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寫在遺書上,且字裏行間透露出的恐懼發自內心,甚至一封遺書尚且未完便暴斃當場。這不論怎麽看都透著蹊蹺。

但不管是仵作的結論還是對吳家上下,以及吳遠信實的醫師的盤問,都無一不是指向吳遠的死乃是突發惡疾,一命嗚呼,與那個叫張硯的人一點關係都沒有。若不是如此,單憑遺書上留名,那張硯就必會被拿回衙門仔細盤問,而不是像現在那樣簡單的確定了其行跡就算完。

“大人。”

“進來。”

副官拿著一份寸許厚的案牘推門進來,行禮之後將案牘放在了楊傑麵前的桌案上。

其實也很有意思。就在數個時辰前,這間書房的主人還是吳遠,甚至吳遠的屍體就是躺在此時楊傑所坐的座位下麵。

“案牘房控製住了?”

“是的大人。我們的人先拿住了案牘房的進出口。期間有人要阻攔還被砍倆個。如今叫了衛戍一個夥的軍卒過來幫忙盯著,已經開始對案牘房內部做整理了。單就目前來說裏麵藏的東西實在不少。

另外,這份是關於吳遠遺書上提到的那個“張硯”的案件文書,已經辦結的。屬下大致翻了一下,這案子做的很實在,看起來也沒有問題。可仔細一琢磨又說不通。”

“哪樣說不通?”

“那張硯殺人的動機說不通。殺人後不跑也不躲,反而宿醉在一個對他來說還陌生的地方,更是匪夷所思。”

楊傑聞言也翻開那份案牘,一邊快速的翻看,一邊問道:“這麽說你覺得這案子有問題?”

“嗯。至少是不夠清晰的,也經不起推敲。若是屬下的人這麽了結一份命案的話,屬下一定會把他的屁股打開花,然後讓他滾蛋。”

楊傑哈哈一笑。他這個副官是捕快出身,一身的本事有一半都在偵辦各種案子上。後來跟著楊傑一起高升,也不可能再繼續跑案子了,可習慣和眼力不會變,一眼就看出了張硯案子裏的蹊蹺之處。

楊傑草草看了一遍。然後說:“這上麵提到的人證和證詞來處你帶人去查一查。或許後麵能用得上。”

“是大人。不過我們這次帶來的人手不夠了。廊源城衙門裏的人屬下認為穩妥起見暫時一個都別用。”副官的話斬釘截鐵。他雖然才到廊源城不但半天,可對廊源城這邊的事情可謂早就爛熟於心了。深知這裏的水有多深,各個官人有多爛。

這不是說廊源城這邊所有人都是貪贓枉法的惡徒,其中也有夾縫裏求存的人。可這類人並不意味著他們就能信任。他們一樣存在被“逼迫”時做出“妥協”的可能,不然豈會待在爛泥坑裏到現在?

“你的意思呢?從郡守府衙門裏調人過來?還是從異地抽調?”

“大人,屬下的意思是直接從郡守府裏調咱們自己的人過來。吳遠在廊源城經營多年,周邊編織的網有多大真不好說。還是謹慎些好。而在咱們的人過來之前可以讓周大人的軍卒幫忙照看一二。”

楊傑聞言稍作考慮,便同意了自己副官的意見,點頭說:“按你說的辦,馬上給肖大人去上報,簡單的將第一手情況給報上去,同時請求人手增援。

至於周大人那邊也去一份條子,態度誠懇一些,就說請他們幫忙維持廊源城衙門的內外安全,以及各官人的安全,最好可以把他們都保護起來。你懂我的意思嗎?”

副官點頭應是,然後急急忙忙的就去落實了。

很快一份急報就出了廊源城朝著郡守府所在的向口疾奔而去。同時副官親自去了城外衛戍大營,請求周倉的協助。

周倉也沒拿架子,人家堂堂郡守府左郎官的麵子必須要給。於是大手一揮,半個營的人馬就出了大營,拿著楊傑的請求許可,以及他自己的大印文書向左軍道行總管衙門報備,同時開進廊源城城。

半營人馬足足五百軍卒,其中還有五十騎兵。進城時的陣仗絕對是很唬人的。特別是對於在廊源城這種敏感地理位置生活的老百姓而言,第一個反應就是:北武國打過來了?還是江對麵的華嶽殺到城邊了?

可轉念又覺得不對。真要是到那份兒上了的話城門不早就關了?還能開著任人進出?

那就是城裏出了大事?莫非和城政官突然死了的事情有關?

好事者不少,都是廊源城裏所謂上流的人物,畢竟對他們來說廊源城的頭頭腦腦關乎他們的“生計”。而對於老百姓而言,頂多聊聊閑話,誰也不會往心裏去。

可很快,廊源城的上流們就被接下來的一幕幕嚇得額頭直冒冷汗。

有一個算一個,但凡是在廊源城地方衙門裏掛了職銜的官人,家門口、後門口,都被分派了軍卒把守,出行也有數位軍卒堂而皇之的跟在後麵。兩位廊源城的左右郎官甚至足足一夥的軍卒隨行,守家的還另算人數!

衛戍的這一舉動嚇到的不止那些上流,各官人也是嚇壞了。第一反應不會是衛戍周倉造反了吧?可一轉念又覺得不像。

一問之下,軍卒答道:“接上峰令,近來廊源城空有賊匪暗中行凶,特隨行保護各位官人。”

就這麽一句話,別的你問也不會搭理你,敢亂跑或者故意擺脫他們還會被一把揪住衣服拽回來。這不管怎麽看都和“保護”二字不沾邊。

到此時,就算再遲鈍的人也明白廊源城現在最大的事情並不是死了一個城政官,而是整個廊源城的地方官圈都有大麻煩了!

當天晚上,深夜。楊傑在吳府的書房裏看到了從府中挖地三尺之後收出來的賬本、財物清單、各類留存的往來書信。

還是那名副官,此時依舊精神抖擻,隻不過眼睛裏多了不少血絲,略帶興奮的語氣躬身對著座位上的楊傑說道:“大人,就憑這些財物,把吳遠拉出去活剝了都行。隻是可惜讓他先死了。不過從吳府收出來的書信和賬目也能用,至少可以把很多以前收到的密信上的內容對應起來,那樣的話那些案子就能繼續往下深挖了。”

“很好!這件事來之前肖大人就說說了,隻要是北江郡的人,不論是誰,查到誰就拿下誰,有壓力大人一力承擔。所以,是時候好好挖一挖那些臭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