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白無奈地看著萍萍同藍田兩人生離死別抱頭痛哭了不知多久。

終於,他見萍萍的淚水暫歇,努力吸了吸鼻子,然後啜泣著對藍田說道:“藍,藍田哥哥,你好好休息。我,我今天還有活沒幹完。等過一會兒再來看你。”

雲白終於能夠插得上話了:“你先讓藍田休息一會兒吧。若是實在是不放心,等一下陳太醫來的時候我叫你,你讓陳太醫同你說說你藍田哥哥到底怎麽回事。”

萍萍淚眼婆娑地看了看雲白,又看了看藍田,點了點頭。

雲白送萍萍出去,一路還是努力同她解釋:雖然藍田確實不是病了,是中毒,但兩位醫術高明的醫生都說已經沒有大礙了,並不會像她哥哥那樣。

可萍萍還是將信將疑:“可是,藍田哥哥他說……”

雲白無可奈何道:“我也不知他怎麽會如此,一會兒我也要去問問他。”

可誰知等他送走萍萍回到房內,卻瞧見**的藍田不知何時已經又一次昏睡過去,臉上的淚痕都還未幹。

雲白隻得找了清水來用濕帕子小心翼翼替他擦了臉上的汙穢,然後坐在一旁,等著兩位太醫從蘇芮青那邊回來。

他心裏還是隱隱有些不安。

藍田雖然已經沒有了生命危險,可是下毒之人還未找到。

蘇芮青又到底是普通的病了,還是也一樣中毒,會不會有危險?

他又想到萍萍的那個哥哥,真的也是普通病死的麽?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自己是被王爺安置在了一個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四季如春衣食無憂。

可是如今卻發現,哪裏來的世外桃源,不過是許多事情暗流湧動而他一直都未曾察覺罷了。

自己總是這樣,後知後覺。

隻因自己的父親是朝廷命官、母親是高門貴女,上頭的哥哥們又一個個都是文韜武略,隨便哪個都能撐得起這個家。他作為加中老幺,自小身體羸弱,又不愛詩書,隻喜歡四處尋各種古譜鑽研琴技,父母也便由著他。

他以為自己就是能那麽與世無爭衣食無憂的過一世。

先皇駕崩,新皇登基,他從未覺得會同自己和自己的家族有什麽關係——又不是改朝換代,大昌總還是需要父親和兄長們這樣的國之棟梁的。

直到某天晚上,父親連夜將他帶出城,帶到了這處溫泉別院內托付給了劉管事。並且叮囑他萬不可擅自離開這裏,一切都要聽從別院主人——那個傳聞中從不理正事生活**奢靡的梁王的吩咐。

年幼膽小的雲白戰戰兢兢在別院內住了幾日,終於見到了梁王。

梁王不似傳聞中的那樣猥瑣,反而生得英俊挺拔,談吐舉止也十分優雅。

他非常和善地招呼雲白一同吃飯,讓他放心住在這裏。

後來過了好久,經不住雲白的一再追問,王爺才告訴他,父親被皇上革職,全家被判了流放去了北疆。世人皆知北疆路途遙遠,又多年戰火不斷,此去必定凶多吉少。

王爺與父親是舊識,答應了盡量保下上官家的血脈,最後努力再三也隻留下了上官家這個平日不露鋒芒的老幺。

隻是從此之後,雲白就再也沒有機會用上官這個姓氏再示人了。

起初每隔數月,還會有從北疆傳來的關於父親兄長的消息,但後來漸漸地消息也越來越少了。

王爺安慰他說,沒有消息便是好消息,至少知道上官家沒有出什麽大事。

雲白不得不接受了這個說法。

父母兄長都活著,他便也要好好活下去,等有朝一日家族沉冤得雪,等一家人再次重逢。

父母兄長若是出了事,他更要好好活著,圓了父親的願望,替上官家留下血脈。

除了好好活下去,他沒其他的選擇。

但是他……

雲白坐在藍田床邊,想著想著便出了神,直到陳太醫回來,他才意識到此刻天都已經黑了。

“陳太醫,蘇芮青那邊如何了?”

陳太醫捋了捋胡須搖了搖頭:“蘇公子的脈象和症狀同藍公子很像,像是中了絳炎花之毒。加之用過了祛風寒的藥……情況不大好。”

“怎會如此?也是不知道從何處中的毒麽?”雲白追問。

陳太醫點點頭:“此事我已經稟告了王爺,王爺說會派人著手調查的。至於蘇公子……老夫讓中琰回太醫院再去查閱一下宮中典籍筆記,看看是否有法子醫治吧,隻是希望……不大。”

雲白聽了這消息也是無可奈何,沉默片刻後開口道:“您來瞧一下阿田吧。中午的時候好像是被自己的咳嗽嗆著了,後來和人說了一會兒話就昏睡到現在,也不知道有沒有大礙。”

陳太醫點點頭,同雲白一道來到了藍田的床邊,卻見到此時藍田正睜著眼睛茫然地看著床邊的掛簾,不知是什麽時候醒了。

“你醒了啊。”雲白見他醒了心中擔憂放下許多:“你睡了好幾個時辰了,身上有什麽不舒服的麽?”

