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中琰是陳太醫遠方親戚家的孩子,自小來京城投奔了這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方表舅。但他從小便十分聰慧,陳太醫見這孩子機靈便一直將帶在身邊教其醫術。趙中琰自己也肯學,從一個幫忙曬草藥的小童做起,二十歲的時候就被陳太醫舉薦進了宮中太醫院當差。原本就天賦極高的他,加之得了陳太醫的傾囊相授,不久後便在人才濟濟的太醫院中脫穎而出,如今四十幾歲的年紀卻早已經是太醫院中說得上話的人物了。

先皇駕崩新皇登基的時候,為先皇重用了幾十年的陳太醫告老辭去宮中職務,卻不知怎地被梁王請去了自己府上,當了王府內的醫官。

逢年過節,趙中琰也會去拜訪自己的恩師陳太醫,陳太醫說王府中人少,差事清閑,王爺脾氣又好,如今做的是一份可以養老的美差。

可是這回發生的事情又讓趙中琰覺得實在是奇怪。

他上回見恩師,恩師說過一陣子會同王爺隨行一道去應天城,言語中滿是期待與興奮,說是自己已經數十年未曾去過江南遊玩了。

趙中琰當時以為恩師這趟又是趟美差,跟著王爺去江南遊山玩水幾個月。誰料在王爺原定回京的日子還有好些日子的時候,突然聽到了王爺從大運河乘船回京了的消息。

聽到消息的時候他正在當差,還沒來得及尋思這事中蹊蹺,突然太醫院便來了一個人高馬大身形魁梧的男人來找他。

趙中琰認識這個人,好像是一直跟著梁王的,叫葉叢峰。

葉叢峰:“趙太醫,王爺請您去一趟王府。”

趙中琰愣了一下:“啊?為何?”

葉叢峰答道:“府上有為貴客,染了怪病。府上陳太醫說這京城中或許隻有您能有法子醫治。”

趙中琰一聽是恩師舉薦的自己,就也不再多問了,回道:“那等在下當完了這差立刻便去府上。”

葉叢峰:“不,現在便請您隨在下去,馬車已經在宮外候著了。”

趙中琰驚愕道:“可是在下還在當差……”

葉叢峰冷冷道:“替您的太醫在下也已經帶來了,就侯在門口。”

趙中琰歪頭越過葉叢峰的身子往門外看去,果然看見剛值了一晚上班的另一位太醫院同僚正一臉疲憊站在門外,好像是被人從被窩中拉出來強行帶到了這裏。

畢竟是梁王,聽說連皇帝都由著他的性子,趙中琰哪敢再找什麽理由推脫,隨意收拾了一下東西便跟著葉叢峰上了去梁王府的馬車。

進了王府,趙中琰便被帶到了一處廂房,他的恩師正在為**的一位少年針灸退熱。

那少年看著十七八歲的模樣,**著上半身趴睡在**,測過的半張臉上清秀的眉目緊鎖,**在外的皮膚透著不健康的紫紅。

另趙中琰頗為意外的是,屋內還有一個人,正是這王府的主人,當今皇上的親弟弟——梁王褚安銘。

他過去隻在宮內遠遠瞥見過此人幾回,便已經覺得此人舉手投足間貴氣逼人,雖說確實是皇室血脈,但比起其他王爺甚至於當今皇上都瞧著更為華貴耀眼。

如今同處一室,靜距離瞧見這梁王,更是被他那精致到無可挑剔的五官所驚豔,甚至於有一點點羨慕自己的老師每日當差能麵對的是這樣一個人……

此時,那人那雙好看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著床榻上躺著的少年。

趙中琰注意到,自己恩師陳太醫手中的每一針紮下去到那少年**在外泛著紅的皮膚上的時候,那眸子上纖長的睫毛會跟著微微抖動一下。

陳太醫見趙中琰來了,在少年的大椎穴上又穩穩落下一針後起身迎了過來。

“中琰,你來了。”

視線一直停留在少年身上的梁王此時也轉過了頭,將目光落在趙中琰身上。

梁王開口問:“這就是你說的趙太醫?”

趙中琰在宮中當差數十年,為宮中皇子嬪妃太後乃至皇上都瞧過病,故而對著王爺也不會太過局促,畢恭畢敬地行了禮,簡單地自我介紹了一下自己。

“陳太醫說你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那就快點讓本王瞧瞧你的本事。”梁王語氣生硬且有些急躁地命令道。

趙中琰對此十分意外,在他恩師的口中,這王爺應該是溫文爾雅帶人十分友善的人,怎得今日見了卻給人那麽大的壓迫感,脾氣看著十分不好的樣子。

“是恩師謬讚了,下官會盡力的。”趙中琰小心翼翼地回到,不料卻因此受到了王爺一道冷冽地可以殺人的目光。

還好陳太醫此時來到了他倆中間,替他擋了擋那殺氣。

“這位小公子的病症已經是有數十日了……”陳太醫一邊將趙中琰引到病榻邊,一邊將**病人這幾日來的病程與病狀詳細地告知了趙中琰。

趙中琰聽完陳太醫的口述後,按照慣例為**的病人診了脈,然後掀開那緊閉的眼皮觀察了一番,又仔細端詳了少年身上滾燙泛紅的皮膚許久。

他用手指在少年**的後脊背上四處按壓了一番,然後又用食指指尖輕輕貼著那光滑的皮膚輕輕地來回滑動,眼睛死死盯著指腹下皮膚顏色的變化。

一旁的褚安銘看著這一切,漸漸皺起了眉頭:

“瞧出些什麽頭緒沒有?”

