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是鬱識難得的一天休息日。

他記著和聞恪的約定,提早加班將堆積的工作完成,把這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天空出來。

鬱識去光闌學院的時間已經很早了,但他沒想到,聞恪居然更早,他遠遠就見聞恪斜倚著機車,一條腿懸空著晃,見到他來,立刻摘下墨鏡,向上撥開垂下來的額發。

“長官,你來啦。”聞恪笑著站直,朝他的方向走來。

鬱識看著他燦爛無比的笑容,微怔在了當場。

就在鬱識怔然時,聞恪已經大步走至他身前,聞恪微微傾下身,視線和鬱識持平,他聲音低沉又充滿磁性,“長官,你今天表現很好嘛。”

鬱識不自在地別開視線,眼神飄忽,“……今天不上班。”

聞恪看著鬱識因為沒有用幻麵而白裏透紅的臉頰,短促地笑了聲,眼裏狎昵笑意一閃而過,順著鬱識的話說:“嗯,不上班挺好。”

“好啦,走了長官,我們進去看看。”聞恪一把攬住鬱識的肩,帶著人往學校裏走。

鬱識整個過程幾乎都被他半攬在懷裏,他局促開口:“……聞恪,你鬆開點兒。”

“鬆什麽?”聞恪一挑眉,視線緊箍著鬱識。他低著頭,聲音正好拂在鬱識敏感的耳垂處,“就這樣,別不好意識,你不覺得我們今天的衣服很搭配嗎,嗯?”

鬱識抿了下唇。

視線從聞恪白色印花襯衫和熨帖筆直的黑色西裝褲上掠過,他今天也同樣穿了白色襯衫和西褲,不過比聞恪的要素些,他外麵還穿了件中長款風衣外套,從遠處看,不管是搭配還是其他的什麽,倒確實和聞恪有一種渾然天成的契合感。

聞恪眼見鬱識放鬆下來,不動聲色繼續攬著人走,心情舒暢。

“你今天既然來了,不還是想查陰諾森的事?”聞恪對鬱識的心思向來了如指掌。

“嗯,”說起這事,鬱識難免有些心堵,會長不深入追查陰諾森來源,而且他還懷疑聞恪,“唔……會長不讓我查了。”

這話落在聞恪耳裏,莫名覺得鬱小識在委屈地撒嬌,他哄著人:“他不讓你查我帶著你查,咱們偷偷查,不給他知道,啊。”

鬱識看向他,輕笑一聲,心裏那點深藏的不快頓時煙消雲散。

兩人一同走進光闌學院,像這種高等學府都是開放式,平常來參觀的遊客不少,不過參觀容易,想考進來那可就難如登天了。

聞恪看著學校林立的各色科技感高樓建築,狀似歎了口氣,“我要是能來這上學就好了,說不定就不做那什麽勞什子的長官了,錢沒多少,陳芝麻爛穀子的破事一堆。”

鬱識看著神態舒展的聞恪,知道他是在說笑,“也還好吧,我覺得差不多啊,軍校也不錯啊。”

聞恪聽他這話,頓時將視線棲在了鬱識白皙純然的臉上,“你怎麽知道差不多?你在這兒上過學啊?”

鬱識眼珠子一轉,他還沒開口,聞恪的食指就已經抵在了他的唇上,“別想騙我,不然我就在這兒親你。”

鬱識:“……”

鬱識看他認真的,隻好乖乖落落地實話實說:“唔,我沒有。我是拿到過光闌學院的錄取通知書,不過我還是對軍校更感興趣,就去念了軍校。”

“你!”聞恪驚呆了,忍不住在鬱識後腦勺上摑了一下,“鬱小識,你是不是傻?你放著這樣的高等學校不念,你跑去讀那種辛苦的軍校,你真是——”

“蠢透了!光闌學院不好嗎?你要是不想搞科研,也能往學術方向發展,名譽錢財一把抓。結果你跑去讀那種累死累活還隨時有危險的軍校,我要是早認識你,看我不把你腿打斷!”聞恪氣得哼了一聲。

鬱識這時候底氣也上來了,“反正你又不認識我,你管得著嗎?”

“嘿,你個小不點,學會頂嘴了是吧!”聞恪作勢要打他,鬱識早笑著跑開了。

聞恪在後麵笑著追他,兩人跑到栽滿梧桐的泊油路上,聞恪這才後知後覺地品出點味來,問他,“鬱小識,你給我說實話,你上軍校是不是……是不是因為我?”

問這話聞恪心裏都沒底,要是鬱小識真是……那他豈不是把人家大好青年給耽誤了,但同時,心裏又忍不住升起一絲隱秘的期待的高興。

“不是。”鬱識笑著說,“我那時候還不知道你下落。”

“那就好。”聞恪瞬間鬆了口氣,他希望鬱識選擇一個東西是因為自己喜歡,而不是為了某個人,哪怕那個人是他自己。

鬱識笑著住了口,選擇軍校純粹是一種感覺吧,雖然軍校高強度的嚴苛訓練很辛苦,但他從未後悔過,他賭對了不是嗎。

“對了,你父母也不管你嗎?”聞恪和鬱識肩並肩走在古老粗壯的梧桐樹下,從背影看去,他們就像是普通的在校生,因為學習乏了而在茂盛的樹下悠然漫步。

鬱識聲線淡漠無波:“我和他們不熟。”

聞恪果斷閉了嘴,個中原因他很清楚,鬱識當年那麽小,因為光磁汙染被家人丟棄,不管是什麽原因,一對父母能狠心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要,著實令人心寒。