藍田側頭看向他,麵無表情地微微搖了搖頭。

“陳太醫回來了,讓他再給你瞧瞧吧。”

藍田知道陳太醫來了,他剛才半夢半醒間聽見陳太醫的聲音了,還他拿到他說的“希望不大”四個字。

這信息倒也對他的打擊不大,他早就不抱希望了。

連千金之軀的王爺都親自來為他了卻心願了,大家一定都是知道他這身子是好不了了。

陳太醫作為一個醫者,不把話說死也是情有可原,大概也是怕他知道實情後情緒失控。

藍田不想讓陳太醫為難,配合地點點頭:“那就有勞陳太醫了。”

陳太醫上前望聞問切了一番,微笑著對藍田說:“藍公子身上的症狀已經褪去大半了,隻在肌理間還有些許殘留的毒素,所以才會容易昏睡不醒。每日用這裏的活水溫泉浸泡全身,泡幾日應該就能好許多。”

藍田心想,看來自己還是能再活上幾日的,既然已經無藥可醫了,那大夫說的泡溫泉大概也是為了能讓自己臨死前身子能舒坦體麵一些吧,陳太醫不愧是做過太醫之人,不止會治病,還仁心仁術。

他略帶一些感恩地點點頭:“都聽您的安排。”

那天晚上,藍田按照醫囑用了一些清淡的清粥小菜。

他發現自己消失了許久的味覺好像回來了些許,居然能嚐出今天拌在粥裏蘿卜幹的甜酸味道了。

果然是回光返照,時日不多了。他想。

餐後過了一會兒,院子裏的下人就來通報,說是溫泉泡池已經準備好了。

藍田不是那種從小有人伺候的富家子弟,昏迷時候倒也罷了,如今腦子清醒的時候實在是不習慣有人在他渾身光溜溜的時候伺候他沐浴,於是便提出要自己去——反正那泡池就在這書房院子裏,從這邊走過去不過幾步路的事情。

陳太醫覺得他精神不錯,適當活動一下沒有太大問題,於是便答應了他自己不會跟去。

但陳太醫還是細心叮囑他溫泉水熱,切勿泡太久。

藍田雖然被抓來溫泉別院後在此處住了數月,但一直都沒有機會好好泡一泡這溫泉,隻因這院子裏的泡池隻有兩處——一處在莫非然的住處附近,雲白不愛去;另一處則就是王爺書房這裏,也不方便多來。

他獨自一人來到泡池的小屋前,推開門便被一股撲麵而來溫熱的水汽嗆得不得不閉上了眼睛。等水汽散去一些的時候,他才睜開眼,總算是看清楚了小屋內的樣子。

隻見屋子正中間是一處用青石砌成的浴池,幾尊漢白玉雕刻而成的上古神獸威嚴地地趴在池邊,頷首張口,口中噴湧出帶著熱氣的溫泉水不斷注入池中。

他沿著地上的蓮花踏步走到池邊,伸手探了探池裏的水。

不算很燙。

於是藍田自行褪去衣衫,整齊擺放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踏入泡池,讓那溫熱的泉水一點點淹沒到了自己的胸口。

說來也怪,泡在這溫泉水裏的感覺確實同平日在浴桶裏沐浴十分不同。

泉水略帶了一些滑膩,帶著一股淡淡的硫磺氣息。

藍田捧起一把水撲在了自己臉上,轉身趴在池邊。

他的胳膊上還沾著水,濕漉漉的。

藍田把下巴架在胳膊上,看著不遠處的一張石榻發起了呆。

這是王爺平日裏常用的泡池,這石榻應該也是供他休憩的地方吧。

藍田心想。

泡池內的水蒸氣不一會兒又充滿了房間,角落的幾盞油燈在一團霧氣中散發著昏暗曖昧的光。

藍田把半張臉埋在胳膊裏,隻露出兩隻眼睛,繼續觀察著那張石榻。

石榻上雕刻著精巧的花紋圖樣,煙霧繚繞中看不清是什麽,好像是有人物。

“是八仙過海?還是七仙女?”

“按照王爺的風格……該不會是什麽春宮圖吧。”

藍田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如此的想法,然而這想法一旦打開,就好像一發不可收拾了。

“平日裏王爺來此處泡溫泉,是不是便會在那榻上小憩?他會同他的那些男寵一道來麽?會不會在那個榻上做過那檔子的事情……”

這畫麵瞬間便在藍田腦內展開,眼前床榻上出現了兩個人影唇,齒交纏**。

藍田也不知為何,這畫麵如此完整栩栩如生,仿佛自己曾經身臨其境一般。

他意識到自己的呼吸變得有些許的急促,身上也開始逐漸發熱——不是因為溫泉水泡得太熱的緣故,而是從體內散發的一種撓人心肺的燥熱。

藍田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方才想起原來是因為這感覺他確實身臨其境過一半了。

腦中有一個畫麵一閃而過,**糾纏在一起的二人露出了清晰的麵龐。

一個是那位俊美無比的王爺,另一位竟然是他自己。

藍田被這畫麵一驚,胳膊一滑,整個人滑入了湯池內,嗆了好幾口水才猛地從水中站了起來。

作者有話說:

藍田——思想上的老色痞,身體上的小處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