溜溜的趕了過來,見她頤指氣使的一眼看來就是個難纏的主兒,隻得卑躬的問她有何需求。
菜菜子氣哼哼的說出包間音響設備出了故障的事。這服務生也是個沒見過世麵的愣頭青;再加上這歌廳的設備很少出故障,他也不知該如何處理。於是這服務生情急之下隻得向經理求助。
那經理在對講機裏聽說這事之後心裏那個氣呀,心說:“你小子是有點兒傻吧?你找刀子眼去敷衍幾下不就行了?你這麽當著客人的麵直接喊我過去,我不去還行嗎?我也沒碰上過設備臨時出故障的事,毫無應對經驗我他女馬去了能做什麽?難道要我去替你小子挨客戶的噴?挨罵的事你不頂上去,你這服務生是幹嘛吃的?”
他報怨歸報怨,但是他胸口掛著經理的牌子,人家客戶當然知道服務生要喊來的人就是他。被那犯二的服務生推到了最前麵他隻得快步趕了過去,心裏還在不斷盤算著:這先一步趕來的糟老頭帶著個挺有點**兒的小蜜,還點了最貴的包間、上來就要了幾千塊錢的東西。這是在還沒到手的小-妞麵前擺譜呢,還是來吃霸王餐的?
他哪裏知道這孫行長到哪裏唱歌都可以簽單。非但不用帶錢、甚至還會被歌廳老板強塞幾瓶價值不菲的酒回去呢。
這經理已經算是全歌廳技術方麵最強的人了。他硬著頭皮擺弄了那功放好一會兒才排查出是DSP芯片發生了故障,以致於預設的音效都調諧不出效果來。這是個說大不大、但是又很難迅速解決的問題。他被急得直冒汗,惡狠狠的瞪著那設備低聲罵道:“這高科技就是靠不住!”
他心說:老媽才跟我說了這包間裏那和我有仇的小子是她生意場上的對頭,我們還沒出招呢就先丟了人,出了這檔子事可有多難辦?於是他幹咳了一聲說:“要不您四位換一間包房吧?”他尷尬的解釋到:“隔壁那間貴賓間也是這樣的配置,這可是全市最高檔的音響設備。”
“也是這樣的?”菜菜子可不是好說話的人。但凡高官權貴身邊的年青女人,哪一個不是被身邊那些有求於人的弱勢者捧出了高傲的臭脾氣?她每每看到史於君的相貌就會不爽,可是人家是“她家老孫”要會的朋友帶來的女眷,她又怎麽能找人家的茬呢?這時菜菜子就把全身的火氣都發在這歌廳之上。她尖聲利氣的說:“換了另一間若是再和你這間一樣出毛病,你還讓不讓我們愉快的唱歌了?我們不換,你趕快修吧!要換的話我們隻換歌廳。”
經理心說:“修?我他女馬怎麽修啊?你們不換間的話我隻能從隔壁另搬一套設備來換上才行了。”
菜菜子見他猶豫不定,便不耐煩的說:“慢慢修吧你!我們有得是時間,反正明天是周末。”
那經理隻得低下頭去裝作解決故障似的忙乎了好半天,他回頭瞥了一眼,見刀子眼正在門外瞧著情況,於是他就像見了了救星一樣低聲叫了對方一句,之後對刀子眼使了個眼色,不一會兒刀子眼果然如他心意的搬來了從隔壁包間才卸下來的設備。
這套設備刀子眼是將它搬來而不是扛的,這家夥一個八尺來高的大漢如此折騰一趟也被累得直喘大氣。小可是個行家,他清楚這貴賓間所使用的這種設備功放和前極是一體的,重達七十餘斤。
菜菜子當真不是個省油的燈,她輕蔑的瞥了後搬來的設備一眼說:“我們不換設備。誰知道你後搬來這套有沒有暗病什麽的?萬一用上一會兒又壞了再被你們訛上我們呢?我們家老孫用之前這套設備唱得很順當,我們就用原來這套了!趕快修你們的。”
菜菜子是小可二十年來見過的所有狐假虎威的人之中最讓他覺得給勁兒的一個。他直為菜菜子這樣刁難人的行徑暗暗叫好,卻又不好意思在臉上表現出來。他開心的在心中誇讚對方說:“菜菜姐,你其實一點也不菜,你今晚就是全世界最美麗的“毒蛇”!”
經理對菜菜子的不依不饒無言以對,他心說:訛你?想訛你我還不如說原來這套設備是你們弄壞的呢!
這種官司但凡打下去輸的八成都是商家。經理和刀子眼無奈之下齊齊的望向菜菜子口中的“我家老孫”,希望這位長者能夠幫忙說幾句大度的話放過他們一馬。
孫行長才懶得給這兩個小角色台階下。他向來高傲慣了,今天若不是衝著楊芒鋒的麵子,他甚至不會和小可這樣的小店老板一起唱歌。也虧得小可給自己爭臉,才被孫行長高看了一眼當成了平日裏與他走動的那些高官巨富一樣地位的人而與之交往下去。
在孫行長看來:菜菜子這樣跋扈的行為正是她的可愛之處,她惹出的小風波給他平淡的生活中增添了些許踩人的樂趣。他對經理和刀子眼的求助竟視而不見,孫行長隨意的點上了一支南京九五至尊,他深吸了一口並吐出一個煙圈來,這才悠閑的說了句:“乘興而唱,敗興而止,讓小可兄弟你見笑了。”
小可心說老哥你他女馬才“賤笑”呢。他和那經理雖然有些過節,但那都是兩個月前的小事了,小可雖然算不上心胸開闊,卻也沒到睚眥必報那種小氣程度。而且借著孫行長的虎威欺負這兩個小人物毫無成就感,於是小可對孫行長的話隻是淡然一笑而並沒說些火上澆油的話。
趁孫行長出去上廁所的功夫,小可低聲對史於君說:“看到沒?這些大人物帶出來的小-妞個頂個的難纏吧?這孫行長就是帶他親女馬出來玩也不見得會如此乖順的任憑對方如此得瑟。這普天之下也就你這麽個特例,竟然跟個小媳婦似的不聲張、不惹事兒。一看就不是跟著高官混的“紅顏知己”。”
史於君臉上一紅,低聲道:“誰跟小媳婦似的了?我是來幫你打架的……”
“別!姑奶奶你還是安生的唱會兒歌吧。”小可說:“要打架也不能在今天啊,咱不是來陪孫行長消遣的嗎?”
