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過去（四）
現在的我,出現在一間霧氣繚繞的房間裏,朦朦朧朧的,還有一股奇異的香氣,好像在哪裏聞過。幻境總是會突然變化，我忍不住懷疑是不是有誰，或者某種力量的刻意安排，讓我隻看到“它”希望我看到的景象。我用手撥了撥霧氣,霧氣一點都沒散,我根本看不清周圍是什麽情況。我摸索著往前走了幾步,突然聽到了一陣水聲,我頓時停住了腳步。這情景,我該不會是來到了某個澡房裏,而這個澡房裏還剛好有人在洗澡？
我聽到有個陌生的女聲說道：“九九,小離,現在我要把秘訣裏的內容全刻入你們的體內,前一半給九九,後一半給小離。過程可能會很痛苦,不過你們必須忍著。”
我感覺到霧氣散了些,看到前麵有兩隻大木桶,就是古代人洗澡的那種,裏麵都坐著一個人,兩隻木桶中間還站著一個穿紅衣的女人。我走過去,看到九九和小離分別坐在兩隻木桶裏麵,緊閉著雙眼。桶裏麵裝滿了水,裏麵還放了一些東西,不像是花瓣,卻有一股香味。我轉頭看著剛才那個說話的人,頓時嚇得差點摔進了桶裏——這算是冤家路窄麽,這女人居然是在古墓裏遇到的那個百目女妖!這世界還真小,這樣都遇得到。不過她的樣子和第一次遇到的時候有很大的不同,現在的她看起來老一些,而且她身上隻有一雙正常的眼睛，皮膚非常白。果然，沒了那些多餘的眼睛，還真是個絕色美人。
看她們現在這陣仗,好像要準備作什麽法事,百目女雙手往頭頂一伸,我條件反射地抬頭看,她的頭頂上居然懸空著一本書。不過木桶裏的水汽往上升騰著,我看不清書上寫的是什麽字。百目女換一個手勢,兩隻手對在一起,食指對著食指,小指對著小指,其他的手指握起來,掌心向外,嘴裏還念念有詞的。我聽不懂她說的啥,那本懸空的書好像有人在看似的,那些書頁居然自己翻動起來,我看得目瞪口呆。桶裏的九九和小離表情開始變得有些痛苦,不過她們的忍耐力挺好的,一聲都沒吭過。
百目女現在做的事有些玄乎,從九九姐妹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來,這肯定不是什麽好事。估計就是因為她做壞事多了,死後才變成了百目女妖,被關進了古墓裏替人家守墓。她念了幾分鍾咒語,兩手一分,書嘩啦啦地響,裏麵的字居然全部跑了出來,發著光,在屋子裏飄蕩。然後她很大聲地念了個“印”字,那些字好像有意識一樣,一部分跑到了九九的身上,一部分跑到了小離的身上。兩個人的表情都變得非常痛苦,額頭上是青筋都冒了,她們的皮膚上全都是字,看起來很恐怖。其實真要說起來,那些根本就不是字,倒像是一種符咒,這讓我立刻就想起了九老頭帶走的那副奇怪的白骨,它身上也有好多這樣的符咒。那麽那副白骨,是小離的？九老頭當時一副撿寶的表情,難道這就是他想要找的秘密麽？
九九和小離幾乎是同時發出了一聲尖叫,把我嚇了一跳,我看到那些字開始慢慢地變淡,像是滲透進了她們的肉裏一樣。漸漸地,那些字就全都消失了,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兩個人都靠在桶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臉色都有些蒼白,看來這過程還真是非常的痛苦。百目女說道：“好了,現在都已經弄妥當了,接下來等風頭一過,就可以開始練習了。”
小離摸了摸手臂，不解地問道：“師父，我不明白，既然書我們已經得到了，您把它藏起來就是。可是您為什麽要把它印進我們的體內，而把書毀掉呢？”
百目女淡淡地說道：“書不管藏在哪裏，都會可能被偷，這樣做的話，誰也想不到，更偷不走。”
九九問道：“師父,我不明白,您讓我們從樂正九緣身上偷來的這本書,什麽‘轉魂咒’,真的如此神奇,可以讓自己的靈魂轉到其他的肉tǐ,繼續活下去？”
轉魂咒？那是什麽東西？聽起來像是神話故事裏麵的東西,難道這個時代,真有那麽神奇的東西？聽九九的話,她果然是把東西從九緣身上搶過來了。這幻境跳躍得好真快,前一刻才看到九九煞費苦心地想要得到這東西,現在她已經得到了,還被她師父用奇怪的法術把內容滲進了她們姐妹的身體裏,不,骨頭上。
