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群大獲全勝,這才挺著渾圓的肚子趕回巢穴。可是沒想到趙鐵柱已經抄近路趕在了它們的前頭,將去路堵得死死的。

狼群來到小河邊,它們一個個氣喘籲籲,因為全都吃得飽飽的,再加上疲憊不堪,全都焦渴難忍。

於是一些狼低下頭,開始往嘴巴裏勾水。

群狼在飲水的時候也是全身戒備,時刻警惕危險的來臨,這已經成為了它們生存的本能。

喝一口,抬一下頭,四處的查看,放哨狼更加的警覺,眼光敏銳了數倍。

趙鐵柱沒有對狼群忽然發動襲擊,他在等,等著白雪的到來。

果然,最後一個撲過來的小狼就是白雪,它的身段婀娜多姿,體態輕盈,嘴巴裏叼著一個圓乎乎的東西。

鐵柱一眼就看出那是一個包裹嬰兒的繈褓。不用問,狗娃哥的兒子就裹在小被子裏。

他摒神凝氣,抬起手裏的鐵弓,穩穩向著小母狼瞄準……。

身後的金毛也瞬間警惕起來,兩隻前蹄將地上的碎石抓得刷拉刷拉響。嘴巴裏發出嗚嗚的低吼聲,隻等主人一聲令下,立刻就會過去撲殺。

趙鐵柱沒有把握將小母狼白雪一擊命中,他害怕萬一利箭出現偏差,會射中繈褓中的嬰兒,所以額頭上冒出了細微的汗珠。

他慢慢的等,等著最佳的時機到來。

果然,狼們飲足了水,一個個跳過小溪,準備穿過翁子口奔向野狼穀。

就在這時候,趙鐵柱手裏的弓弦嘣響了,他的利箭繞過母狼的前身,射向的是小母狼的後腿。

嗖的一聲,不偏不倚,那根利箭端端正正插在了小母狼的後腿上,瞬間將它的小腿穿透。

小母狼的嘴巴裏發出一聲淒楚的哀鳴,撲倒在地上,接連打了好幾個滾,嘴巴裏的繈褓甩出去老遠。

與此同時,金毛嗖的從岩石的背後竄了出來,直奔那個繈褓飛去,趕在了其他狼的前頭,將繈褓搶了過來。

忽然有一條獵狗出現,把狼群嚇得全體一抖。

狼們剛剛跟金毛交鋒不到五個小時。早就被獒王的雄壯和霸道震懾了,怎麽也想不到金毛會埋伏在這裏。

於是群狼嚇得四散奔逃,瘸腿狼王也顧不得女兒的安慰,猛地夾緊尾巴嗖的竄出去老遠,身子一閃進了翁子口的穀口。

眨眼的時間狼群逃得幹幹淨淨。

趙鐵柱微微一笑撲了過去,將繈褓抱在了懷裏。

還不錯,小家夥睡得正香,一點也沒有受傷。

讓趙鐵柱感到奇怪的是,既然小母狼白雪得到了素娥嫂的孩子,為啥不一口咬死他,反而要帶回山穀裏去。

或許是狼跟人一樣,對幼小的動物比較愛戀吧,又或者是小母狼已經長大,有了母性的那種溫柔,它隻是把嬰兒當做玩具,沒有要傷害他的意思。

小母狼在地上不住地哀嚎,眼睛裏飛出一道猙獰的凶光:“嗷嗷嗷……”

它的聲音不大,還有一股子奶味,根本沒有青石山公狼的那種雄壯。

趙鐵柱一手抱著嬰兒,另一隻拿著鐵弓,上去頂在了小母狼白雪的腦袋上。

小母狼忽然不動了,眼睛裏閃出一股淒楚的哀求,她感到自己的生命已經走到盡頭,死神即將來臨。

落在獵人的手裏,她知道自己凶多吉少。

可是當鐵柱的手指叩響扳機的一瞬間,他怯弱了,忽然覺得小母狼很可憐。

它渾身沒有一根雜毛,皮毛非常的光亮,也非常的健康,如果是個女人的話,一定是個少有的美女。

讓鐵柱感到奇怪的是,金毛忽然也撲了過來,獵狗沒有撲向小母狼,而是把它死死護在了身後,對鐵柱露出了祈求的眼光。

金毛的性情忽然轉變了,變得無比溫柔,眼巴巴看著自己的主人。嘴巴裏同樣發出祈求的哀鳴聲,看樣子他不想自己主人傷害小母狼。

它回頭瞅了小母狼一眼,還幫她舔了舔傷口。十分友好的樣子。

小母狼熬地一嗓子,衝金毛發出一聲怒吼。可是金毛一點也不生氣。

趙鐵柱噗嗤一聲笑了,他知道金毛戀愛了,喜歡上了小母狼。

趙鐵柱衝金毛瞪了一眼,怒道:“你還會泡妞?小心回家把你閹了。”