史於君道:“可是設備壞了啊?”
小可淡然一笑,信心滿滿的說:“壞不壞的那得看在誰手裏。經我搗騰幾下的話壞了的也能變好你信不?”小可見史於君半信半疑的瞪著一雙妙目期待著他證明自己的話。於是他就起身衝那經理走了過去。他在那經理身後站了一會兒,仔細瞧了瞧這套設備的品牌、型號和功能、結構,再和之前心中的判斷印證了一下,因而有了十足的把握能夠輕鬆搞定這個故障。
那經理見小可竟然在自己出糗的時候來看熱鬧,於是他不快的問小可:“你看得懂嗎?”
“你不妨換一路音頻輸入,再手動調節一下試試。”小可善意的提醒經理。
“你行你來,不行別……”那經理的話並沒說全,小可再怎麽著他恨,人家也是來唱歌的顧客。這小子之前說過的那別給自己老媽家的生意抹黑這話是很有些道理的,這場子將來極有可能成為這經理自己的產業,此時他怎麽能不收著點火氣呢?
小可見那經理蹲在原地發愣,便擺擺手說:“勞駕讓讓!”
那經理哪想到這小子敢上手的?他才給小可騰了地兒就猛然記起來小可以前被他騙去身份證那此到這女神歌廳來可是應聘音響師的。他並不相信小可能夠解決這故障,暗道:“難道這個從界湖城來的土包子也能處理這種疑難問題?”於是他打擊著小可說:“你玩過這麽高檔的東西嗎?技術含量可是高著呢?”
菜菜子見小可生的秀氣,對他的第一印象本就極好;再加上“她家老孫”對小可很是推崇,菜菜子看得出來,孫行長對小可並非那種場麵上的認可;而是由衷的願意和對方結交。於是她適時的給小可撐腰說:“叫你閃開你就麻利點,別占著茅坑不拉屎。”
“千裏馬拉煤車!”小可歎道:“再好的設備放在不會用的人手裏都是浪費。”他早就胸有成竹,此時終於出手了。
小可伸手到那輸出設備後身的位置,甚至不用拉出那設備來就“盲操作”改換了另一條輸入線路。他再到前極處去調整改換之後那一路輸入線路的音效,這種智能設備對手動調節功能預留的比較簡單,但是這價格很貴的東西靈敏度的精準程度並非玩笑,小可越調越順手、越試越覺得值錢的玩意兒就是過癮。
他在大致調整好音效之後試了幾下麥克風,再度細致微調,以他那變-態的聽力和穩定嫻熟的經驗、手感去操作,很快就找到了回響和延時都合適的那個平衡點。
此時那孫行長已經在門邊站了好一會兒。他瞧見了小可熟練的調整設備的大半過程。見小可竟然還有這麽一手他頓時眼前一亮。孫行長自幼酷愛唱歌因而對音響產生了極濃厚的興趣,他雖然被繁重的工作纏著而始終無心鑽研此道,他的家裏卻早已被他改裝得像一個錄音棚似的,全套設備竟不下百萬之巨。小可有這方麵的才華正是投其所好,孫行長由此自然而然的自心底裏對小可更親近了些。
菜菜子見小可已經解決了問題,經他調過的音效聽起來竟然比之前還要通透、清亮。於是她對已經毫無用處的經理和刀子眼冷冷的說了句:“你們都出去吧!”她打心眼裏瞧不起這些遠比“她家老孫”弱勢的底層異性,於是在問題解決之後她就換成了一張冷臉,斷然的清這兩人離場。
兩人正要依言離去,菜菜子又指著那後搬來的設備道了句:“等等!把你們不知從哪兒搬來的這破東西也搬走,絆倒了誰的話你們管賠償嗎?”
經理心說你這小娘們兒真夠多事的!被絆倒了是你自己眼瞎,難不成你唱歌唱缺氧住了院也要我付住院費不成?你這娘們果真有點眼瞎,竟然找了個比你爸還要老的男人。
鬱悶的經理隻得吩咐刀子眼趕快搬走那設備。他先是走眼看輕了小可;之後又被小可精湛的技術無聲的煽了一嘴巴,他麵上無光,隻好低著頭像被風霜打蔫了一樣灰溜溜的離開了包間。
刀子眼聽到經理的話的之臉上橫肉抖了兩抖,嘴都咧到了耳根子。他費挺大勁兒才搬來的設備這就要原樣搬回去?他暗道:“這是奔百斤的東西啊經理!我怕給它撞了摔了的隻敢抬著,你這是想累死我啊?”
他有心找幾個服務生來幹這出力不討好的活,隻是又被那菜菜子催了一句趕快騰地兒,無奈之下刀子眼隻得叫一口狠勁獨自把那設備抬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