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曾經最熟悉的人,此刻就坐在警車裏,同事們還用上了紮帶手銬,可見已經將他當成了嫌疑人,估摸著要帶回所裏調查。
許落感到一絲不安。
因為如果隻是單純協助調查,是不會對他進行約束,而他的表現太過平靜,也不像不配合的姿態。
唯一的可能就是,馮超他們發現了重大嫌疑,所以才對他進行了約束。
此刻的他,穿著一身藏青色的道人常服,紮著道士頭,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修真者。
他顯然也看到了許落,眼中的冷淡變成了一絲疑惑,而後嘴角露出賞識的微笑。
賞識?
許落對他的感情是極其複雜的,在他回到這個地方之前,他從未想過會見到他,但從梁文鋒的手機裏看到他的照片之後,震驚之餘,許落又覺得情理之中。
如果說許落有著一百個不得不回到這個地方的理由,那麽警車裏這個年輕人,回來的理由隻有一個。
而這個理由,並不是什麽好事。
許落幾乎是下意識走過來的,到了警車邊上,卻發現自己有些心虛,麵對這個年輕人,許落竟生出驚喜,但又愧疚,而後又是擔憂,複雜的情緒使得他的表情都極其不自然。
“你……”
許落剛要開口,馮超已經出聲喝止。
“許落,你又要搞什麽!他有綁架馮玉梅的重大嫌疑,刑警隊的手足沒來之前,不準跟他說話!”
“綁架?不是,你們已經往上報了?”
許落看著年輕男人,心裏的第一反應就是,不太可能。
因為許落知道,他對女人並不感興趣,倒不是因為他的性取向有問題,而是因為他對所有人都不感興趣。
光看這個男人出眾的外形與氣質,實在很難想象他會是梁文鋒口中跟蹤和糾纏馮玉梅的變態“私生飯”。
許落欲言又止,到底是俯身朝他說了句:“阿特……李特,我不管你想幹什麽,放棄吧,好好過你的日子。”
聽到阿特變李特,“道係青年”的眼中多了一絲溫情,沉默片刻,擠出了幾個字:“該走的是你。”
許落還想回應,馮超已經快步走過來拉開了他。
“許落!辦案程序都忘了麽!給我閉嘴!”
許落訕訕一笑:“馮所,是不是有什麽發現?”
馮超板著臉:“不該問的別問。”
言畢,他就將許落拉著離開了警車。
許落扭頭一看,李特又恢複了冷漠,仿佛剛才跟許落的多年重逢,從未發生一樣。
這種陌生和疏離,使得許落很感傷,曾幾何時,他們可是最親密的朋友。
他曾無數次設想過再度重逢的場景,在看到他的第一眼,許落心中百感交集,甚至眼眶濕潤,但換來的卻是如此的冷漠。
馮超的一隊並沒有等太久,張如芸領銜的二隊也回到了現場來。
緊接著就是技偵的同事也抵達了現場,隨之而來的則是市局刑偵支隊的同仁們。
刑偵支隊的副隊長姚夏率先下了車,與馮超握了握手。
“馮所,好久不見。”
姚夏看起來也就二十七八歲,一臉英氣,紮著馬尾,牛仔褲搭配米色T恤,簡單又幹練。
“姚隊好。”
“馮所……我還是習慣你叫我小夏……”
兩人簡單寒暄,張如芸也上前去打招呼,南福是個刑案“重災區”,幾個人都很熟了。
許落的心思還停留在李特身上,直到張如芸喊了他兩聲,才回過神來。
“夏,這位就是我們所的人才許落!”
張如芸的目光有些熱切,拉著許落,後者不由有些尷尬,因為這個節奏實在太熟悉了。
“阿落,這是是市局刑偵支隊的副隊長姚夏,叫人啊!”
張如芸還特意捅了捅李特的腰肢,給他使了個眼色。
許落回過神來,露出大白牙笑著伸手。
“姚隊您好。”
警官們因為職業的特殊性,不管男女都不太容易解決個人問題,作為教導員,張如芸還是比較關心同事們婚戀問題的。
當然了,她也不是替許落操心,畢竟許落還年輕,但對於係統內部的大齡姑娘們,許落可是不可多得的好“資源”。
自打許落來所裏,張如芸已經替他張羅兩次聯誼了。
不過姚夏的態度有些冷淡,隻是禮節性地握了握手:“你好。”
張如芸還想說話,此時技偵的同事朝姚夏說:“姚隊,這邊差不多了,就等吊車來。”
此時河灘和路邊都拉起了警戒線,刑偵同事已經完成了路麵與河灘部分的初步偵查。
“目前什麽情況?”姚夏氣質變得更加的冷淡,專業而權威。
“沒有明顯刹車痕,車輛失控的可能性不大,這麽筆直撞進去,駕駛員可能失去了判斷和反應,我個人推測,要麽突發疾病失去意識,要麽就是重度醉駕……”
姚夏點了點頭,又跟馮超說:“馮所,你電話裏說的情況,咱們得再對一下細節。”
聽得此言,許落也湊了上去,但很快被馮超識破了。
“小許,你去協助同事們守著路口,別讓村民過來看熱鬧。”
許落倒是想爭取,但姚夏這樣的專業團隊來了,許落想要插手就更難了。
許落也隻能幹生悶氣,與諸多輔警一道守著路口。
事實證明,馮超的指揮有著很強的預見性。
因為先前進村與村民有過衝突,警車進村之後,他們就受到了不少暗中關注,他們因為心虛,所以不去收購站圍觀。
但村外路口聚集了這麽多警車,他們可就有點坐不住了。
起初他們認為這些警車是來抓他們的,所以派了不少老人來“刺探軍情”,發現拉起了警戒線,也意識到是出了事,也就大膽地過來圍觀。
雖然許落和輔警們不斷警告,但他們還是不斷往前“侵吞”,一個個伸長了脖子,人聲鼎沸,一點點往前靠。
而隨著吊車的抵達,他們的吃瓜熱情也更加高漲。
當車輛被吊起之時,現場更是嘈雜得像菜場,即便小雨沒停,他們仍舊打著傘再觀望。
“這不是隔壁村李老板的車麽?”
“收購海貨的那個李飛?”
“對,就是他的車,這車聽說得幾十萬呢!”
“我叼!車裏有個死佬!阿彌陀佛了這次!”
“李老板死了?”
人群頓時炸了鍋,他們紛紛往前靠,任由警察同事如何喝止和警告,都難以壓製。
而許落下意識扭頭,看著被吊上來的車子,心裏隻有一個念頭。
李特,你最好跟這個案子不要有任何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