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間,新年已來臨,宮中上自女皇下至宮女仕官,都著著喜慶的衣衫,一個個臉上都洋溢著喜氣的模樣。
不過對雲舒遙來說,這過年卻是和折騰人一般,除了要祭先祖還要請穀神,保佑來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這些一樁樁的都容不得一點差池,祭祀的一言一行都是禮官交代好,邁步不可太大,太大過於莽撞,也不可過小,過小又顯得沒有皇家的氣派,要掌握著一尺為寬的距離直走到殿前,彎腰九分,撩袍下跪,雙手執地,頭上的紫金玉冠離地一指叩首下拜。
其實往年這些祭祀事項都是交給雲舒晴,現今雲舒晴謀反潛逃在外,生死自是不知,這一切事宜女皇便交給雲舒遙全權承辦,好在有鳳簫他們幫襯著,倒還算是順利的將這一切沒有太大疏漏的應酬完。
大皇女雲舒婷是在過年前一日才從雲天關趕回,見了雲舒遙,兩人皆是心知肚明,但都沒有點破,或許都是想著安安心心過完年,新帳老賬再一塊清算,客套的寒暄問候,外人自是不知內裏的端倪,還以為兩姐妹姐妹情深交情匪淺。
疑惑的是從若柳下葬當日便已離開的米凡,卻是以大皇女最為得力的心腹一起回來,而雲舒遙悄悄的趁著雲舒婷不在時問她為何在此時,那人卻是說著她不叫什麽米凡,口口聲聲的說著是雲舒遙認錯了人。
自己怎會認錯,滿目狐疑的坐下,低頭問著鳳簫,鳳簫也覺得是米凡無疑,可為什麽她不認她還謊稱不是米凡,莫非是,一串串的疑問在腦中揮之不散。
雲舒婷表麵憨厚老實,卻是暗使手段,怎會這般就會輕信一人,而這短短的幾月之間,米凡又怎麽取得了她的信任,成了她最為得力的侍從。既然她不願說,那自有她的理由,而自己剛才沒頭沒腦的過去問話,不知又會有多少眼睛暗自盯著自己,或許現在的雲舒婷已然起疑。
看著雲舒婷落座時,詭異的眼波在自己身上和米凡身上打量了兩眼,便是知道生性多疑的她果真是懷疑了。
怎麽辦,為今之計也隻有錯打錯著的裝作認錯了人,或許還能挽回過來,也便更好的保護她的身份,也不至於讓她涉險。
想及此,執起酒杯緩緩向雲舒婷走去,在雲舒婷身邊空著的位置落座下來。“來,大皇姐,我敬你一杯,平日裏想念姐姐也見不著,這些時日我們姐倆好好親近親近。”
雲舒婷臉上狐疑之色慢慢轉圜,也執起麵前的酒盅示意一旁的米凡為她蓄滿。“那日妹妹昏迷不醒,姐姐好生擔心,這見妹妹神清氣爽的模樣,姐姐也便放心了。”說完,還故作疼溺她的模樣,輕歎了口氣。
“姐姐鎮守雲天關這般辛勞,還掛念著妹妹,妹妹都不知說什麽才好了,一切都在酒中,妹妹先幹了此杯。”望著雲舒婷甜甜笑得分外輕柔,執起手中的酒杯傾瀉入口。
信手將溢在唇角的酒滴拭去,看著身後站著的米凡,豪爽的說道:“蓄滿,我要好好的給大皇姐喝兩杯。”
米凡不知雲舒遙懷揣著什麽心意,執著酒壺的手略頓了頓,感受到雲舒婷的眸光射來,便抬手為雲舒遙蓄滿。
不知是雲舒遙喝的有些微醉還是怎的,手一抖,那酒杯裏的酒盡數浸濕了胸前的衣襟,未等著米凡緩過神來,一個巴掌便扇了過來,脆生生的響亮,順利的成了場上的焦點。
“連個酒都倒不好,怎麽做事的?”怒喝一聲,便轉臉看向雲舒婷,“大皇姐,你這小奴笨手笨腳的,不如交給我調教一番,我撥給你幾個使著順手的怎麽樣?”
