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門口阮在在還在懊惱剛才那事,怎麽就不能忍一忍,怎麽就非要在那個點懟周雨婷,怎麽就忘了正主在旁邊。

算了,都發生了。

阮在在拍著胸脯深呼吸了幾下,掏出鑰匙開門,裏頭傳來黃素秋的聲音,“不知道你姐又去哪野了,天黑了還不回來。真是越大越不省心,大的小的都一個樣。”

“歐耶~奧特曼變身了!奧特曼終於變身了!!”陳輝坐在沙發上拍手歡呼,地上,茶幾上到處都是玩具。

整個屋子亂糟糟的。

她輕輕的關門,沒想到還是驚動了兩人。阮在在抿了抿唇,錯開對視的目光,低頭換鞋。

黃素秋抬頭看了她一眼,問:“做什麽去了?”

“陪同學剪頭發。”阮在在說著就往房間走。

“你也剪了?”

阮在在腳步微頓,用鼻音‘嗯’了下。

屋子裏沉寂了幾秒,隻有陳輝跟奧特曼對話的聲音,黃素秋沉聲問,“怎麽不回來商量商量?”

“好好的頭發剪了做什麽?你才多大點?別跟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學,想讀書就踏踏實實的讀。”

阮在在放在肩帶上的手不自覺攥緊,話到了嘴邊還沒說出來又聽到:“不想讀就別浪費錢,去你叔叔廠裏上班,正好招女工。”

“就是,不想讀就別浪費我爸爸辛苦掙來的錢。”陳輝倏地抬頭,字正腔圓的補了一句。

阮在在隻覺得喉嚨像是被什麽掐住了似的,差點要喘不過氣來,啞聲辯駁,“這是我爸給我零花錢。”

陳輝‘切’了一聲,孩童般天真的反問:“你沒用我爸的錢嗎?”

阮在在咬著唇無力反駁。

是,她用了,還用了整整七年。

在阮在在八歲那年,黃素秋終於受不了婆家說她生不出兒子,正式跟事業起不來又懦弱的阮濤提出離婚,這一次意外的誰也不吵,也不鬧了,算是和平分手,拿證的過程很順利。

次年跟同樣離異帶著一兒子的陳大同戀愛結婚,很快再次有孕,生下陳輝,對於這個好不容易得來的兒子,黃素秋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這麽多年一直在家照看小孩。

加上陳大同跟人合夥創辦了一個小廠,經濟條件確實可以,黃素秋上不上班都沒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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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怎麽回了房間,阮在在書包沒放,整個人就往小**一趴,書本的重量壓在身上,像是巨石,壓得人快要窒息。

陳輝是家裏的小皇帝,受盡寵愛,吃穿必須是最好的,哪怕是要天上的星星,明知道不可能,黃素秋都會試著去摘一摘。外頭傳來他的聲音,“她姓阮,又不姓陳,幹嘛一直在我家住著?”

“還說沒花我爸的錢,才怪……”

黃素秋低聲嗬斥,“輝輝,不準這樣說話,在在是你親姐姐。”

沉默了一會,關門的聲音突兀響起,明顯是陳大同回來了,話語裏藏著笑意,“輝輝,到爸爸這兒來,今天去新學校了開不開心?”

“不開心,媽媽凶我。我又沒說錯,本來就是這樣,姐姐有自己的爸爸,幹嘛一直住在我家?花我們的錢?”

“輝輝,誰教你這樣說話的?”黃素秋冷聲問。一個六七歲的小孩若是沒人教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

“在在是你姐姐,也是這個家的一份子,以後再胡說媽媽要打你了。”

陳輝害怕的在陳大同懷裏縮了縮脖子。

陳大同安撫的拍了拍兒子的後背,眼神一凜,嗬斥:“你跟小孩計較什麽,趕緊做飯去。”

“媽媽就知道凶我,她不喜歡我了,隻喜歡姐姐。”陳輝委屈的扁著嘴巴,紅著眼睛說。

“我不喜歡她了。”

聞言,阮在在將尿意憋了回去,忽然不想出去了,輕輕的將開了一個縫隙的門關上,回到書桌前將新發的教材書拿出來,胡亂的翻了幾下。放在一旁的翻蓋手機嗡嗡震動。

她翻開一看,高興的接起來喊了一聲“哥”。

電話那頭傳來少年沙啞的聲音,“在在,今天報名還順利嗎?”

“我又不是小孩子,有什麽不順利的。”阮在在笑著反問,“哥哥,你呢?”

“哥哥嘛,哪怕遇到不順利的事也會讓它變成順利。”

阮在在發自內心的笑了。

陳熠的存在,是她在這個家唯一的慰藉。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關係很好,比親哥哥還親。

就連她現在用的手機,都是陳熠暑假兼職賺來的錢。要讓黃素秋給她買手機,哪怕不缺這個錢,也是不可能的。

兩人聊著聊著,免不了又扯到學習,阮在在的成績屬於中下遊,並不是學習不認真,而是認真了還是很吃力,明明有時候覺得懂了,做出來的題還是差那麽一點。對此她也很無力。

每當這個時候,陳熠不會說她笨,而是耐心的寬慰她,“你可能是沒找到適合自己的學習方法,不懂就下課多去辦公室跑幾趟。我那個時候也是這樣過來的。”

阮在在覺得頭大,讓她主動去辦公室比登天還難。老師很忙,像她這種講了幾遍還是懵懵懂懂是個人都會嫌棄吧。

她也不好意思。

陳熠一個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麽,說,“沒什麽不好意思的,老師最喜歡的就是主動學習的學生了。”

阮在在勉強的回,“嗯,那我試試。”

“實在不行,讓阿姨給你報個補習班。”陳熠補充,“就這兩年了,刻苦點,到時候來海城上大學。”

阮在在伸手搓了搓臉,深呼了口氣,誰不想呢,但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沒有那個能耐上海城的大學。其實隻要能離開這個地方,去哪上大學都可以,怕的是連大學都考不上。

到時候就真的隻能去廠裏當女工了。

“哥,隻要我能上大學就謝天謝地了,不管是海城還是水城。”阮在在聳聳肩說道。

語氣裏道盡了聽天由命。

陳熠徐徐善誘,“哥哥在海城,你不想來嗎?”

