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硯沒什麽文化,在地球上也就義務教育量產次品的水準。頂多還涉獵了一些道門的冷門知識。但他到了荒天域之後總是會把以前學的不少東西重新從記憶深處翻出來,仔細品,有用,也是緬懷過往。

此時此刻張硯覺得自己身處的局麵可以用一首鄭燮的詩來比較。

咬定青山不放鬆。

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萬擊還堅勁。

任爾東西南北風。

這首詩以前跑江湖的時候常聽師傅念,以此來安慰自己身為龍虎山的弟子卻整天為了一口吃的到處奔波,甚至下井倒鬥。

與張硯當時“無所謂,反正都是混飯吃”的心態完全不同,張硯的師傅是對自己龍虎山弟子的身份很在乎的,也對自己迫於生計壞了龍虎山的威名倍感羞愧和恥辱。隻能靠著一些精神上的自我安慰和麻痹才能堅持住。最後也是因為長期酒精麻醉拖垮了身體,六十出頭就一命嗚呼。

受以前師傅的影響,張硯對於鄭燮的這首詩也很熟悉。以前師傅用來安慰心裏的堅持和道門的執著。現在他用來同比自己的處境,以及明誌自己超脫此界的信心。

劉仁川的好意也就是講武院給出來的好意。講真是很有誠意的,也沒有附帶任何的苛刻條件,甚至對於壯骨丹、鑄兵這些方麵提都沒提。也就是說張硯隻要答應成為講武院的直屬正式教習,那麽講武院就會全力庇護他。而張硯需要付出的就是身為教習應該做的事情。

可張硯最後還是拒絕了。主要不是擔心自己被對方拿捏或者約束,而是因為本質上他與講武院並不是一條道的人。目的地或許相同,但選擇的路則是完全不一樣。暫時借一下這個身份度過實力羸弱的階段,之後張硯還是想要走屬於他自己的路。

不試試看道門裏那些傳說中高高在上的修為境界是不是自己也能達到?

如此在道門看來如肥沃新地一般的世界,又怎麽能沒有道門的身影?

既然靠武者依舊難改人族勢弱的局麵,何不試試別的路子?

反正來都來了,這些都是張硯準備去走的路。而他也一直在為這些目標積蓄力量。如今不過是積蓄的速度因為有著這方天地的幫作弊加快了許多而已。本質上還是在張硯的規劃以內。

但有些事也會常常出乎張硯的意料。他也時常根據事情的變化調整自己的計劃。

就好像之前沒料到那所謂的聖域會興師動眾的送那麽多的功德靈氣給他一樣,事先他是沒想到的。一如荒天域這方天地還能幫著作弊也是張硯沒想到的。這導致他回到廊源城後還差幾天一年卻已經跨越了許多修士一輩子都無法抵達的境界。他的計劃也在這些意料之外的變化裏被自己不斷的改變和提高速度。

事出突然的也不止上麵那些,還有最近從向口趕回來找張硯的羅長山。

張硯是沒想到羅長山會提出一個“學院”的概念。起初他是覺得有些離譜。可後麵聽到羅長山說此舉的信心就是來源於他的本事,以及如今在講武院裏的身份時,張硯一下也跟著反應了過來,甚至覺得這似乎也是他一直尋找的一個機會。

或許再沒有比這更合適的機會了。

於是張硯很快就把自己腦子裏的一些想法講給了羅長山聽。將“擺脫主流學派”的影響作為突破口,說服對方把招收學生的目光拉到最低,從那些還未蒙學完成,或者剛要蒙學的娃兒身上做文章。

張硯有自己的考慮。娃兒越小,接觸新鮮事物時接受能力就會越強。反之就會越弱。說是啟蒙,可啟蒙的讀物裏也是有灌輸荒天域這邊一些固有常識的意思在內。比如說關於武者的很多內容就讓張硯嗤之以鼻。荒天域這邊的人族對於力量的認知還是太狹隘了。

羅長山本來是不太讚同,因為啟蒙會多很多事情。並且在荒天域的常識裏,啟蒙都沒過的人根本沒資格做學問。而羅長山覺得自己要辦的雜學書院就是一個做學問的地方,又怎能讓一群屁大點的娃兒摻和進來?

不過張硯的再三建議下,以及對張硯的重視,羅長山最後給了張硯一個活動的名額。最少一個,最多十個。在這個範圍內可以讓張硯自由招學生。甚至啟蒙的事情也可以讓張硯去做。若是有效,此法才會被書院在後麵照做。

這不是張硯第一次見識到雜學一脈的這些學家們的“固執”和“矯情”了。不僅是羅長山這樣,之前的兩次茶會上張硯覺得幾乎所有雜學一脈的學家都或多或少的如此。

習慣了,而且也不影響。張硯能借一個幌子收幾個正兒八經的學生就是他最大目的了。

羅長山的動作很快。跟張硯商議好了之後就在廊源城附近尋找書院的位置。

首先不能在城裏。張硯不懂為何,羅長山回答說“城裏太浮躁,不是一個做學問的地方。”讓張硯半天反應不過來。弄不懂“城裏浮躁”這是怎麽得出來的結論。最後隻能歸結於羅長山喜歡清靜和山野的習慣所以傾向於把書院建在城郊。

總不能建在山野裏結個草廬就收學生吧?

所以羅長山在廊源城城郊找了一個莊子,花錢買了莊子很大的一套宅子。說是罪產來著。原主人是廊源城裏的一位官人,如今被吳遠的案子牽連,腦袋都沒了,家裏人也散了,宅子被抄沒成罪產發賣。因為這處宅子的位置很好,離廊源城不近不遠,而且背靠山嶽,前有河溪,景色怡人所以售賣的價就高。

不過再高的價在羅長山麵前也就那樣,連價格多少都沒問,直接就拍板買了。

校舍定了,還需要一係列的修整。等到人到齊了就可以正式掛上牌匾開始收學生了。也會標誌著南淵國這邊的雜學一脈開始了一個前人所未走過的新路。忐忑和期望讓已經須發花白的羅長山似乎煥發了特別的幹勁,整個人看上去似乎都年輕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