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倉放下酒杯,看了一眼身邊坐著的李副官,這位他以前也是隻在東軍大營裏見過,向來都是笑臉相迎但又拒人千裏的樣子。好說話,但不好辦事的那種人。

但這一次,周倉發現對方對他的態度比以前有了明顯的變化,笑容裏多了幾分親近。很快就明白或許這就是“入了石軒的眼”才有的改變。

不過這次周倉也著實嚇了一跳。他之前將張硯讓他轉告的話加急送到了東軍大營,本以為軍帥會以回信的方式讓他暫時穩住張硯,之後再另做打算。這符合石軍帥一貫謀而後動的作風。可卻沒想到軍帥直接將自己的心腹副官李赫給派了過來。這個重視程度已經顯而易見了。更表示軍帥並不希望通過他的口徑去和張硯對話,而是希望更直接一些。

如此,說實話周倉到現在也並不清楚李赫此來帶了些什麽話給張硯。

“嗬嗬,張先生的酒量我已經聽羅老先生說過了,就喝甜酒也是一樣的。今天李大人過來,我就替先生多招呼幾杯就是。再說了,羅老先生海量在此,今天李大人怕是也遇上對手咯!哈哈哈……”周倉接著羅長山的話頭繼續在暖場。

李赫聞言擺了擺手,說:“我這酒量也就和周大人相當,與羅老先生比起來可就差得太遠了。不敢造次不敢造次的。不過來之前軍帥有言,說要我替他敬張先生幾杯,還望先生莫要推辭,杯中甜酒就行。”

張硯自然連忙舉起手中酒杯,客客氣氣的跟對方一連碰了四杯。前麵三杯是代石軒敬的酒,最後一杯是他自己敬的。

不過好在張硯喝的是甜酒,所以渣渣酒量並不至於讓他困擾。而且既然李赫提到了石軒,那接下來必然還有後話。所以放下杯子之後張硯就看這對方,等待下文。

李赫喝的是烈酒,四杯下肚之後臉上卻不見紅,眼神也沒有絲毫渾濁,可見其酒量一如剛才周倉所說的那樣絕對不淺。

“張先生之前讓周大人給軍帥帶了些話,軍帥已經收悉了,因為軍中實在走不開所以讓我當麵給先生說一聲,請先生千萬別誤會。壯骨丹之事,乃是先生獨門技藝,也是先生一脈之絕技,揚名與否全在先生一念之間,軍帥斷不會做先生不喜之舉。這一點還請先生千萬放心。”

說完這些算是表明了石軒的態度,但接著李赫又繼續說道:“不過以先生之智也能想到,世上並無不漏風的牆,更何況壯骨丹這種奇寶。就算軍帥不說,旁人也不說,可又豈能瞞得過有心人的眼睛?到時候雖非先生之願,但先生之大才也必將揚名天下,受千萬人追捧。”

事實就是事實,石軒讓李赫帶來的話目前聽起來雖然顧全了張硯的顏麵,可實際上與周倉之前就和張硯說過的那些話沒有區別。意思都是一個:瞞得住一時,瞞不住一世。

不過張硯並沒有去接話。有些話不用他說出來。壯骨丹的事情周倉也好,石軒也罷,都不是什麽善茬,會願意這麽輕鬆就分享給天下所有人?就願意這麽放棄拉近張硯私交的大好機會?

在這件事上麵周倉都顯得地位不夠,所以沒辦法幫到張硯。但石軒不一樣,東軍道行總管一職,統領三郡之兵,還有戰時專斷之權,如此位置可謂權柄滔天,非國之股肱不可領之。所以石軒自然不會也像周倉那般束手無策。

果然,李赫繼續說道:“軍帥的意思是如果先生不希望名聲太過且不喜紛擾,大可找一扇門來把先生不喜的人和事全都擋在外麵就行。之後先生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想不幹什麽就不幹什麽。甚至那壯骨丹也是先生想煉就煉,不想煉也不會有人逼迫。先生可以有完完全全的自由自主。隻不過名頭上要有一些改變。”

李赫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並不快,甚至可以說是很慢,一字一句的一邊說,一邊仔細的觀察著對麵坐著的張硯的臉色。等說完,發現張硯臉上瞧不出端倪來,也不免心裏有了幾分忐忑。擔心張硯會有什麽不滿。

於是李赫連忙又補了一句說:“當然,若是張先生有什麽想法也可以說出來,軍帥的意思是他一定會盡全力幫襯先生。”

李赫如今這幅模樣,邊上的周倉算是開了眼。誰能相信堂堂石軍帥的副官,也有如此和善甚至明顯帶著討喜的樣子在和別人說話?反倒是自飲自斟,似全然乎沒在乎周圍人和事的羅長山眼睛都沒抬一下。

張硯笑眯眯的,看著李赫說:“想先聽聽軍帥的意思。張硯這一介草民何處尋那可擋紛擾的‘一扇門’呢?”

“張先生雜學一脈的手段已是驚人,如今壯骨丹一出自可成一派。想去哪裏去不得?主要是軍帥擔心先生為這些雜事煩心而已。提了一個方便先生選的辦法,那就是入講武院任教習。同時再由東軍下調令給先生自由行事的令條,可不受講武院管束。一旦日後壯骨丹的事情傳了出去,九成九的人也都煩不到先生麵前來。餘下的一成,軍帥再想辦法幫先生化解就是。”

張硯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他之前也想過石軒會給他一個折中的辦法來衝抵壯骨丹的對外影響,同時還要在對方的權利覆蓋範圍之內。比如說直接到衛戍或者去東軍。這些都不是張硯希望看到的。因為那極可能會被石軒拿捏住,以後多會掣肘。

可石軒卻根本沒有提讓張硯進衛戍或者東軍的事情而是提的講武院。這的確完全出乎張硯的預料之外。

講武院可不比軍伍。雖然它和軍伍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但講武院是講武院,軍伍是軍伍,兩者不可混為一談。而且相比起軍伍來,講武院的實力和底氣隻強不弱。甚至看影響力的話,講武院還要排在軍伍之上。

“可是這教習一職,我這罪兵履曆的人也能行嗎?”

李赫聽到張硯這話時,心裏算是鬆了口氣。聽得出,對於入講武院這件事張硯並沒有多大的抵觸情緒。這就好繼續往後麵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