百目女又交代了幾個,九九和小離就各自出門了,我想跟著九九走,可是才出門,眼前看到的東西又變了樣,變成了一條繁華的街道,到處都點著各種各樣的燈籠。街上的行人都是一臉喜氣,三二成群地走來走去,看樣子像是個燈會。
燈會對我來說並不陌生,我們這裏每年中秋和除夕都會有燈會。我走在街上,看著輝煌的燈火,還有來來往往的人,突然覺得有些孤單。每次參加燈火,我的身邊都有阿逸和喻夕陪伴,而現在,一樣是熱熱鬧鬧的燈火,身邊卻沒有一個人陪著我。就在這一刻,我突然發現我很想念一個人,那個曾經陪我同生共死過的人。
意識到的時候，我愣了一下，我怎麽會突然想念他呢？
前麵走來四張熟悉的臉孔,他們就是秋風眠、九緣、沙雲琅和九九,看樣子是結伴出來遊玩。老實說在幻境裏待的這些時日,每天看到幾乎都是他們四個人的愛恨糾葛,我都覺得有些厭煩了,而且最近幻境在不停地跳躍,我覺得自己什麽都看不透。我跟著他們身後,像個跟蹤狂一樣,可是我總不能毫無目的地四處遊走。
他們四人說說笑笑的,沒有什麽對我有價值的對話,我跟在後麵,無聊地打起了哈欠。九緣在猜燈謎的攤檔前停了下來,那個小販離開滿臉堆笑地說道：“姑娘,猜中三個燈謎,可以從這裏麵選一樣獎品!不過,要是有一題沒中的話,你就得給我一文錢。”
秋風眠站在她身邊,她選了三個燈謎,第一個是“流水落花春去也”,提示是打一節氣名。九緣想不出來,秋風眠笑笑答道：“夏至!”
小販立刻讚歎道：“哎呀,公子真厲害,一猜就中!請猜第二個。”
第二個是“見人就笑”,提示是打一字。這個我知道,以前燈會的時候我猜過這個燈謎,是個“竺”字,這題也是秋風眠輕鬆地答了出來。第三題是“孔雀東南飛”,提示也是打一字。這個燈謎以前也猜過,當時是阿逸猜錯了,他說是個“鳥”字,正確答案是“孫”字。阿逸想不明白,說孔雀不管往哪裏飛,它都是鳥啊,為什麽是“孫”字呢。我解釋說有句話叫“上北下南,左西右東”,“孔”字的東（右）邊去掉，“雀”字的南（下）邊去掉,就是一個“孫”字。阿逸想了半天還是不明白,然後喻夕就罵了一句“笨蛋”,阿逸不服氣,我們就在街上奔跑追逐起來。那時候覺得好開心,現在卻隻有我一個人,遊魂一樣停留在這個世界。
這一次沒等他們回答,街上就發生了一個小意外。有幾個人發生了口角,當街打了起來,街上頓時一片混亂。所有的人都擠來擠去的,那四個人就走散了,我找了半天,才找到九九和雲琅兩個。
九九看起來很不開心,雲琅也是心事重重的,我跟著他們,進入了一家客棧。可能是剛才看到秋風眠和九緣兩個人那麽開心,九九心裏的醋壇子又打翻了,雲琅看到她不高興,他自然也是不高興的。他們兩個開始借酒澆愁,九九邊喝邊大吐苦水,雲琅一臉心疼地看著她。我覺得這個男人真是龜毛,既然愛她又不開口,還敞開心胸讓她用刀紮,活該受傷。我覺得九九也有些可憐，她那麽愛的那個男人，就算知道她的感情，也裝作不知道，還在她的麵前對另外一個女人好。
以前看過一本書，裏麵有句話說：“會為一個男孩子哭泣的女孩子，她一定是個善良的女孩子。”我看著眼前的九九，實在是沒辦法把她和屠殺村民的那個人想象到一起。喝到後麵,九九終於醉了,雲琅也喝得臉色發紅。看天色已晚,九九又喝醉了,雲琅在這間客棧開了一間房,把九九送了進去。
他幫九九蓋好被子,就坐在床邊,皺著眉看著九九的臉。終於他鼓足勇氣,伸手撫摸了一下九九的臉頰,九九動了動,他馬上就把手縮了回去。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受傷,歎了一口氣,神色複雜地看著九九的臉。看了幾分鍾,他的表情發生了一些變化,變得有些猶豫,好像想要做什麽事,卻又不敢。我覺得自己好像不適合再待下去了,可是不知道怎麽回月輝山莊,而且我那麽怕黑的人,又不敢到別的地方去。就在我猶豫著該怎麽做的時候,我看到雲琅做了一件壞事——他把九九的被子掀開,接著脫掉了她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