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自己筆下曾經寫過多少的纏綿雲雨,但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那卻又是完完全全另外一種滋味了。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又太過猛烈,藍田一時之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身體也無法對此再做出任何的反應,甚至於連本該有的呼吸都停滯了。

那一刻,他感覺自己全身上下除了那顆快要跳出胸口的心在動,就隻剩下那任人擺布的唇舌了。

他下一意識伸手到自己胸前想要擋,可那人卻絲毫不退讓,像一座山似地壓了過來。藍田隻能握緊拳頭,把那人的衣襟鑽在手心一些,然後便僵硬地一動都不敢動。

可是身體不動,體內卻又好像有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東西正在肆意地流轉,時而像是海浪種種拍打在礁石,時而又像是春風拂過湖麵。

就如此這般不知過了多久,久到藍田終於一口氣憋不住了,在終於在喉嚨口發出了一聲輕微而艱難的聲響。

“嗯——”

這一聲發出之後,藍田感覺到剛才還在自己口中放肆的東西一下子停了下來。

片刻後,那東西的主人小心翼翼地將它從藍田口中退了出去,最後又好像有些不甘心地在藍田已經有一些麻了的上唇輕輕咬了一下。

藍田就這麽被疼了一下,意識恢複了大半,他鬆開手捂住自己的嘴唇,瞪大了帶著一股潮氣的雙眼。

然後,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個微微勾起上揚的嘴角和眯眼意味深長看著自己的褚安銘。

“如何?玉先生的心願了了麽?”褚安銘收回剛才扶在藍田腦後的那隻手,低頭撫了撫胸口被藍田抓得有些褶皺的衣襟。

藍田的手捂在自己的唇上,手指與自己濕潤的雙唇接觸的瞬間感覺十分的異樣,仿佛這唇不是他自己的一般。

他瞪著滾圓的眼睛看著褚安銘,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耳邊隻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劇烈的心跳聲。

正在此時,房門被人推了開來。雲白帶著外麵的鳥鳴聲走進了房間。

他繞過屏風來到窗前,看到剛才還在廳裏喝茶的王爺此時坐在藍田床邊,略有些許的驚訝。

再看剛才昏迷不醒的藍田,此時竟然是背脊直挺挺地坐在**,一手捂在嘴上,雙頰脹得通紅,大口喘著粗氣。

雲白見此情形以為是藍田的病反複加劇了,頓時有些慌張,疾步地上前詢問:“王爺,阿田這是怎麽了?要去找陳太醫過來麽?”

褚安銘自然知道藍田是怎麽回事,細長的眸子瞥了一眼藍田,然後轉頭對雲白風輕雲淡道:“他隻是咳嗽嗆著了,沒事的。”

雲白聽了此話,略有些狐疑地看向藍田,卻見藍田臉上的緋紅退下去許多,此時正瞪著滾圓的眼睛瞧著自己,用力點了兩下頭。

雲白見他確實沒有大礙,便鬆了口氣。

褚安銘從**站起起身,臉上似笑非笑,隨口囑咐了一下雲白在此照顧一會兒等兩位大夫回來,然後獨自一人離開了房間。

走出房間後,他步入撒滿了春日陽光的院子,聽著耳畔不知名嘰嘰喳喳的鳥叫聲,覺得心情許久未曾如此舒暢過了。

嚴格來說,他並沒有欺騙那話本先生,隻幫他完成小小的心願而已。褚安銘自認為自己的技術雖然算不上天下無雙,但這麽多年來身邊來來去去的那麽些人好像也未有哪個表現得不滿意或是勉強的。若是一個兩個演技好也是可能的,但總不可能每一個都是假裝了哄騙他的吧。

那話本先生就算是以後尋到了情投意合之人,對方也不一定能有他這般讓人欲仙欲死的吻技,此生這夙願也不一定能達成。

所以褚安銘覺著自己做的這事不能算是趁人之危,而是不求回報替人完成心願的君子行為。

於是褚安銘臉上笑容更甚,得意洋洋地回了房,打算補一補這些天因為那沒有頭緒的煩心事而缺得那些覺。

而此刻房間內,雲白見藍田倚靠在**目光仍有些呆滯,嘴唇微微有些發著顫,於是便貼心地端來一杯茶遞到他麵前。

“阿田,喝口水吧。”