他不忍傷害小母狼了,而是把孩子放在旁邊的石頭上,低下了身,觀察了一下小母狼的傷勢。

那根利箭射的很深,箭杆從這邊進去,那邊穿過四寸多深,它的腿骨已經被趙鐵柱的鐵弓齊齊打斷。

趙鐵柱抬手摸了一下小母狼光滑的皮毛,小母狼一個翻滾,又是熬地一嗓子。對他怒目而視,充滿了敵意。

它不想趙鐵柱碰它,狼是不允許人類觸摸的,任何觸摸它們皮毛的人類都會被視作侵犯它們的強敵。

趙鐵柱不管哪個,他要為小母狼療傷。

金毛是他忠心的獵狗,也是他的兄弟,獵狗喜歡上了小母狼,他不能讓獵狗傷心。

趙鐵柱四處看了看,發現旁邊有一種闊葉草,這種闊葉草是治療外傷最好的草藥。

於是他就摘下幾片,放在了嘴巴裏嚼碎,然後一隻腳踏在了小母狼的脖子上,防止它掙紮。

他迅速地將那根利箭拔了出來,然後他掰斷旁邊的一根樹枝,用樹枝夾在了小母狼的傷腿上,先是將草藥塗抹在了它的傷口上,最後撕拉一聲撕裂了自己的衣服,用布條將小母狼的傷腿一點點包裹了起來。

小母狼發出一聲竭斯底裏的慘叫,可是鐵柱的腳很有力氣,它根本動彈不得。

包紮完畢才放開它。

小母狼站了起來,一瘸一瘸想跑進翁子口去。可是剛剛站起來,它的身子就來回搖晃,再一次撲倒。

獵狗金毛撲了過去,圍著小母狼打轉轉。

它沒有敵意,好像是安慰,也好像是想把小母狼攙扶起來。

小母狼終於意識到眼前的趙鐵柱和這條獵狗沒有傷害它的意思,隻是想幫它療傷,隻要獵狗稍有不滿,早就咬斷它的脖子了。

它的眼光溫和了一些,沒有那麽敵意了,甚至感激地看了趙鐵柱一眼。也看了金毛一眼。

我靠……把趙鐵柱驚訝的半天沒回過勁來,想不到金毛竟然…………趁人之危……忒他媽不是東西。

趙鐵柱搖搖頭笑了,衝自己的獵狗豎起了大拇指,讚歎一聲:“哥們,你行,我佩服你。”

青石山狼王的女兒白雪就這樣跟獵狗金毛相愛了,愛得轟轟烈烈,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從此以後它們的關係一發不可收拾,金毛三天兩頭往青石山上跑。

這是一種無愧於朋友的心裏報償,他一直把金毛當兄弟看,當然希望兄弟找個好對象了。

人跟狗一樣,都是有感情的動物,不同的是人是人他媽所生,狗是狗它媽所生,狼跟狗生出來的……那就是狼狗了。

獵狗戀戀不舍追著小母狼的身影把它送出去老遠,直到看不見。

白雪也是一步一回頭,衝上翁子口那段山坡,它還衝著這邊瞭望。

金毛的雄壯,威武,霸道的身軀,還有那種溫柔的眼神已經徹底把小母狼征服。它對這個不是同類的同類產生了深深的依戀。

不知道過了多久,金毛才失魂落魄回到鐵柱的身邊,趙鐵柱拍拍身上的土,拉著獵狗抱起孩子往回趕。

他知道動物跟動物之間是沒有世俗觀念的,狼跟狗本來就是同宗同族,它們是近親,獵狗喜歡上一條小母狼也就不奇怪了。

但是趙鐵柱覺得,早晚有一天白雪將夾在父親瘸腿狼王和金毛的拚鬥中間不能自拔。

因為獒狗生來就是狼的天敵,瘸腿狼王決不許自己女兒跟一條獒狗來往。

在這段畸形的愛戀中,白雪應該是個犧牲品,它很快就會被狼群孤立。

抱著孩子返回北崗村的時候正是傍晚時分,天色已經黑透,陰沉沉的,飛起了淩空亂舞的雪花。

今年的冬天來得特別早,九月還沒有過完天空中就飛起了飄舞的雪花,開始的時候是雨夾雪,雨點夾著雪粒打在臉上針紮一樣的疼。

再後來雪片越來越大,越來越大,變成了漫天飛舞的鵝毛,整個青石山就被染成一片銀白。

遠處的山看不見了,近處的樹看不見了,村子裏的帳篷群也映掩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