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哭聲,是這個世上最令人心碎的聲音。

但許落有些煩躁,他開始討厭自己。

此時的他,隻能躺在病**,無奈地看著母親在走廊裏向韋局長哭訴著,至於內容是什麽,許落大概能猜得到。

他擅自離開醫院,並不是什麽大事,畢竟局裏沒有限製他的自由。

他跟蹤了郭明珍這條線,為姚夏取得了案子的進展,後續姚夏也得到了郭明珍手裏的筆記本電腦,從電腦裏找到的視頻證據,何潮原的罪行簡直令人發指。

這個人麵獸心的東西,竟然長期侵害在校學生,並拍攝視頻以此牟利,簡直禽獸不如。

而許落在建材市場,救下了林巧和程驚蟄,盡到了人民警察的職責。

從紀律來看,他的主動意圖確實是想參與案件的調查,但實際操作中,他並沒有妨礙同事們的調查,甚至為調查提供了極大的幫助,取得了巨大的突破。

而從動機方麵來說,他完全沒有個人私利,是在履行人民警察的偉大使命,這也無可厚非。

但局裏已經決定讓他離隊,等到出院就去做文職工作,從這一點來說,他離開醫院去查案,確實是違反了局裏的決定。

葉蓮章一方麵心疼兒子再次負傷,從現場反饋回來的消息看,許落與程驚蟄林巧一樣,都差點沒命,天底下哪個母親能不心疼?

而另一方麵,她也希望局裏不要追究許落的責任,雖然局裏還沒有做出定性和任何處罰決定,但她已經有些戰戰兢兢。

她反反複複地向局長訴說著自己兒子的執著,訴說著他丈夫留給兒子的警察基因以及童年時代的影響等等。

她像千千萬萬普通母親一樣,不耐其煩,甚至有些叨叨絮絮,其實都是為了自家孩子。

韋局見過太多太多,身為警察,他明白作為警察家屬的戰戰兢兢和提心吊膽,他完全能理解這些。

溫言軟語安慰了葉蓮章之後,韋局走進了病房來。

“怎麽樣?頂得住麽?”

“韋局……我沒事……程驚蟄和林巧怎麽樣了?”

“你安心,她們沒有太大的外傷,隻是一些擦傷,主要是受了驚嚇,還需要一些時間平複情緒。”

“那就好……那就好,局長……我……”

韋局是老人了,當然知道許落想說什麽,當即抬手,摁住了他的肩膀。

“別多想,我都明白,你好好養傷,局裏期待你的歸隊。”

“歸……歸隊?韋局是說,我能回刑警隊?!!!”

許落激動地坐了起來。

韋局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隻是尷尬一笑:“不管在哪個部門,不管是一線偵查,還是檔案管理,都同樣重要,都是咱們的同事和隊友。”

許落頓時失望。

他突然想起了什麽來。

“韋局,上回請您申請的DNA對比,結果出來了麽?”

韋局微微一笑:“你放心,我心裏有數,一直在催呢,一般來說得十來二十天,我已經讓他們加急了,不過那邊反饋說,當年的案子相關與案人員太多,現場提取的生物樣本也多,工作量很龐大,沒那麽快能得結果的……”

聽到他沒有敷衍自己,許落也放心下來,他伸手想抓自己的衣服,但牽扯傷口,中途疼得呲牙咧嘴。

韋局幫他把衣服拿了過來,許落在衣服裏找了一番,掏出一個塑料袋來。

“韋局,這是新證據!”

“新證據?什麽新證據?”

韋局長小心打開了塑料袋,裏麵是個普普通通的塑料打火機,如果說有什麽突出之處,就是這打火機上的貼紙,是歐美風格的**。

“這是我在現場找到的,韋局可以讓手足們回去翻翻程文君被傷害致死案的物證,裏麵同樣有這樣的打火機,或許未必能提取到指紋,但已經有了關聯性,咱們可以重啟調查了!”

韋局長小心地觀察著這個打火機,眉頭也漸漸皺了起來。

“小許啊,我得糾正你一下,程文君那個案子,局裏從未放棄過調查,嚴格來說,它不是死案,仍舊處於調查的狀態,所以不能用重啟調查的說法。”

“是是是,我的意思是,既然有了新證據,咱們是不是可以著手跟進了?”

許落聽得出來,韋局對這個案子一清二楚,或許這也是他的心結,是每個老前輩們的心結!

“現在說跟進還為時過早,等DNA結果出來之後,咱們在開會討論,你安心養傷,我一定會給你個說法。”

“韋局,這可是你說的,我……我得錄下來!”

許落伸手拿起黃雨婷的手機,就要翻找錄音功能,韋局長也哭笑不得,從口袋裏掏出了許落的手機,塞給了他。

“用人家護士妹崽的手機,你還真好意思!”

韋局長一句調侃,許落也訕訕一笑。

“行了,你好好養著,有什麽新進展,我會讓姚夏跟你同步,不會瞞你,這總放心了吧?”

許落打開了自己手機的相機,懟著局長的臉。

“韋局,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韋局長也是哭笑不得,說:“好好好,我答應你,等DNA結果出來了,一定會慎重地開會研究,另外,有什麽進展就第一時間通知你,這樣滿意了吧?”

許落這才嘿嘿笑了起來。

韋局長拍了拍他的肩膀,離開了病房。

他走在長長的走廊裏,背有點駝,想了想,走到了消防步梯,取出了煙盒,抽出一根煙,正要點燃,抬頭看了看牆上的禁煙標誌,抿了抿嘴,還是將煙重新放了回去。

他的眼眶有些濕潤,口中喃喃自語地說:“老夥計,你這個崽,跟你一樣讓人頭癢啊……”

用力揉了揉臉,他取出手機來,打了個電話。

“我這邊有點新情況需要討論,你通知大家,半個小時之後在會議室集中開會。”

掛了電話之後,韋局長看著手裏塑料袋裝著的打火機,手竟然禁不住輕輕顫抖。

他快步走出消防步梯樓道,腳步有力,皮鞋如同敲戰鼓一般敲擊著地麵。

而此時的許落,麵對著淚痕未幹的母親葉蓮章,卻沒有了麵對韋局長之時那股子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

但他覺得,是時候跟母親好好聊一聊自己的內心想法了。

如果得不到母親的認可,他是不可能再碰案子了的。

可葉蓮章那不容置喙的氣勢,足以說明她的態度,那姿態仿佛在說,想要她點頭,除非斷絕母子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