雲舒婷臉色極不好看,這打狗也要看主人幾分顏麵,當著這麽多人打了自己的人,明著說是小奴笨手笨腳,其實還不是給自己看。想不到她竟在這兒等著自己,不過就會打打自己奴才出出氣,還真是沒有什麽能耐。
沉著臉望向已然跪在地上的米凡,氣場十足的聲音裏帶著難掩的冷厲。“無心,還不向皇女道歉,這般粗手笨腳的,回頭我再收拾你。”
“無心不是有意的,還望皇女……”
“別再說了,剛我沒見著大皇姐,來問問皇姐去了哪裏?你看你那副嘴臉,張嘴閉嘴的不知,不知,我隻是久未見到皇姐想親近親近,怎得了,我會害皇姐不成,現在還將酒灑我一身,我看你的膽子大的過天了,今兒不打你,我便愧為皇女。”
雲舒婷這才聽出個所以,原來是為著這事,剛有人給自己回稟著雲舒遙和無心不知說了什麽,還以為她們有著什麽,原來是為著這。
不過從這看,自己這個妹妹確實還和以前一般無二,還是這麽囂張這麽不知所以然,不過這樣倒是最好,這樣的人更是不會是自己的對手,試想這般沒有腦子的,在這麽多人麵前為著一個小小的奴才大吼大叫的,不是無腦是什麽。
老二倒是有腦子怎奈太沉不住氣,自己隻是交代著幾個明著是站在老二一派,實則早就被自己收買的大臣慫恿逼宮,沒想到自己僅使了幾個計謀,老二就上了當,這回就算是逃到外麵不被抓過來,保了一條小命,可終歸和著皇位無緣了。還有一位就是眼前的這位,在心底裏冷笑了幾聲,這整日仗著最小,母皇寵溺,什麽也不知道,就會拿著皇女身份壓人的這位,也許不用自己對付,她自己就會給自己挖個坑把自己給埋了。
雲舒婷不可覺察的唇角噙著一抹冷笑,眼角微挑瞥了眼端坐在上位的雲冰音,看的出自己的母皇極度不悅的臉上掛著冰霜,沉沉的一句遙兒帶著一絲隱忍的怒意。
鳳簫緊趕著踱了過去,攙著雲舒遙的胳膊,向著雲舒婷淡淡的說著:“大皇姐莫見怪,妻主她一沾酒就醉,還想和皇姐飲上幾杯,這不……”
沒等著雲舒婷說話,雲舒遙卻是大聲嚷嚷道:“我沒醉,我還要跟皇姐多喝幾杯,你別管我。”說著使力一推,鳳簫被推了一個踉蹌幾欲跌倒,桌上的酒水都灑落一地。
雲冰音的怒意更甚,本來覺得她長大的懂事了,沒成想還和以前一樣,好像還不如以前,最起碼以前還知道分場合,現今,唉,不提也罷,一個個不省心,一個個都覬覦這榮光的皇位,隻有這個倒是不在意,但你看這,自己又怎麽能放心將江山交托給她。
“皇女醉了,將她扶下去。”雲冰音冷厲的聲音帶著陰翳。
接著雨寒也過來與風蕭一人一臂攙住,未等散場,急急的將人事不知的雲舒遙帶回了寢宮。
進了門,雲舒遙儼然如常,徑直走到桌案,翹腿落座在紫檀雕花木椅上,捏起擺在桌案上的點心放進口中,全然沒有一丁點醉酒的模樣。
“我演的可還像?”吖了口清茶緩緩入腹,眉眼微彎,笑意淺淺的問著眼前的風蕭和雨寒。
“對了,蕭兒,可還有消腫化瘀的藥膏什麽的,一會兒讓葵木郎給米凡送去。”剛才為了演的更逼真,讓雲舒婷能確信,扇到米凡臉上的那一巴掌的力度自是不輕,剛才就看到臉上已然浮起了紅腫的五個指印,希望米凡知道她為何這般做,不會怨恨與她。
宮宴終是在雲舒遙大鬧了一場後完畢,有了雲舒遙這一幕的賣力表演,雲舒婷原本還對無心的懷疑漸漸淡去。
圓圓的月亮發著柔和清淡的光線淡放在天邊,寥寥星鬥像是映襯著月光,柔美的光暈灑落在地上,映照出的剪影為這年夜鍍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婷王府中一處偏殿旁,一抹灰色的光團如風似煙旋動著,也就是一眨眼見,便是進了偏殿,慢慢幻化成一頭灰發飄飄的人來。
四周都是靜悄悄的,在殿中來回踱著步子的女人,絲毫也沒有覺察出來。
灰發男子故意的弄出了一絲聲響,才讓女人停滯了邁動的腳步,視線向他轉來。
“你……”
灰發男子從袖中掏出一個紫玉小瓶放在桌上,輕淡出聲。“這是遙兒讓帶給你的,她是怕雲舒婷起疑,才出此一招,說希望你別怪她出手重了。”
米凡從雲舒遙故意找茬便是知道,不過也虧著這著,看雲舒婷從回來,臉上不怒反到釋懷的模樣,似是打消了對自己的懷疑,這樣也會更方便自己行事。
若柳死了,她的心便沒著沒落的,當時滿腦子都是找到那空間開啟的大門,逃離這個傷心的地方,或許重回到現代,這兒的過往就如過了忘川河,喝了孟婆湯。可一閉眼便是若柳毒發時痛得嗜心蝕骨的樣子,她忽然覺得,她不能讓若柳白白死去,她要讓將若柳害死的人血債血償。
她隱了身份,拋去了米凡的過往,隻做無心,一個心隨著若柳死而掏空的人,一個沒有了心的人,來了雲天關,費盡心機的接近害死若柳的大仇人雲舒婷。
可想報仇談何容易,雲舒婷生性多疑,鮮少有真正信賴之人,她為了博得雲舒婷的信任,自願服下雲舒婷給的毒藥,或許就是她給若柳服的那種毒。
當第一次毒發的時候,她除了伸入骨髓的痛,就是一種心安,她終於品嚐了和若柳一樣的痛,自己竟覺得和若柳貼近了幾分,也讓她清晰的記得,他是多麽的痛,她要親手讓那個那個惡人也嚐嚐這種痛,這種從期待到夢碎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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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已逝,心已碎,你的溫柔如雲飄散,而你的痛,我願與你一同體會,留下過往的一切如影相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