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安銘看著這“雛鳥撲騰”的畫麵看得有些出神,直到那“雛鳥”眼裏的光不似一開始那麽耀眼了,他才意識到西落的太陽已經幾乎被山體遮蓋,隻留下天邊的一絲殘餘的光。
山林中隱約又開始吵鬧起來,嘰嘰喳喳歸巢的鳥,蠢蠢欲動夜出的野獸輕聲低吟著。
“天黑了,他們更找不到我們了,你省著點力氣吧。”褚安銘看著那個已經撲騰得有些疲憊的藍田,淡淡道。
藍田放下踮起的腳,雙手叉腰喘了一會兒,看了一眼倚靠在一旁似乎什麽忙都不打算幫,還一個勁潑冷水的褚安銘,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呢,再說,天黑之後,他們一定是會帶著燈來找人的。”
說完這話,藍田又一次踮起腳,仰著脖子朝上努力呼叫了起來。
“有人麽——!有人麽——!”
褚安銘坐在一邊,倚靠著崖壁,靜靜看著他,臉上不經意間流露出了一層笑意。
又不知呼喊了多久,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今夜沒有月亮,隻能透過山巒縫隙間看到天上零星的星光。
但那光實在是微弱,不足以照亮任何東西,山穀間此時幾乎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褚安銘有些累了,剛才掉落下來的時候不小心傷到的腰也開始隱隱作痛。
他幹脆閉上眼睛打算歇息一會兒,任憑藍田繼續努力地用已經有些嘶啞的聲音在一旁呼救。
他也是實在佩服此人,能如此堅持,精力又如此之旺盛。
“有人麽——!有人麽——!”
突然,他察覺到藍田嘶啞的呼喊聲不知怎地好像尾音一顫,然後便聽見藍田幾乎驚叫著對著自己喊道:“那邊有人!那邊有人!”
褚安銘睜開眼,順著藍田的聲音看去,見到不遠處的山上確實有點點星光閃爍。
那一串星光在山路上緩緩飄動著,他再定睛一看,確定了那應該是一行舉著火把的人正在緩慢前行。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二人聽到星光那頭傳來了遙遠縹緲的呼喊聲:
“有人在那裏麽——!?”
“在!有人在這裏!”藍田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摸黑來到褚安銘身邊,用力拽著褚安銘的胳膊似乎想讓他一起呼救。
可是這位王爺好像依舊不打算屈尊降貴跟著自己鬼吼鬼叫。
他聽見褚安銘輕輕歎了口氣,接著好像抬手在衣服裏摸索了許久掏出了個什麽東西。
藍田顧不得管那麽多,繼續聲嘶力竭地朝著聲音的方向呼救,吵得就在他身邊的褚安銘有些頭疼。
然而呼救的聲音雖然響亮,卻是在山穀裏回**了幾個來回的,那頭舉著火把的人似乎是無法判斷呼救的人到底在哪裏,整片火把停止了向前移動的腳步。
過了一會兒,藍田看到那片火把又動了起來,可是卻似乎朝著更遠的方向去了。
他心裏愈發著急了起來。
“他們不知道我們在哪裏。山穀裏的回聲太大,沒辦法根據聲音判斷我們的位置。”一旁的褚安銘也注意到了,開口說道。
“那怎麽辦!”藍田焦急萬分,幾乎又要哭出來。
他又帶著哭腔朝著那個方向喊了幾句,可是那邊的人好像聽不清他在說什麽,並沒有改變前進的方向。
藍田又一次感覺到了絕望。
此時,他聽見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從身邊傳來,好像是褚安銘正伸手從身邊崖壁上撥弄下來一把樹枝。
片刻後,他眼前突然亮起一個微弱的光源,定睛一看,原來是褚安銘不知什麽時候手裏憑空多出了一個手爐。然後,隻見褚安銘打開那手爐的蓋子,朝著手爐裏的炭火輕輕吹了口氣。
手爐中原本隻是微微泛著紅光的炭一下子亮了起來,有幾塊更是燃起了零星的幾簇小火苗。
褚安銘不緊不慢地將一把剛從崖壁上拔下的一把帶著葉子的樹枝湊到打開的手爐上。
片刻後,枝幹上的幾片葉子被點燃了。
緊接著,一整個枝幹都燃燒了起來。
藍田見狀又驚又喜,他興奮地看著褚安銘從手中扔出去的那把熊熊燃燒的樹枝,大叫道:
“太好了!太好了!這樣他們就能看到我們了!”
