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田今天天蒙蒙亮就起了,特地打算提早一些去書房。

他昨夜就聽說梁王來了別院過夜,心中不知怎麽有所預感,覺得梁王今日一定又會去書房找自己。

藍田心中憤憤地想,如果梁王真的來了,他倒是要跟梁王好好說道說道倚花樓一夜的事情。

葉叢峰的誤會太深了,怕是隻能讓梁王親自開口才能還自己一個清白。

藍田為了不打擾到同院的雲白,連早點都沒吃就出了門,想著到了書房讓萍萍隨意找個饅頭墊墊就好。

可當他獨自一人走到書房附近,透過濃密的竹林看過去,卻察覺出書房院落內似乎與平日裏不同。

他又走近一些看,發現裏麵站了好幾個眼熟的隨從。

藍田心中一驚,那些個人他記得,平日裏一直跟在梁王身邊的,難道褚安銘已經在書房了?

他抬頭看了看日頭,心道:“這個時辰皇帝怕是都還沒上朝呢,這位王爺怎麽會起那麽早。”

他一隻腳剛踏進院門,院裏候著的十幾號人便一下子齊刷刷地看了過來,把他看得一下子不知該不該把另一隻腳再跨進來。

這時候,好像是剛從屋內出來的萍萍看到藍田,便驚訝地一路小跑著來到他身邊,開口道:“藍田哥哥,你怎麽這麽快就來了?”

藍田不明白她在說什麽,奇怪地問:“什麽?”

萍萍說:“王爺天還沒亮就來書房了,一個人呆了好一陣子。剛才讓我準備兩份茶水點心,說要派人去請你過來。去請你的人剛走……你怎麽就到了。”

“哦……那我大概是同那人在路上錯過了……”藍田心中鬆了口氣,覺得自己真是有先見之明,今日特地提早來了書房。平日這時候,他應該還在被窩的溫柔鄉裏呢。

“那你快進去吧。”萍萍說,“我一會兒把茶水送進來。”

藍田點了點頭,在院內其他人的目光注視下來到書房門口,輕輕扣響了房門。

“進來。”門的那頭傳來褚安銘懶懶散散的聲音。

藍田推門進屋,瞧見褚安銘正伏在案頭書寫著什麽,頭也不抬地對著他說:“東西放下吧,順便把爐內的炭換一換。”

他大概是把藍田當做進屋送茶點的萍萍了。

藍田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低頭寫字的褚安銘察覺出了異樣,提筆抬頭朝他看來,發現是藍田,眼底閃過一絲意外。

“喲,玉先生那麽早就來了?”

藍田見他輕挑眉尾表情略顯浮誇,心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心道:“你不都找人去請我了麽。”

自從此人在倚花樓酒桌上當著他的麵把那本黃色小話本塞到孫大人手裏,藍田便對著梁王又增加了一個新的認識——他除了風流倜儻外,還唯恐天下不亂,喜歡拿身邊的人找樂子尋開心。

當然,藍田表現得還是畢恭畢敬的,朝著褚安銘回道:“是,現在天亮得早了一些,醒了便就來了。想不到王爺比我還早。”

褚安銘笑盈盈看著他,放下手中剛才握著的筆,伸了個懶腰,慵懶地靠上了身後的椅背。

“本王也是,睡不著,就早些過來練練字看看書。突然想起有些事想同你說,想不到才派人去請,你便已經來了。咱們這算不算是心有靈犀?”

藍田已經有些習慣這位王爺的言語輕浮,加之都摟過睡了一夜了,就不會像過去那樣在他麵前容易局促,從容淡定地答道:“當然算,怎麽不算呢?我也有些事情正巧要同王爺說。”

藍田過於順從的反應倒是出乎了褚安銘的意料,他愣了一下,隨即忍不住又哼笑了一聲,彎著眼眉勾起嘴角,轉頭朝著一邊的座椅揚了揚下巴道:“玉先生請先坐。”

此時萍萍也恰好端著茶點進了屋,將一盤點心和茶放到了藍田手邊,朝他眨了眨眼。

藍田看了看,那都是平日裏他最愛吃的,看來是萍萍特意挑了拿來的。

他朝著萍萍點頭致謝。

美味就放在手邊,藍田更覺得饑腸轆轆,餓得人都沒什麽精神了。

他看褚安銘也正拿起一塊點心往口中放,便就不顧什麽禮節,隨手就挑了塊綠豆糕塞進了嘴裏。

褚安銘大概是覺得味道甜得有些發膩,隻輕咬了一小口便把點心放了下來,剛想讓萍萍去換一份來,抬眼就看到一邊的藍田吃的津津有味。

於是褚安銘便坐在那裏眯眼瞧著他,覺得他吃東西那麽香的模樣甚是有趣,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待到藍田將第三塊點心咽下肚,端起茶打算順一順,褚安銘終於開口了:“玉先生喜歡吃甜食?”

