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後,聞恪懶洋洋地綴在鬱識後邊。

譚佩站在門口怒瞪著聞恪的背影,將他祖宗十八代全部問候了一遍,結果人聊都不聊她,譚佩有些泄氣了,但她不會放棄。

“哎,這位大哥,你能放我進去嗎?”譚佩露出恰到好處斬男從未失過手的甜美微笑,朝門口的看守員道。

看守員麵無表情:“非基地人員不準入內!”

譚佩被震驚了一臉,微笑也維持不住了,她怒氣衝衝指著方才聞恪進去的地方,一臉憤恨道:“那剛才那個人,他為什麽能進去?!”

“長官的客人,可以自由進出。”看守員依然麵無表情。

“你們——”譚佩差點氣地維持不住淑女人設。

太過分了!怎麽能對美女如此雙標?!

譚佩點開個人通訊端,手指甲戳通聞恪的電話,她已經在想,是先把聞恪罵一頓還是先說服他放自己進去再狠狠罵他一頓。

然而,還不到一秒個人通訊端那邊就傳來通訊被拒接的提示音。

譚佩:“……”

靠!她真的生氣了好嗎?!

“你不接電話?”鬱識挑眉覷了聞恪一眼。

聞恪從容淡笑道:“不用管她。”

誰知道這女人抽了什麽風,他們的緣分早在地下城那天就斷了,過了這麽多天,聞恪早連她那張臉都記不清了。

鬱識狐疑看了聞恪一眼,不再問了。

上次他可是看的清楚,保不齊倆小情侶在一塊吵架鬧了矛盾,他看著聞恪語重心長道:“年輕人有點摩擦是難免的,有誤會還是趁早說清楚比較好。”

聞恪:“??”

嗯?鬱識身上那種若有若無,似乎又要歎氣般的感覺怎麽又來了?

“沒事,走吧。”鬱識率先別開目光,加快了去前往辦公室的步子。

聞恪看了鬱識背影兩秒,搖頭輕笑一聲,旋即快步追上他,“哎,鬱長官,等我一塊兒啊!”

譚佩拖著行李箱在門口等到太陽都曬過來了,她還沒進去!

高跟鞋踩久了腳跟都跟著發痛,這個天殺的林恪,半點不解風情,這看守員也是個愣頭愣腦的,看著就讓人來氣,他媽的!

譚佩把長發往後麻利一捋,正準備上演自己的拿手好戲——即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連架勢都擺好了,就差臨門一腳,眼淚蓄在眼中欲落不落。

忽然,身後傳來一聲溫潤的,“什麽人?”

譚佩的眼淚立馬憋了回去,她迅速收回表情,回頭一看。

隻見台階下一米開外處站著一個沐浴在晨陽中,身穿白大褂,戴著一副金邊眼鏡,笑容款款步履從容往這邊走的男人,剛才的話就是他說的。

韓斯年走到發愣的譚佩跟前,禮貌問:“你好,這位小姐,你在站在門口做什麽?需要幫忙嗎?”

“啊對,需要我需要!我來找我哥,他不讓我進去,先生,您可以帶我進去嗎?”譚佩眼巴巴地瞅著韓斯年,看起來好不可憐。

韓斯年笑意不減,隻是十分為難的道:“這個……恐怕不太行,基地管理一向嚴格,不能隨便帶人進去。”

眼看著譚佩的嘴角拉了下來,韓斯年話音一轉:“你哥哥是誰?他不管你嗎?怎麽會讓你來這兒?”

譚佩當然知道要進去不容易,沒準眼前這個溫文爾雅的男人就是她唯一的指望了,那個林恪就是個大豬蹄子,一點靠不住!

“我哥叫林恪,我知道他在這裏就過來找他了,但他不肯帶我進去,我剛丟了工作,也沒有地方可以住,如果我哥不管我的話,那我……”譚佩說著逐漸哽咽,眼圈也紅了,眸中隱隱又有水光蓄起。

韓斯年一下子手足無措住了,沒想到他竟然把人給問哭了,頓時手忙腳亂地掏出紙巾遞給譚佩。

基地有規定,把人往內部帶肯定不行,但,稍微幫助一下還是可以的。

“既然這樣,林小姐如果不嫌棄的話可以暫住在我們醫科部這邊,宿舍還是有的。”

“真的可以嗎?真是太謝謝你了,請問先生怎麽稱呼?”譚佩抬起臉,眼睛一下睜圓了,眼裏激動神色分外明顯,連水光都顯得盈盈動人。

“韓斯年,你就叫我韓醫生就好。”

“謝謝韓醫生!”譚佩立刻興衝衝叫了一聲,旋即狡黠地眨了下眼,道:“我不姓林哦,我叫譚佩。”

“啊,真是不好意思,譚小姐你好。”韓斯年微微笑了笑,還以為林恪的妹妹也姓林呢。

“韓醫生不用抱歉啦,說起來還要謝謝你,不然我可要露宿街頭了。”

“沒事,”韓斯年莞爾,低頭看著譚佩的行李箱,說:“那我現在帶你去住的地方看看?”

