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慢慢聊,我有點事,先走了。”
神情失落的段友生在旁邊小聲地說了一句,輕輕合上那本早就被他翻了上百遍的《中國地理》,便準備離開這裏,來到這兒,他鼓起莫大的勇氣,離開這裏,需要的勇氣同樣不輸於之前。
聊得正熱鬧的兩人心有靈犀對視一眼,對於段友生的離開,若有察覺的葉河圖偏過頭漫不經心道:“你要是覺得你被孤立了,可以選擇離開這裏,不過以後還想回頭,恐怕是沒有這個機會。”
邁開腳步走了一步的段友生渾身一僵,內心天人交錯,終究還是選擇了離開這裏,在他看來,他隻不過扮演了一個電燈泡的角色,別人聊的東西,和他懂的東西,完全不搭邊,固然他時而能夠插上一兩句話,也是毫無意義。
聽見葉河圖的話,背對的段友生輕微搖頭,他就算現在回頭,還有什麽意義。三年前,一個和他青梅竹馬十多年的女孩在一個黃昏,向他傾訴了她開始和班上另一個男生正式交往,他笑而不語,興許從小到大,那個女孩隻是把他當做一個傷心時可以傾訴的哥哥,不開心時可以哄她開心的親人,戀人和情侶,他第一次發現離他如此遙遠,得知這個消息,他當時適當地保持了平靜,那個夜晚,第一次喝了一斤白酒,爛醉如泥,但是眼角異常透明,至始至終,沒流出過一滴眼淚,要是他像她喜歡的男生家境一樣寬裕,說不定還是反擊的機會,隻是貧寒對於一個男人,除了沉重就是一聲漠然的歎息。所以,那次之後,他瘋狂的學習,本來優秀的成績逐漸升到了更加優異的階段,高二到高三的那一年,整個學校無人不知有一個瘋子,冬天天未亮的時候就在足球場上背誦英語,午休和下午的時候,空蕩蕩的球場觀眾席除了一對又一對的情侶,就是他孤單的身影,隻是她,從那次之後麽,再也沒有和他聊過天,也許她意識到了當時的做法似乎有些偏激了。
段友生考上北大,在他們那個勉強算是重點高中的學校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全省的高考文科狀元,誕生在他們那個學校,除了提升巨大的知名度引來大量生源,就是讓很多學校的領導臉上沾光,塵埃落定之後,校方領導在頒發巨額獎學金的時候,卻怎麽也找不到段友生的人影,還是由段友生的姑父,是那個學校的老師,帶領的獎學金,就在段友生姑父滔滔不絕在舞台上給新生敘述段友生平時的生活狀況時,始作俑者段友生卻在另一個地方,獨自沉思。
學校外麵有一條河,四十年代的時候,河邊移植了好幾顆巨大的槐樹,興許是水土肥沃,移植的槐樹全部成活,槐樹下有幾處座椅,平時乘涼的老人喜歡坐在這裏嘮叨抗-日年代的那些陳舊往事,而段友生,正坐在槐樹下麵緘默,突然間回憶起曾經很多事情,比如童年,也有初中高中,還有她,情竇初開的年代,對於感情都有著美好的憧憬,都說光陰似梭,歲月如歌,十幾年就那麽一晃過去了,他也考上了那天悄悄給自己定下的目標,再過幾天,就要去北大報到了,他隻想安安靜靜地在這裏坐一坐。
那個下午,他一個人,在槐樹下靜靜地坐了整整三個小時。
現在的圖書館,正給段友生一種當初老槐樹的下的感覺,時間倒流,似乎一下子回到了那個時刻,段友生出現一陣恍惚,如果那個黃昏,他能抓住她的手,說出他一直想說的話,那麽她還會不會留下來。
終於,段友生還是轉過了頭,臉上擠出一絲一眼便能看出很勉強的笑容,對麵的女孩看在心理,雖然不知道這片刻時間,段友生想起了什麽,但是還是保持一副很友善的表情,含目帶笑。
“你好,我叫段友生。”
一句話,從段友生口中又一次說了出來,葉河圖看了眼段友生對麵的女孩,又看了一眼段友生,嘴角笑意盎然,隨意挑了一個位置坐下,然後從口袋裏拿出一支煙,欲點上,那邊關注這裏很久貌似管理員大媽模樣的人走過來,讓打算抽支煙解悶的葉河圖鬱悶地收起了煙,嘀咕道在圖書館看個書還不讓抽煙,這學校管理太嚴了。
要是讓那個管理員大媽聽到葉河圖這句話,絕對會立即把葉河圖“請”出去,什麽理由都不要。
葉河圖把攤子丟給那個一頭霧水的女孩,一個人跑到旁邊心不在焉地翻閱位置上的報紙,氣氛頓時變得尷尬起來,或許是由於家庭方麵的涵養,這個女孩在短時間一愣後,立即反應過來,笑顏如花,很是朗潔道:“你好,我叫顏如玉。”
一隻白皙玉手大方地伸到段友生的麵前,這是顏如玉第一次主動向男生握手,藏不住心思的段友生很容易讓旁人從他的臉上看出端倪,多少人年輕時候總被感情的事情傷過,年少輕狂,不知道世界上還有什麽是無法做到的,等到意識到的那天,卻沒辦法挽留對方,她不清楚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但是從路遙的《人生》中體會了一番被命運左右的滋味。
驚異的段友生懦懦地伸出自己那雙被汗水浸濕的手,很小心很小心的與那隻白得讓人炫目的手輕輕握了下,而坐在邊上位置上的葉河圖卻沒有看到這一幕,有心無心地翻閱報紙。
手中傳來的淡淡幽香,讓段友生心曠神怡,放佛還有一股淡淡的溫熱饒指婉轉,以前那個青梅竹馬的女孩也未能給他這種感覺,考上了北京某所二流大學的她現在不知道過得怎樣。
“你是學什麽專業的?”
