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落回到家中已經快淩晨。

雖然最近都是高強度加班,跟著黃克平四處走訪排查,兩條腿跟生鐵一樣沉重,但他仍舊無法倒頭就睡。

衝了個冷水澡之後,他又站在線索牆前,試圖將牆上那些線索聯係起來。

正打算去睡之時,手機嘟嘟震動了起來。

“阿勝?”

這家夥最近確實賣力,有時候一天十幾個電話,稍有些風吹草動,就打電話給許落,以至於黃克平懷疑許落偷偷談了女朋友,有空就跟許落強調工作時間不要頻繁接私人電話。

“喂?這次又怎麽了?”

許落有些不耐煩地接了電話,但阿勝語速太快,而且聲音壓得極低,就好像藏在女朋友的床底,結果人家老公走進了房間一樣。

“你慢點,說清楚。”

許落聽得稀裏糊塗,但阿勝卻焦急萬分,恨不得三言兩語就塞進一本世界名著的全部內容。

許落也是頭疼,斷斷續續算是聽明白了。

李特出動了!

正當許落要問細節之時,那邊傳來轟隆隆的背景音,而後便是一聲巨響,手機嘟嘟斷線。

許落心頭一緊,趕忙回撥,可嚐試了好多次,電話根本無法接通。

“又搞咩(什麽)啊……”

嘴上雖然抱怨,許落心裏卻緊張起來,他隱約預感要出大事!

他想聯係技術部門的同事,定位阿勝的位置,但定位手機位置並非兒戲,有著嚴格的審批製度,不是重大刑事案件的涉案人員或者緊急事件,很難通過審批。

再者,審批過程也需要時間。

而且許落讓阿勝去跟蹤李特,完全是他私自授意,嚴格來說,這隻是他的私人請托,又不是公務。

警民合作確實無可厚非,但這些都建立在沒有人身危險的情況下,許落現在有點像將阿勝當成了自己的“線人”。

但現實生活中,線人其實是個挺模糊的概念,而且需要非常謹慎地去對待這個問題。

許落沒有請示過上級領導,這些完全是他的個人行為,萬一出了事,麻煩可就大了。

又嚐試了幾次,如何都打不通阿勝的電話,許落決定先趕往花麻地。

許落也不做二想,騎上自己的小電驢就往花麻地趕去,一路電門扭到最大,恨不得電驢當飛機來開。

到了半路,耳機裏傳來提示音,許落打開手機一看,阿勝發了個位置共享。

許落鬆了一口氣,心裏暗罵阿勝不靠譜,打了個語音電話過去,但對方沒接。

“真不省心!”

許落抱怨了一句,心裏的不祥預感卻愈發濃烈。

想了想,許落還是停車,給李特打了個電話。

雖然早就存了李特的電話號碼,但這還是第一次撥打。

許落知道這極有可能會打草驚蛇,可阿勝遲遲不接電話,一定是出了什麽事。

“阿特,我有點事想見一麵,你現在在哪兒?”

電話接通了,但那邊卻沒有說話。

“阿特,你人在哪兒,說話!”

麵對許落的大聲質問,李特果斷掛了電話。

此時他在一處大棚前的瓜農小屋裏,小屋逼仄悶熱,穿著包臀裙的喬蜜,啪一聲打在自己的大腿上,手掌頓時留下一點殷紅的蚊子血。

“東西快給我,就你們這樣的服務質素,還怎麽做生意!”

喬蜜挎起一個帆布包,朝李特伸出手來。

麵對戴著口罩和棒球帽的李特,又是三更半夜的荒廢大棚,喬蜜卻沒有半點忌憚。

李特沉默地取出錢包,把錢包裏的身份證遞了過去。

喬蜜劈手接過身份證,轉身就要走,李特終於發話了。

“不看看嗎?”

喬蜜直翻白眼:“假證有什麽好看,看一眼就能變成真的?”

言畢,她急不可耐地要往外走,卻被李特伸手攔住了。

“還是看一眼吧。”

“你這人怎麽這樣,我都說了不看,又不是第一次跟你們做生意,再囉裏囉嗦我可要投訴你了。”

“你是新來的吧?五哥也真是的,怎麽就派了傻嗨過來!”

自打知道李飛要被強製屍檢,喬蜜就知道這次混不過去了,眼下逃命要緊,哪還有功夫跟一個辦假證的小弟瞎扯。

然而這個逼格十足的小弟,卻並不打算就這麽放過喬蜜。

他那平舉的右手一抖,手裏閃出半截刀刃,手術刀的寒光令得喬蜜後退了兩步。

“你……你想幹什麽!小心我讓五哥炒你魷魚!”

那人仿佛雕像一樣冷漠,並沒有回應,喬蜜也怕了,拿起身份證掃了一眼。

但僅僅隻是一眼,她的身子突然就顫了一下。

“李……李特?!!!”

喬蜜看著身份證上那個證件照,內心卻翻江倒海。

錯不了!

眼前這個小弟,竟是讀書時期的出氣包!

無數個回憶的片段在她腦海中閃現。

就是這個受氣包,曾經可是她和大哥們的玩具!

拳打腳踢這些都已經太過普通,沒什麽太大刺激,他們逼他下跪,逼他吃排泄物,有一次,在開水房,他們輪流用開水澆他,但李特卻一聲不吭。

李特與其說是他們的玩具,不如說是他們的小白鼠。

你能想象得到的,想象不到的手段,他們基本上都在李特的身上試過。

喬蜜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次,他們用補鞋膠粘住了他的十指,李特竟當著他們的麵,硬生生撕開十個手指,把皮全都撕扯了下來。

李特仿佛不知疼痛一樣,按說大家會覺得沒意思,會覺得他是變態,心裏會忌憚,不敢再戲弄他。

但當時他們都是孩子啊,好勝心被激發之後,哪裏還有什麽理智。

李特越是硬撐,他們的手段就越是殘忍極端,李特可是給他們留下最多“名場麵”的一個小白鼠。

可就是這麽一個人,長大了之後,竟然成了五哥的小弟?

“既然是老同學,就該知道我的脾氣,別再開玩笑,快把證件給我,我著急走呢!再癡纏我,我可要打電話給五哥了!”

喬蜜將李特的身份證丟在他懷裏,隨即拿出了手機,開始翻通訊錄。

可下一刻,她的手指僵住了。

因為手術刀的刀刃,輕輕點在了她的胸口,順著她深不見底的乳溝,慢慢地往下遊走。

刀刃的冰冷氣息,那鋒銳無比的質感,令得喬蜜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她的喉嚨發緊,不敢出聲,更是不敢動彈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