“那再好不過了,就是太麻煩韓醫生你了……”

“哈哈,沒事啦。不過有些注意事項還是要和你說下,前邊那塊區域是光療區和監測區,裏麵有不少陰諾森汙染者,你不用害怕,已經都注射過sa劑了,情況正在穩定下來,不過以防萬一還是不要過去的好。”

“好的,我都記住了。”

譚佩推著行李箱跟在韓斯年旁邊,手指隨意撫過個人通訊端,消息在同一時刻準時發送給了喬一奇。

喬一奇收到消息,緊緊握住了個人通訊端,垂下睫,斂起眼中晦暗陰沉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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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下班時間,鬱識卻煞風景地晚上要加班,他不回家。

麵對這種情況,聞恪剛開始還會回鬱識家住住,後來也不好意思再住。人當事人都不回家他一個連客人都不算的鳩占鵲巢算怎麽回事,雖然鬱識是真的不在意。

“休息室隻有一間,臨時也沒地方給你住,你還是回家吧。”鬱識和聞恪下了樓,一起往前邊的小餐廳走。

GCB基地福利是真沒得挑,哪怕隻是個分部區,用餐環境也是極為不錯的。

聞恪懶懶地“嗯”了一聲,聲音帶了些鼻音,顯然不大情願,他散漫道:“我睡沙發就行了。”

鬱識蹙了下眉,“唔,要不你還是……”

“打住打住,鬱長官,你說好讓我留下的,不能反悔!”聞恪連忙製止他繼續說下去,這個鬱長官,軸的要死,必須從源頭掐斷他的想法。

鬱識轉頭看了聞恪側臉兩秒,夕陽在他臉上踱上淺淺一層暖金色,將他本來輪廓分明、鋒利中又帶有一絲衝擊力的眉眼浸染出了一層柔軟,鬱識下意識舒展開眉梢,說“好”。

聞恪不經意偏頭,視線撞進鬱識漆黑的眼底,怔了怔。鬱識也一怔,兩人同時轉開目光。

“……那什麽,長官,你想好監測區的人怎麽處理了嗎?”聞恪生硬地轉移話題。

不知怎麽地突然不自在起來,以前和鬱識說話也沒這種感覺啊,聞恪暗暗搓了搓手。

鬱識目光直視前方的路,溫溫吞吞地道:“就快了,等他們恢複好,這次應該能順利找出源頭。”

如果他猜想的不錯,之前的兩批爆發者裏必然有人在裏應外合,他們甚至逼長官被迫使用急救sa劑,在新的sa劑到來之前,那個人肯定會再次采取行動!

“嗯,長官,你……”聞恪又轉頭去看鬱識,本來要說的話在看到他白裏透紅的耳垂時倏地戛然而止。

鬱識這是,不好意思了?

聞恪心裏胡亂想著,不由抬手摸了摸下巴,眼珠不安分地轉了一圈,難道他之前猜測的是真的?鬱識不會真的——

“喂,有人叫你呢,你笑什麽?”鬱識伸手在聞恪麵前晃了晃。

鬱識本來還因為聞恪問他監測區的事情有些緊張,再加上走路有點發熱,沒想到一轉頭發現聞恪在走神,走神也就算了,還笑的那麽……詭異。

“啊?哦。”聞恪回神。

一眯狹長鳳眼,終於看見了前麵一邊朝他揮手一邊大聲喊他“哥”的譚佩,聞恪頓時一臉牙疼的表情。

鬱識挑了下眉,正準備退到一旁看戲,卻冷不丁的被聞恪一把薅住肩膀,拉近過來,他的身體緊挨著聞恪的。

聞恪涼颼颼的聲音落在耳邊,“戲好看嗎,鬱長官?”