藍田放下茶碗,順便回味了一番口中的滋味,開口道:“甜的鹹的我都喜歡吃。”

褚安銘臉上笑意更濃,道:“你倒是不挑食。”

“原本是挑的,小時候不吃辣蒜、不吃辣、不吃羊肉、不吃帶皮的豬肉……隻是父親和母親都去世後,獨自一人生活,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餓得急了什麽都吃了……”

“哦?你不愛吃羊肉?我當你喜歡吃這樣性熱的東西身上才那麽熱的呢。”褚安銘低頭輕抿了一口茶,目光落在茶碗上青翠碧綠的茶湯中,看著一根筆挺挺立在中央的茶葉杆子,口中風輕雲淡地說道:“倚花樓那一夜本王摟著你睡了一宿,實在是暖和。”

藍田一愣,覺得這話題來的有些突然,但轉念又一想,幹脆就借此機會把自己要說的事情也給說了吧。

於是,他開口道:“關於那一夜的事情,藍田正好有事想和王爺商量。”

褚安銘抬起頭,目光從手中的茶碗移向藍田,揚了揚眉問:

“商量什麽?還是想同本王再睡一次?”

他說這話的時候七分玩笑三分試探,可藍田隻從中聽出了調戲。

此人一貫如此,藍田這些時日來已經有些習慣了,於是隻是輕咳了一下回道:

“商量……想讓王爺還我個清白。”

褚安銘聽罷,捧腹大笑道:“哈哈哈,本王不記得對你做過什麽,怎麽就毀了你清白了呢?”

“是沒做過什麽,可旁人不這麽想……”

“旁人是誰?”

藍田嘟囔道:“葉……葉大哥……還有……”

褚安銘打斷他問:“你說葉叢峰以為那一夜你同本王做了那雲雨之事?”

藍田愁悶地看向褚安銘,無奈點了點頭。

片刻,褚安銘突然嗤笑了一下:“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那我的清白就這麽白白給毀了啊!

藍田瞧著褚安銘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心中升起一股小小的怨氣,但轉念一想,也怪不得這人。這人能在別院四處臨幸男寵,毫不在意讓人看到。估計是根本不覺得這事有什麽羞恥的吧,甚至於有些樂在其中。

但自己同他不一樣……

藍田:“我不想讓旁人誤會。”

“你既已經說是旁人,旁人如何想的又能影響到你什麽呢?”褚安銘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繼續問。

藍田壓著火氣低聲道:

“我與王爺不同。王爺乃是天潢貴胄,自小錦衣玉食,事事稱心如意。曆來隻有旁人看王爺臉色的事情,王爺自然是無需考慮旁人是如何。但藍田隻是世間一個無足輕重的螻蟻,在意旁人的眼光也不過是為了能苟活下去。若是讓人誤會了我與王爺的關係,藍田可能會遭人輕視,便會影響到往後要過的太平日子……”

褚安銘原本還饒有興致地聽著,大概是覺得藍田明明已經生氣了還要強裝禮貌的模樣實在有趣。

但聽著聽著,不知怎麽的褚安銘的臉色卻漸漸沉了下來。

他突然開口打斷,語氣冰冷:“誰同你說,本王事事如意,不用考慮旁人……”

他目光冷冽,臉上冷若冰霜,周身散出一股不知從何而起的怒氣。

藍田隻見過褚安銘高傲、輕佻、浮誇的模樣,卻還未曾有過機會見他生氣。

想不到這別人口中稱讚的溫和的梁王生氣的時候居然如此令人生畏。

藍田覺得自己嚇得呼吸都凝滯了。

褚安銘看出了藍田的恐懼,意識到了自己方才情緒有些過激,收了收那似乎要殺人的目光,換以一個譏諷的口吻對藍田說:

“再說,同別人做那檔子事情和同本王做有什麽不同?別人因何要輕視你?你又有什麽清白能被本王給糟蹋了的。”

藍田還沒明白過來方才褚安銘為何突然發怒,又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嘲諷弄得不知所措。

“什……什麽別人……什麽那檔子事情。我沒有……我不曾……我還是……”藍田結結巴巴地為自己辯解著。

褚安銘眯起眼注視著他,眼神中逐漸顯出了疑惑。

又過了一會兒,他似乎聽懂了藍田想要表達的意思,不可置信地確認道:“沒有?不曾?你是說……”

藍田豁出去了,漲紅著臉挺著脖子嘲褚安銘大聲吼道:“我還是處子之身!”

啪嗒——

書房門外突然傳來一聲重物掉落的聲音,接著是淅淅索索衣物摩擦的聲響,好像是有人在撿拾掉落在地上的東西。

過了一會兒,門口的人開口說話了。

“王爺,方才我去到雲白少爺那裏,他說玉先生一早便出門了。”

——說話的是葉叢峰。

作者有話說:

褚安銘:葉叢峰你聽到了?那一夜本王隻是沒做!不是本王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