褚安銘又被這貼在自己耳朵邊的大叫聲吵得有些頭疼,開口對藍田吩咐說:
“再去撿些枯枝來,別讓這火滅了。”
“是!我這就去!”
藍田聽了這話,立刻鬆開了剛才還緊緊來著褚安銘的手,借著火光在四周又撿了許多枯枝木杆來,一股腦地丟到了火堆裏。
麵前的火堆越燒越旺,已經足以照亮他和藍田所在的那個平台了,也應該足以能讓遠處的人看清他們的位置。
藍田恍惚間聽見遠處山上的人一下子**了起來。
他們似乎是也發現了這邊的火光。
緊接著那一串火把的光調轉移動的方向,朝著藍田和褚安銘所在的方向過來了。
藍田看著麵前劈啪作響的火堆,感受著從火堆傳過來的一陣陣熱氣,依舊有些不敢相信這突如起來的轉機。
雖然他相信所有人都不遺餘力地會找他們,雖然他自己也在竭盡全力地想要活下來,但他也知道很多事情光靠著信念和堅持也並不一定會實現,在看到褚安銘帶來的這堆火光之前他心裏還非常恐懼且不安的。
“王爺居然隨身帶了手爐。”藍田不可置信地說。
藍田回想起剛才他倆坐的車廂裏明明已經點了熱到讓他身上微微冒汗的爐火了,這位居然身上還有個手爐。看來王爺是真的身嬌肉貴,一點點冷都受不得的。
褚安銘正坐在那裏享受著火堆帶來的溫暖,微微眯著演看向藍田,臉上露著平靜而從容的笑。
“剛才忘了還有這東西了。”他說:“不過現在拿出來也剛好。”
他確實忘了,天亮著的時候他好像一直在看著藍田在那邊撲棱,看得津津有味,幾乎都忘記自己正身處在沒有火爐烘烤的陰冷的山間。
他那時候怎麽一點都沒覺得冷?
直到天黑了什麽都看不清了,自己才逐漸索然無味起來,終於意識到自己在夜晚的山間寒氣中被凍得手腳有些發麻,於是才想起自己胸口還塞著個熱乎的暖爐。
藍田這個時候已經興奮得顧不上問他為什麽剛拿出這救命的玩意了,高興地站在火堆邊,眼睛死死盯著那串朝他們走來的火把光。
越來越近了,看得清手握火把的人了,他們穿著的正是此次梁王出行隨行車夫和侍衛的著裝。
又近了一些,藍田看清了走在最前頭的人就是葉叢峰。
“葉大哥!王爺和我都在這裏!”他站在火堆邊一邊跳著一邊朝著已經離他們很近的隊伍揮著胳膊。
葉叢峰也看清了藍田和倚靠在一邊坐著的梁王,帶著隊伍快步跑了起來,不一會兒便來到了藍田和褚安銘頭頂上的狹小山路上。
山崖陡峭,好在藍田和褚安銘所在的位置離山路並不太遠。
一個看起來十分精壯的侍衛手握著一根粗壯的麻繩一端,踩著崖壁輕盈地下到了緩坡處。
“王爺沒事吧?”他看了一眼活蹦亂跳顯然沒有大礙的藍田,又看坐在一邊閉目養神中的梁王,有些擔憂地問道。
褚安銘聽到這話,慢慢睜開眼,對著那侍衛微微笑了一下:“沒事,本王隻是有些乏了。”
“我先拉王爺上去,藍公子請稍等片刻。”那侍衛對藍田說。
藍田點點頭,先救千金之軀的王爺本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可是卻聽見一邊的褚安銘突然開口道:“先把帶上去吧,這家夥怕死的很。”
侍衛聽了這話一愣,奇怪地看了看藍田,為難道:“可是……”
藍田也很詫異,忙擺手:“不不不,還是先救王爺上去吧。”
“那你一會兒可別又哭了。”
火光中,褚安銘嘴角微微揚起,朝著藍田看過來。
不知怎地,藍田覺得他的眼底似乎流出了些許之前未曾見過的溫柔。
作者有話說:
藍田:王爺不想看我哭,是因為心疼我嘛?
王爺:不是,我是嫌你吵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