藍田回過神來,雙眼稍許亮了一些,看了看許多時未曾見到的雲白,恍如隔世。

藍田心中不由得感慨,二人數月前剛相識於此,過年時候一起說笑把酒言歡。他也曾經想過寫完話本被王爺放出去之後,自己餘生是否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雲白了。

那時候的他怎麽都不會想到,如今雲白竟然是要陪他走過人生最後的這段日子了。

真是世事無常。

他接過雲白遞來的茶水,輕輕抿了幾口,然後手持茶杯看著裏麵的茶水倒印出的自己消瘦的臉。

“雲白,我們是朋友吧?”藍田突然開口問。

雲白有些莫名其妙,皺起了眉伸手探了探藍田的頭——確實有些發燙,但不至於說胡話呀。

“是啊。我們當然是朋友。”他回道。

藍田幽幽地看著雲白道:“那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雲白:“什麽事?你說吧。”

藍田:“以後每逢冬至清明,你能不能替我多燒些紙多供寫吃的?我想在陰曹地府過得舒坦些……”

雲白瞪著眼不可思議地看向藍田:“你同我說這些做什麽?”

藍田無奈道:“我本來是想囑托王爺的,但怕他貴人多往事,過幾年大概就不記得我這人了。我倆既然是朋友,你應該是不會忘記我的吧…所以我的身後事……”

雲白急忙打斷道:“你在胡說些什麽?什麽身後事?大夫說了你已無大礙,修養一陣子就能康複了。”

藍田嘀咕道:“你們別騙我了,我都聽到了。說實話我本來是挺害怕的,但……”他頓了頓,腦海中突然浮現了方才在這張**褚安銘對他做的那事情,回憶起那時唇齒間的交匯和那心頭百轉柔腸的纏綿。

“如今覺得,好像也沒什麽遺憾的事情了……”

既然自己中毒的事情連太醫都說無力回天。

那麽自己能在臨死前有幸能得到同王爺如此親近的機會,也算是不枉來這人間走過一遭了吧。

畢竟那一吻,是任何詩人詞作和話本中都未曾有人寫到過的體驗。

這時候,屋外傳來幾聲輕輕的敲門聲,緊接著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從門縫裏傳來:“雲白哥哥,藍田哥哥,我能進來麽?”

是萍萍的聲音,她大概是實在擔心藍田,瞧見王爺走了便想進來瞧瞧。

雲白替她開了門讓她進屋,帶著萍萍來到藍田病床前。

萍萍瞧見藍田因病而消瘦了許多的臉頰,關切地詢問道:“藍田哥哥,你好些了嘛?”

藍田朝著她灑脫地笑道:“萍萍別擔心,我已經一點兒都不難受了。”

萍萍鬆了口氣,又聽見藍田說:“萍萍也要記得以後替我多做幾個元寶,中元燒紙的時候一並燒給藍田哥哥。”

萍萍:“?”

她驚愕地看向一邊的雲白,見雲白一臉無奈。

“別聽你藍田哥哥的,他是病糊塗了……大夫都說他要沒事了。”

萍萍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藍田哥哥,你好好養身子啊,很快就好了的。”

藍田搖了搖頭:“沒用的,我中毒已深,救不回來了。”

萍萍一驚:“什麽?中毒?”

剛才雲白同自己說的可不是這樣啊。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藍田見狀好像明白了什麽:“哦,雲白沒告訴你,可能是怕你難過吧……沒關係的,你別太難過,我已經不害怕了。隻要你們逢年過節記得給我燒紙,讓我在陰曹地府能有個溫飽就好了。王爺大概過一陣子就不記得我了吧……”

“不會的!”萍萍突然眼裏泛著淚光大聲說道:“王爺會記得藍田哥哥的。”

“可是我隻來了那麽短的日子。”藍田說。

“我哥哥也來了別院沒多久就病故了,但王爺這兩年也一直都記得在我哥的生辰和祭日讓劉管事放我假,讓我去祭拜我哥。”萍萍的話語裏逐漸帶上了哭腔:“所以,所以王爺也不會忘記……給你燒紙的。”

藍田被萍萍這一哭,剛才那些好不容易下去的悲傷的情緒又浮了上來。

二人這麽一來一去,竟然抱在一起嚎啕大哭了起來。

雲白本來還在努力說服二人藍田真的沒事。可場麵發展成了這樣,他覺得自己也是插不進手了。

他無奈地皺褶眉旁觀著這場“生離死別”,覺得還是等他們冷靜下來讓太醫來解釋這一切吧。

作者有話說:

雲白:帶不動……帶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