聞恪牽住他手,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我要你。”

鬱識回望他,心髒一顫,以一個不正常的速度極速跳動著,他渾身都跟著一同悸動起來。

半晌,鬱識才吞了口唾沫,別過眼,“你說什麽呢,我們去檔案室查一下當年那幾個人的資料吧。”

“好。”聞恪望著他,深知不能把人逼太急了,得循序漸進著來。

兩人去了檔案閱覽室,鬱識亮出長官身份,倒是很容易就獲得了查閱權限,不過可惜的是,312科研所的那幾人資料全部是空白。

鬱識又去問了檔案室管理人員,管理人員回複簡潔地一幹二淨,對學校產生重大惡劣影響的學生記錄都會被清除,不會留檔,至於其他的事情,時間久遠他就不知道了。

鬱識說不失望是假的,好不容易來這一趟,竟然什麽收獲都沒有。

“走,我們去走訪一下學院老師,那幾個人那麽有名,總有人知道。”聞恪牽著鬱識出了檔案室。

光闌學院占地麵積極廣,約莫有二分之一個城市麵積大小,絕大部分老師都是直接居住在學校裏的,打聽消息也便捷。

不過不知道他們是提前商量好的還是真不知道,聞恪跟鬱識跑了一上午,將一圈上了年紀的老師問過來,不是緘口不言就是說不出來什麽有效信息。

這還不如聞恪之前從老導師口中詢問出來的消息多。

這種情況聞恪是真沒辦法了,饒是他有三寸不爛之舌,也絲毫無用武之地,聞恪頓時比鬱識還要失望,鬱識反而笑著安慰他。

“沒關係,這些老師或許真的不清楚內情,而且我們要查的東西本來也不好查,我早就準備好了接受這個結果。”

“嗯。”聞恪這才算了,“我們先去吃飯,折騰半天,你也累了吧。”

聞恪說著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來一瓶飲料,鬱識一錯愕,“你什麽時候買的?”

聞恪伸了個懶腰,笑著望他,“剛從教務處出來的時候買的,怎麽樣,我貼心嗎?跟你說,和我在一起不會吃虧的,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

鬱識心跳混亂,他手指捏緊了手中飲料,避而不答:“我們先去吃飯吧。”

“好。”聞恪看著他,眼裏全是亮光地衝他笑。

鬱識聽著聞恪的笑聲,走地飛快。

其實聞恪說的那個問題,鬱識心中早已有了答案,隻是他臉皮薄,又不擅開口,不知道該怎麽自然而然地答應他,或許隻差了一個合適的契機,他就再也忍不住——

鬱識不敢深想,他強行把所有的感情按捺下去。

中午兩人就近在光闌學院的食堂訂了菜,一頓飯聞恪完全按照他的喜好來,其實也稱不上什麽喜好,鬱識不挑食,也沒什麽偏好,但聞恪總有本事讓他一頓飯吃的如沐春風,怡然自得。

這一點其他的任何人都無法辦到。

隻有聞恪,也隻會是聞恪。

鬱識心想,或許他不用再猶豫了,從當年循著自己的本心追逐一個不知道的未來開始,就已經注定結局。

鬱識想通,深深看了聞恪一眼,聞恪立刻在回望鬱識的瞬間夾了一筷子菜進他碗裏,鬱識朝他展顏一笑。

吃過飯,兩人心情都是前所未有的放鬆。聞恪和鬱識走在落葉紛飛的羊腸小道上,聞恪很是認真的對鬱識說:“你想繼續查陰諾森的來源,隻管交給我好了。”

鬱識輕輕地“嗯”了一聲。

聞恪被鬱識這聲輕嗯說的心髒都在發癢,好像有無數隻看不見的細小爪子在瘋狂抓撓,他大言不慚吹下牛皮,“不管什麽事,你都可以和我說,我什麽都會替你解決。”

其實這話太誇大,論能力他們兩人不相上下,可若論其職位,鬱識能動用的權限甚至比聞恪多的多,聞恪在外行事還要依靠“林恪”這個假名字,實在捉襟見肘。

可鬱識仍然是輕輕地“嗯”了一聲。

聞恪登時渾身一麻,他自認為對鬱識十分熟悉,這若要換成平時,鬱識肯定又會和他掰扯些有的沒的,或者他會著急逃避,鬱識從不會這麽坦然地回應他直白的感情。

這是不是說明、說明——

聞恪急不可耐地一把攥住鬱識的手,控製不住將他整個人往後邊的楊樹上一抵。時值金秋,楊樹林葉片泛黃,被兩人這樣猝不及防一撞,葉片簌簌飄落。

脈絡清晰的心形樹葉落在兩人腳邊,肩上,除了他們站立的位置,四周幾乎全是層層疊疊包裹著的心形落葉。

聞恪拇指擦過鬱識紅潤的唇,手指一用勁,鬱識的下巴就被他輕易抬了起來,而此時映在聞恪晦暗眸色下的那張薄唇還微微張著,聞恪再也控製不住,深情地吻了下去。

這一次鬱識沒有再驚愕,他甚至配合地閉上眼睛,輕輕啟唇,對聞恪無盡縱容。

聞恪感覺到了,他情緒前所未有的高漲激動,他一手墊在鬱識後背,另一隻手按緊鬱識後腦勺,換了個角度忘情地親吻占奪他。

就在這時,“哢嚓”一聲,兩人火速分開膠著在一起的唇瓣。

旋即又是一聲脆響,有什麽重物當啷一下掉下來了,聞恪和鬱識同時轉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