站著的顏如玉保持優雅笑容,破天荒問了一個她平時從來不會對陌生男生問的問題,興許是葉河圖的關係,讓她多了點耐心,也多了點興趣,麵前這個表情緊張卻滿懷心思的男
“我…?我學地理的,中國地理。”
適應總得有個過程,緊張的心情開始變得穩定下來,段友生說話也不像剛才那麽局促,兩個人慢慢聊起了平時的專業,以及生活習慣,心思玲瓏的顏如玉有意將話題轉移到段友生的專業上去,好讓段友生有發揮自己水平的機會,每個人在屬於自己的領域總會展示出不一樣的自信,顏如玉不記得這句話是她在哪本書上看到的,她隻是想看看自信的段友生什麽什麽模樣。
說到地理,段友生的精神頓時提高了不少,對於自己主修的這門專業,他沒有理由不把它做得分外出色,不過很多專業的東西外行人諸如顏如玉縱然是聽了也不會明白是什麽,段友生不傻,一個能考上北大的人可能是書呆子麽,所以他懂得將話題轉移到有興趣的話題上去。
“地理其實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枯燥,等你學會探索,就會發現以前學的東西看上去是多麽有趣,給你舉個例子,是我這段時間正在研究的地方。”段友生熱衷道,他相信這個話題比地理書上那些死板的家夥要有趣太多。
“什麽話題?”明知道段友生會說,但仍然還是問出來的顏如玉有些好笑,段友生神神秘秘的樣子好像是要告訴她一個秘密一樣鄭重其事,她開始慢慢了解段友生,這個讓她第二次正視的男生。
坐在位置上翻報紙的葉河圖有意無意地略微抬頭,他也想知道這個地理天才研究到了啥玩意,很多地方,除了聽過一些不大不小的傳聞,有所了解,就是擁有了傳了成百上千年的傳說,探索的人猶如過江之鯽,誰知道某些秘密是否被人挖掘一空。
“北京的十三皇陵你聽說過吧,,我去過那裏,很多人認為十三皇陵就是一個巨大的皇室陵墓,但是我根據地理還有曆史上的總結,有些地方似乎出現了不小的偏差,完全和曆史對不上,曆史或多或少會有誤差,但是地理不會也出現一樣的誤差,所以我在那兒發現很多東西,等我把資料搜集齊全,還會去一次那裏,現在我的猜測,十三皇陵我敢肯定隱藏了不亞於幾年前發現的秦始皇兵馬俑那樣的秘密。”段友生信誓旦旦道,這個秘密是他第一次對人說出來,因為一直沒有人和他分享這件事情,對於旁人無異於說明他是個瘋子,敢於去否定一個權威性的東西。
“你說的是真的嗎?”顏如玉眨著眼睛,疑惑道。她不是否定段友生的說法,而是這個消息要是公布出去,造成的影響是她無法忽視的,堪比前些年的秦始皇兵馬俑一樣的事情,段友生應該上報國家才是,而不是在這兒告訴她。
一直翻閱報紙的葉河圖起身了,突兀的表現引起了這邊兩個人的關注。
“你在十三皇陵發現了什麽?”葉河圖沉聲道。
“一些被曆史掩埋的東西。”雖然不知道葉河圖要問什麽,但是段友生還是回答道,他相信十三皇陵一旦讓他揭露出來該有的事實,他一定會博得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說不定還能取得一線機會進入國家部門工作。
“很多人認為別人不如自己聰明,有了一番凡事盡在掌握之中的樣子,你們不知道很多事情,早已在他人的掌控之中。”葉河圖看著段友生意味深長道。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段友生聽出了葉河圖話中另有含義,不解道,難道葉河圖想要通過他發現的線索,去十三皇陵獨自探索,盡管這個推測被他第一時間否認,但是還是不清楚狀況。
圖書館此刻走進來兩個人,一男一女,正朝著葉河圖這邊的方向,目標不言而喻。
聆聽兩人爭論的顏如玉看到門口走來的人,露出了會心的微笑,顏江風雖然不是北大的,但是每個星期都會來圖書館看望她這個姐姐,這次還是兩個人來,看到顏江風後麵的女孩,顏如玉幽幽一笑,那應該是他的女朋友吧。
在葉河圖眼神示意下,段友生停止了說下去的趨勢,那邊有人走來,他不能繼續談論這個敏感的話題,畢竟那也不是一件小事。
可是當段友生將目光轉移到顏江風身後的女孩身上時,全身頓時僵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