鬱識身軀驀地一僵,聽聞恪說話那邊的耳朵不自然地抖了一下。

聞恪皮笑肉不笑地將鬱識圈地更緊,一點不給人躲開的機會。

鬱識剛抬頭想說人不是他放進來的,結果臉差點撞上聞恪下巴,他瞬間把話頭咽了回去,低下了頭。

正好,譚佩這時也走了過來。

“哥!”譚佩又激動地叫了一聲。

“別亂叫人啊,誰是你哥?”聞恪目光斂著,一直在注視鬱識的反應。

鬱識感覺自己肩膀上的力道又緊了一圈,深黑杏眸暗地裏瞪了聞恪一眼,隨即強行掙開聞恪的限製,站遠了兩步。

譚佩看清兩人之間小動作,尷尬地朝鬱識打招呼:“長官。”

“嗯。”鬱識目光看過去的是譚佩身後不遠處韓斯年的方向。

韓斯年快步走過來,這才想起來和鬱識說:“長官,林先生。譚小姐是來找林先生的,我看她沒地方住就將人暫時安置在醫科部了。”

鬱識目光動了動,卻沒說什麽,隻是在不經意間看向譚佩時目光多了一分深意。

“你跑來幹嘛?”聞恪皺了皺眉,他可不認為自己和譚佩關係熟到她還特意追到這裏來的地步。

“當然是為了你啊。”譚佩笑容有點牽強,但她還是撐著臉皮,故作委屈道:“你要是不歡迎我就直說,用不著……用不著給我擺臉子。”

聞恪看譚佩這副樣子嗤笑一聲,語重心長道:“大妹子啊,你誤會了。哥這都是為了你好,你說你跟家裏堵什麽氣呢,你現在年紀不小了,也不算是早戀,有什麽事跟你爹媽好好商量,沒什麽解決不了的。啊,聽話,外麵危險得很,別亂跑,早點回家去吧,別讓家裏人擔心。”

聞恪說完一揚唇,不羈一笑,拉上鬱識手腕,動作一氣嗬成地越過譚佩,理都沒理會她。

譚佩回頭看著兩人的背影氣的想跺腳,這個林恪!怎麽不按套路出牌呢!

“你是和家裏有什麽矛盾嗎?”韓斯年這時也皺了眉,覺得他貿然將人留下來的行為有些輕率。

“沒有。”譚佩悶聲回答。

“如果有什麽事情可以和家裏及時溝通,相信他們會理解你的。”韓斯年的聲音溫潤沁人,同樣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譚佩就聽得如沐春風,從聞恪那張破嘴裏說出來隻會讓她暴跳如雷。

不過,哪有什麽家庭矛盾,她隻是來執行任務而已。

雖然她也不知道這樣的任務到底有什麽意義,可她從小在組織長大,是先生養育了她,先生說,她應該為組織效力,來報答組織對她的庇護之恩,盡管她有時候任性地違背組織的規定,自作主張,先生也沒有怪過她,不知道做完這件事,先生準不準許她離開那裏。

“不說這個,你餓了吧,這裏有一家做的非常不錯的甜品店,裏麵的蛋糕很受女孩子歡迎呢,要不要去試試?”韓斯年轉過頭,笑吟吟望著譚佩。

“好啊。”譚佩揚唇一笑。

“這就對了嘛,不管發生什麽事,飯總要吃的。嗯,對了,你喜歡什麽口味的小蛋糕呢?”

“我嗎,都可以的……”

吃過晚飯,譚佩又打包了一份甜品帶回去,韓斯年將她送到宿舍樓下就先行離開了。

譚佩站在窗後目送韓斯年遠走的背影。

看人走遠了,這才匆忙拖出行李箱,從裏麵取出來一個折疊小型手提箱,將裏麵的基台設備和一個光磁輸出的方形黑匣子掏了出來,裝進基地服務區的購物紙袋裏。

她提著購物袋,避開了人流和監控,來到監測區外圍,這裏的地形她白天就熟悉地差不多了,譚佩提著購物袋,在商品供應處逛了起來。

沒過幾分鍾,譚佩視線瞄到玻璃門外一閃而過的中年男子身影,她隨手拿了幾盒牛奶去前台自助服務櫃台結了賬。

經過出口,兩人一錯而過,譚佩手中拎著露出牛奶一角的購物袋便到了喬一奇手上,譚佩壓低聲音冷冷提醒他:“盡快動手,如果再失誤,誰也救不了你!”

“知道了。”喬一奇一點頭,握緊手心,單手插兜轉身快速走了。

譚佩深呼吸了一口氣。

心不在焉地在下邊逛著。

到時候,醫科部大概又要忙了吧。想到那個溫潤如玉的俊秀醫生,譚佩心裏少有地生出了一些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