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遙第二日便從清淩那兒直接住進了月如煙的院子,算算也已到了月如煙生產的日子,可卻是遲遲卻是未有動靜。

這日雲舒遙一早醒來,看著眼前的男人睡的真酣,小巧的鼻翼撲閃著淺淺的呼吸著,那手還是緊緊的撫在小腹上,那如畫的臉上淡淡柔和,像是做著什麽好夢,依稀能看到那果凍般的唇瓣挑起一抹淺溢出的笑意。

在外麵守夜的宮人聽了裏麵的動靜,小巧的步子緩緩向前,來到帳前,撩起紗帳,剛想出聲,卻被雲舒遙一個噤聲的手勢止住,退了出去。

雲舒遙自己套上了裏麵的中衣便出了寢殿,宮人早已侯在哪兒侍候她梳洗完給她穿上了那襲雍容華貴的鳳袍。

雲鬢間向上攏起束在發頂,宮人當真是妙手生花,竟那手上的翻轉,高雅中淡放著華貴的雲鳳髻已然束於發頂,伸手取過那枚帶著蓮花花瓣的玉簪遞到了宮人的手裏,那宮人識眼色的取過插在那高聳的雲鳳發髻上,絲緞般的青絲著著翠綠如鬆柏的簪子,將那華貴隱隱掩下幾分,卻是透出了飄渺的靈動之氣。

信手斣過一點朱砂輕輕點落眉間,紅的極豔的紅點映襯著那櫻紅的唇瓣更是有了一絲嫵媚的意味。

南海海蠶絲雲錦絲緞本就的明黃之色紋繡著欲飛的鳳凰,袖擺綴著的祥雲朵朵與著黃底緞麵軟靴上的祥雲遙相呼應,更添一份大氣從容來。

風華殿上,一階階黃耀石鋪著的台階一路向上,雲舒遙端坐在那最上位的金鑾椅上,沒有人們想著俯覽一切的豪放,心底裏誰也未曾想到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到頭,她一直不喜這種墨守成規的生活,竟是不如帶著各個夫君暢遊天地間來的快活。

多少人夢寐以求的至高無上的東西,在她心裏幾欲成虛無。聽著殿下的大臣喋喋不休的奏請著什麽,卻是像聽著老和尚念經一般的幾欲瞌睡。

正當她對著身側侍候的女官遞過一個有事起奏沒事退朝的眼神,殿外卻是響起一串焦急的腳步,雲舒遙一眼就看到是在月如煙院中侍候的叫冬青的宮人,心道這是有了何事?難不成是如煙哪兒?

未等著問話,殿前侍候的女官心急的小跑到她身側,耳語了一番。

雲舒遙未等著女官說完無事退朝便焦急的起身離去,步輦一路如風的直直到了碧月宮前。

一進殿門便聽到那熟悉的忍痛的呻吟聲,還有來回穿梭不息的宮人忙進忙出的。

雨寒與雷莫他們都在外麵眉間緊鎖,看著雲舒遙過來,疾步迎上前。“穩公剛說了,情況有些不好,孩子被臍帶纏住了脖子,現在……”

沒等雨寒說完,雲舒遙早已小跑著推門到了寢殿中,從沒有見過這種場景,入目皆是拭目的血紅,宮人手中端著的熱水的銅盆裏不時便被穩公手中的棉帕浸進盆裏,變成一片血色。

月如煙如畫的容顏已然泛著慘白之色,已近透明的臉色,讓人不忍相看,看到心裏便會不由控製的一陣發顫。

“如煙,你怎麽樣?”雲舒遙蹲在塌邊輕柔的出聲帶到難掩的心疼,若是她知道男人生個孩子會這樣的痛苦,她寧願自己替下他們受這種十月懷胎的生產之苦。

月如煙果凍般的唇瓣不複存在,隻是顫抖著兩片蒼白,氣若遊絲的緩緩出聲:“要孩子,孩子……”

雲舒遙不知如何說,隻是不住的點著頭,而那點頭間,淚水已經漫過雙眼,滾落眼眶,滑向塌邊,碎成點點讓人心疼的水滴。

風蕭扯了下她的袖子,她跟著風蕭來到一邊。

“孩子,孩子纏住了脖子,若是冒然取出,如煙恐會有危險,可也不能再耽擱了,不快些取出,縫合上刀口,也……”風蕭如玉的臉上一派愁容,修長的手指握在雲舒遙的手上,似是給她溫暖,怎知自己的手也在微微顫抖著。

指尖的微涼的氣息帶著風一般的速度散落全身,每一個都難以割舍,可卻是不得不做個決定。那日的自己說的如此決絕,可當真到了這種境地,自己怎會如此迷惘如此無措。

如煙是一定要保得,可孩子呢?為何,要受這麽多的曲折,一絲苦楚漫過心窩,當真自己就是如此的沒有孩子緣嚒?先前的雨寒懷著的那個,現在又是如煙了。自己自認為從沒有做過什麽尤為天理的事,為何,連個孩子也要生生的折磨。

雙眸微閉,深深的呼出一口體內蓄積的憋悶鬱結的濁氣,做了一個沉重的決定,沉沉的出聲帶著鼻間的酸澀。“蕭兒,給穩公說,一定要保住大人,至於孩子,……”咬了下唇終是不忍說出那句殘忍的字眼。

風蕭清朗的眸子裏也漫過一絲心酸來,他怎會不知此時她心裏是多麽疼,可卻是找不出那句話能安慰她。隻是依著她的意思緩步到了穩公身前,耳語的說著雲舒遙交代的意思。

月如煙雖是身子虛弱的不行,可被那疼折騰的意識還很是清晰,他自是精於醫術,怎會不知這其中的凶險,他不敢迷糊過去,咬著牙硬撐著,因為他知道自己不苦撐著,這孩子自是絕沒有了一絲生機。

懷胎十月就為著一朝分娩,他都跟雲舒遙商量好了孩子的名字,怎麽能,怎麽舍得,舍了這個陪伴了他十月有餘的孩子呢?

雲舒遙出走的那段時間,就是肚裏的孩子帶給他了一絲安慰,讓他知道那個女人會回來的,因為他有了她的牽絆,也是在那些時日裏,每日都給孩子述說著她的娘親是個什麽樣的人,自己又愛她的娘親有多深!

月如煙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滲著一層細密的汗珠,雲舒遙細細給他擦拭著,沒有出聲,隻是重複著做著似是機械的動作。因為她不知說些什麽,她怕一開口,自己就會哭出聲來,她也知道若是孩子不在,最痛最心傷的就是躺在還喃喃的說著要保下孩子的男人。她不能在脆弱,因為她還要支起肩膀撐起男人心底裏的脆弱,心裏仿佛不能跳動了一般的壓抑,每一次的呼吸都是一種抽痛的過程。

當看到穩公手中執起銅剪的時候,月如煙身子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手緊緊的攥緊了雲舒遙為他拭汗的手,攥的是那樣的緊,緊的能看到那細如蔥白的手指突顯出了骨節分明。“我,我,要孩子,你,你答應,答應我。”

看著那水霧浮著的眼眸,雲舒遙唇瓣抖動著,不知怎樣回應月如煙對孩子的執著,濃的化不開的悲涼漫過心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