“想。”

“萬事皆有可能。”陳熠溫和的批評,“我還沒放棄,別你自個就先放棄了,不準當逃兵。”

“不當逃兵,我怎麽會當逃兵。”阮在在也不想說那些泄氣的話,瞬間坐直了身體,腦袋來回轉悠活動了下頸脖。

掛了電話,她試著做了個學習計劃表,準備接下來的兩年嚴格執行,之後又預習了遍新書,直到黃素秋來叫吃晚飯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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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又是烈日當空照,地麵都能烤熟雞蛋,阮在在換上早洗好的校服,上麵還有淡淡的梔子花味道。

陳家現在住的這套房子是前幾年才買的,當時為了陳熠上高中能方便點,離學校隻有十分鍾的路程。

若不想走路,還有公交車,一個站就到。阮在在算是撿了便利,時間還早,她慢悠悠的走過去,在學校門口碰到周雨婷。

“在在,你怎麽才來?我等你好久了。”周雨婷說著就挽上阮在在的手臂,一同往裏麵走。

阮在在:“你等我做什麽?”

“新班級帥哥太多了,我怕我控製不住自己。”周雨婷自我調侃。

阮在在哭笑不得,戳了下她的腰,“你腦子裏除了帥哥還有什麽?”

“沒了。”周雨婷倒是坦誠,話鋒一轉問,“我在路上就給你發了信息,你沒看到嗎?”

“我沒帶手機。”

周雨婷反問,“忘了嗎?”

阮在在搖頭,“學校允許帶手機了嗎?”

聞言,周雨婷把人拉到一旁,小聲說,“都是悄悄的,誰會傻到讓學校知道自己帶手機了。”

阮在在‘哦’了一聲,表示知道了,接著說,“這開學了,每天都會見麵,有什麽事當麵說好了,你發信息我不一定看到。”

“那你手機不帶來學校,買來放家裏那不是浪費了嗎?”

“為了跟我哥哥方便聯係呀。”

到了教室,兩人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不一會,人越來越多,沒想到班主任並不是昨天在講台上收費的那個男老師,而是個女老師,年紀不大,應該還沒三十,笑起來很溫柔,不笑整個人都很嚴肅,調皮的男同學都乖乖的坐著,大氣不敢喘。

後來才知道內幕,原來昨天收費那個男老師是班主任的老公,也是新上任的教導主任,大家不得不忌憚。

很快第二節 課下了,周雨婷拉著阮在在往廁所跑,完了後往操場的小賣部去,一個勁嚷著餓了。

阮在在氣喘籲籲的問,“你沒吃早飯嗎?”

“吃得不多。”周雨婷笑著說:“一個雞蛋,兩塊糍粑塊,一杯豆漿。”

“……”阮在在嘴角的弧度逐漸凝固,這還不多呢。

這個點的小賣部是最熱鬧的,但凡遲一點就得排隊,好在周雨婷機靈,下課就衝了出來。

阮在在不怎麽餓,來了一趟空手而歸也不恰當,就在等周雨婷的間隙去冰櫃前看了看,打算買根雪糕。

突然一個驚喜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同學,是你啊。”

阮在在抬頭一看,是個很高的男孩子,偏瘦,皮膚黝黑,手上拿著不少零食,一看就是剛結完賬出來。

“你是?”她好像是不認識這人。

“孫程浩,昨兒我們才見過。”見她皺眉還蹙著,對方又提醒道,“理發店,這麽快就忘了嗎?”

“你很勇啊。”孫程浩笑著說。

阮在在尷尬的笑笑,“那個……不好意思啊。”

“你是第一個敢這麽說阿起的人。看他吃癟很解氣哈哈。”孫程浩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

“那個、確實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麻煩你替我說一聲。”就事論事,阮在在清楚的知道是自己不禮貌在先,理應道個歉,畢竟以後還是同學,抬頭不見低頭見。

“他人在那,要不你自己去說?”

阮在在順著目光看過去,一眼看到那個站在樹蔭下的男生,樹影打下來的斑駁光線落在頭發上,呈亞麻色,他姿態慵懶,低著頭,像是在看手機,明明穿著一樣的校服,卻給人的感覺就是不一樣,一時又說不上來。

這時,梁起抬頭朝周圍看了一圈,阮在在早在他看過來之時就收回了視線,胡亂撿了兩根雪糕去付了錢,硬塞到孫程浩手裏,匆匆說,“麻煩你幫我給他,就當道歉了。”

等孫程浩反應過來,人已經走遠了。他拿著雪糕無奈的朝梁起走過去,吊兒郎當的說,“豔福不淺啊,大美女請你吃雪糕。”

梁起撕雪糕的手一頓,“嗯?”

“昨天在理發店說你一般的那女孩還記得吧?”孫程浩補充道,“嗯,就是她請你的,說不是故意的。”

梁起勾唇笑了笑,不達眼底。

孫程浩邊吃雪糕邊說,“我早上在教室看到她了,以後就是同學,別說,長得還挺好看!”

說著他一手勾著梁起的肩膀,“是吧?”

梁起瞥了他一眼,語氣很淡,“還行。”

作者有話說:

阮在在:一般。

梁起:還行。

謔謔謔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