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句話來形容吳遠最近以來的心情的話話那就是:惶惶不可終日。

甚至這幾月以來對吳遠來說實在是變化太快,太匪夷所思,太難以接受。甚至是顛覆了他一直以來的認知。

最開始,區區一個庶民,就算靠著一點雜學手段清罪回來又如何?不過是給孩兒練手的靶子罷了,費些工夫再殺一次便是。

後來,那庶民不簡單,居然拉來周倉庇護,需得小心應付。

再後來,獨子喪命。雖沒有任何跡象表明是他殺,可吳遠還是篤定了一定與那可惡的庶民脫不了幹係。

最後靈將到來,接著失蹤。連聖王親臨如今也沒了下文。都一去不回。就連苟延殘喘的在深井裏成殘羹剩飯狀的靈童也不見了蹤影。

而讓吳遠再次篤定這一切全都如他猜測的那樣落在那庶民身上的原因就是,他派去的四名刺客,同樣音訊全無。

那夜吳遠還在城東那邊造了一場火勢,吸引了幾乎全部巡夜的人手,包括衛戍的人。為的就是給城東張家新宅那邊的行動打掩護。可結果卻令他膽寒。

怕了,是真的怕了。即便自己沒了血脈,可吳遠依舊不想就這麽死掉。一身的富貴,又豈是說撒手就撒手的?更何況這世間又不是隻有一個聖王,這一點吳家人早就知道了。這個聖王沒了,他隻要保住性命,再尋一個聖王就是,一樣賣命,一樣有機會再續一條血脈。

可麻煩的是這一身功名還不是想走就能馬上走的。廊源城城政官屬於地方大員,但凡需要離開廊源超過百裏都需要上報北江郡郡守府,由郡守親自紅批同意才可以離開。不然的話各地有權力將其視為擅離職守來定罪或緝拿。特別是像北江郡這種極其敏感的地方,對這一條更是嚴苛。

盡管吳遠在守了一夜發現聖王未歸之後就立馬疾書告病的條子,第二天城門一開就叫人送走。即便加急日夜不停的換馬疾行,一來一去最少也要三天半才能得到回信。甚至拖到第四天第五天也很有可能。

這個等待的時間對於吳遠而言簡直就是折磨。因為他不曉得自己會不會如兒子吳青翎那樣莫名其妙的死掉。恐懼在失去所有依仗之後愈發的占據了他的思緒,讓他這個官場裏混跡多年的老狐狸也坐立不安,甚至連在衙門裏辦公時都常走神。

“大人,要不您先休息一下吧?”副官知道今早自家大人上報了告病的條子。心裏一點也不覺得奇怪。這段時間來大人家中巨變,換誰都承受不起的。大人能生扛著到現在已是不易了。

“嗯,不用。等會兒下午還有一份文書要……”話才說了一半,吳遠忽然覺得胸口一陣絞痛。一時間冷汗都冒出來了。可時間又很短,僅僅三兩息之後就平息了。可緊跟著的就是身上無力,就好像是跑了很長一段路之後的虛耗疲累。

副官也看著有些緊張,剛才那一瞬間他發現自家大人的臉色發青。

吳遠也堅持不起來了,他的確感覺自己狀態不太對。之所以想要待在衙門,隻是單純的不想要回府邸中,那邊總給他一種不安全感。

“算了,通知一下,下午的事情都緩緩,我今天人不舒服,回了。”吳遠緩了緩,擺了擺手拒絕了副官的攙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伸了伸腰,似乎好多了,沒再如之前那樣感覺不適了。心裏暗道或許真是這段時間太累了,回去喝碗藥湯好好睡一覺才行。

離開衙門,事情都交到副官手裏。之後告病的條子若是下來了,廊源城這邊的事情會暫時由衙門裏的左右郎官負責,副官從中協調。

在侍衛的護送下吳遠返回家中,讓家裏熬了一碗安神助眠的藥湯給自己。吃過午飯後喝了藥就暈乎乎的回了房間睡下。一覺醒來就已經是傍晚了。頓感精神百倍,一掃之前的疲累。

起床後又去了書房,聽老管家關於近日份的張硯的行蹤。聽完吳遠的心裏才算稍安。

按照管家所說,張硯最近忙得不可開交,一心撲在他大哥張順的大婚籌備上。忙前忙後的不消停。要麽就是跟著他老母去采買東西,搬回新宅。而且張硯大哥的婚宴定在四天後,時間上與吳遠告病的間隙正好對得上。這無疑讓吳遠產生“姓張的應該顧不過來”的念頭。

因為睡了一下午,吳遠的精神還是不錯,準備把白日落下了的事情一點。可等到夜深正要回屋休息的時候,正準備站起來時胸口又猛的一陣絞痛,痛得比之前上午在衙門裏時更厲害,也更久。

足足十來息之後吳遠才緩過勁來,頭上、後背已經被冷汗濕透。接著又是那種莫名的疲倦感襲來。

“真病了?”吳遠不禁心裏自問。他之前本事告病躲避張硯可能對他的襲擊,並不是真的患病。如今白天加上晚上這麽一搞,他也覺得自己似乎還真需要去找個醫師來看看了。

一夜無話。

在等郡守府的回音這兩天裏吳遠找了城裏最好的醫師來給自己瞧病。得出的結論是“憂思過度,體虛體弱”需要將養,並且多吃一些滋補的東西,還可以適當的輔以安神的藥物。至於莫名的胸口絞痛,醫師也歸於體虛引起的臨時症狀,說是不需要擔心。

可吳遠卻愈發覺得不對勁。因為他在服藥之後的確感覺精神不錯。但依舊會在每天不定時的出現兩次胸口絞痛,而且疼痛的程度和時間都是逐漸增加的。再去找了醫師卻也沒有摁住這個症狀。

讓吳遠心裏煩躁的事情遠不止他突然的病症。還有第三天時來自郡守府關於他告病條子的回複。上麵就一句話的紅批,以及郡守肖望承的印簽:暫且堅持,已遣人來你處暫代事務。

這是……駁回了告病的條子?!吳遠當時拿到回複是愣了許久。眉頭逐漸深皺。自己如今老母過世,加上喪子之痛,這種情況下告病居然會被駁回?雖說後麵加了一句,但這就是不準他離開廊源城。而且告病而已,需要下派人員來暫管事務嗎?

吳遠看著這份回複,多年的宦海搏浪讓他敏銳的察覺到了不尋常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