趙中琰沉浸在自己識海的醫書典籍中,沒聽見褚安銘的問話。

隻見他對著病榻上的人又思索良久,突然俯身,鼻尖湊上少年**在外的皮膚聞了聞。

“你這是在做什麽?!”褚安銘終於忍不住用略帶怒氣地口氣問道。

趙中琰正好找到了他要的答案,回過神的當下聽到王爺的這聲質問也是嚇了一跳,忙從床榻上跳了起來,躬身對褚安銘道:“王爺,經下官觀察確認,這位公子並非是得了風寒。”

“這陳太醫早就同本王說過了。本王想知道的是,他到底得的是什麽病。還有,你能不能醫治。”褚安銘怒氣未消道。

趙中琰回:“這位公子並非是得病了,他是中了絳炎花的毒。”

“什麽?!中毒?!”

屋內的另外兩個清醒著的人——王爺和陳太醫不約而同地發出驚呼。

“陳太醫,這絳炎花是什麽東西?”褚安銘覺得難以置信。

陳太醫驚得胡子都要翹起來了,在腦子裏搜尋了半天也想不出個頭緒:“老夫也未曾聽過這毒物。”

趙中琰接話道:“是我在一位遊醫的手記裏讀到過。南疆火山腳下某村落的女子們某日起陸陸續續都出現了畏寒發熱的症狀,村裏的人以為是女子們平日湊在一起互相傳染了風寒,用了普通藥物治療。誰知這些女子的症狀卻不見好轉,反而更重,後來竟是活活發熱病死了好幾個,勉強退燒活下來的人也烙下毛病,變得癡癡傻傻。那遊醫路過村子,正巧偶遇了好幾家同時出殯,一問之下才知道了此事。他又去給剛開始發病的幾個女子看病,發現她們均是脈象正常,不似得了風寒。身上皮膚發熱泛紅,手指按壓觸碰卻不見反白。更奇怪的是,那些女子身上還隱隱泛著一股花香。”

陳太醫道:“那,那豈不是和藍公子現在的症狀一模一樣。”

趙中琰繼續說:“後來遊醫得知,這些女子們得病之前,都曾經在手上佩戴過一種村中老人從未見過的花朵所做手環。這花朵生在剛噴發過的火山口邊,花瓣狹長,有紅黃二色,花朵不大,在深色巨大葉片的襯托下如點點火苗。遊醫冒險上山取了幾朵,掛在豬狗身上幾日,果然那些畜生也開始發熱氣喘呼吸困難,但將花移除不作處理,幾日後那些豬狗又會恢複往日神態,像是康複了一般。遊醫猜測應該是皮膚接觸了這種花之後中了花毒,引起了發熱的症狀。而這花毒原本隻能停留在人的肌理,並不能入到經脈,但是如果一旦用藥,經脈打開,花的毒素反而能直驅體內,取人性命。遊醫讓那些尚未用藥的女子不要服藥,每日隻用溫水浸泡全身,果然七日之後那些女子的發熱症狀便都好轉了。遊醫便將此事記錄下來,並且記下此花,取名絳炎花。”

“可是,藍公子還咳嗽,遊醫可曾記錄那些女子也有這樣的症狀?”陳太醫突然想起了重要的事情。

趙中琰搖搖頭:“遊醫手記中並未記錄,但我猜測,或許隻是這位小公子中毒的同時也正巧不適應江南的氣候發了咳疾。老師您也說,他用藥之後立刻便緩解了。”

褚安銘在一旁聽著趙中琰的分析,眉頭卻越擰越緊。

“可是誰給他下的毒?此次一道出行的都是本王心腹,沒有理由要害他。”

陳太醫小聲嘟囔道:“會不會是藍公子獨自外出的時候被人下的毒。”

褚安銘道:“按照趙太醫所說,中了這毒不用藥,七日也能自愈。藍田他跟我到了應天那麽多時日,獨自外出的次數沒幾次,後來更是在客棧裏閉門不出,病症卻不見好轉又是什麽情況?”

“若是無人下毒,那就是這位藍公子主動地持續在接觸毒物……”趙中琰道。

作者有話說:

不瞞你們說,這毒花……是我編的。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