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持續了十五分鍾。

夏夏兩個字在天空中的停留時間也不過一分鍾。

等到許顏上來時,隻看到許盼夏捧著手機、裹著羽絨服,目不轉睛地望著遠處綻放的焰火。許顏自己裹著厚厚羽絨服,站在女兒身側,揉了揉她的頭發:“喜歡?”

“嗯,”許盼夏張開胳膊,抱住媽媽,“要是葉叔叔他們在就更好了。”

許顏大笑:“你葉叔叔得回家陪他的父母。”

這樣說著,她愛憐地撫摸著女兒的頭頂:“瘦了,高中就像坐牢,再忍個一年半,就解脫了。高中呀,就是有點苦,還不得不吃,媽媽當年沒吃這苦,後續吃了更多苦……”

許盼夏想說媽媽你才瘦了。

許顏這半年瘦得很快,皮膚也曬黑了些。不過想想媽媽出去旅遊也是到處跑,似乎也理所應當。

唯一令許盼夏介懷的,其實是那個“男人”。許顏離開後,許盼夏也再沒見過那個男人。她對“父親”的期待並不是很重,因許顏已經提供給她所需的全部愛,再後來,葉光晨和葉迦瀾也填補了這個家庭的“空白”。

可許盼夏現在也摸不清葉迦瀾在想什麽。

普通的兄妹,哥哥會送妹妹定製名字的焰火作為生日禮物嗎?

雖然隻有短暫的一瞬。

晚上的焰火活動還在繼續,定製焰火自然不止一顆,剩下的大多是些表白,比如“XXX我愛你”或者“XXX愛XXX”之類的,北方晚上的風一陣冷過一陣,許顏除了穿羽絨服回來外,還拿了兩個蓋毯和裝著熱水的保溫杯,母女倆坐在椅子上,一人蓋一個毛毯,眯著眼睛,從露台往外看。

許盼夏砰砰心跳。

她慶幸媽媽沒有看到那朵寫著她名字的焰火。

“焰火挺浪漫,”許顏感慨,她看著自己女兒,微笑,“以前你爸爸也給我放過一次,偷偷放的。”

許盼夏說:“您不是說您不記得是誰了嗎?”

“那是騙你的,”許顏歎氣,“傻孩子,以前不說……是怕你鬧著要爸爸,但我又不可能真和他在一起……他一直不知道你的存在。”

許顏的說法和葉光晨的有些出入,許盼夏愣了愣。

她肯定還是相信媽媽。

她才是媽媽的家人,和葉光晨沒什麽關係。

不知道媽媽出於什麽目的那樣對葉光晨說,總之,許盼夏隻要相信媽媽就足夠了。

“現在你也長大了,有些話,媽媽想,也該和你說明,免得你今後耿耿於懷,”許顏笑了笑,她拉過許盼夏的手,仔細握在手掌心,嗬氣,為她暖著手,緩緩說,“懷你的時候,我和你父親是相愛的。那時候我們倆都沒什麽錢,我說想看煙花,你爸就一個月沒吃晚飯,中午隻吃鹹菜和饅頭,攢了一筆錢,買了一箱煙花。晚上騎自行車馱著我,去了郊外小河邊,寒風裏搓著手,低頭,用手攏著風,拿打火機點燃煙花。”

許盼夏聽得專注。

“雖然後來我們漸漸地走不到一塊兒去——你別多想,就是性格方麵的問題,我倆不適合結婚,”許顏微笑,“我承認自己也怨過他,但現在,漸漸地想他那時候凍得發抖,反複用打火機來點煙花信子,小火苗照得他臉頰一小塊兒暖暖的、跳動的光,又覺得那段時光真好啊。”

“我說這些,其實就想告訴你,”許顏握著她的手,“夏夏,你是爸爸媽媽愛的結晶,你是承載著媽媽美好的愛和期許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孩子。我一直都愛你,今後也會愛你。雖然爸爸媽媽的愛後期沒能修成正果,但那段時間我們都付出了真心。”

許盼夏小聲:“媽……”

許顏說:“你記得,世界上可能沒什麽永恒的愛情,但媽媽永遠愛你。”

許顏說這句話的時候,焰火秀已經接近尾聲,那麽多美麗的祝福和絢爛的花朵逐漸鐫刻在夜空和微涼的空氣中,此時此刻,一些大型城市已經逐漸頒布限製煙花爆竹燃放的禁令。或許已經預知到未來再難有這樣千家萬戶爆竹聲聲的日子,這一年空氣中的硝石和煙火的味道,許盼夏便記得格外清晰,包括那時許顏說這些話時的神情,媽媽剪短了頭發,鬆散地望著她,臉頰清瘦,眼中滿是溫柔。

她就那樣溫柔地說這,夏夏,媽媽永遠愛你。

不久前剛收到葉迦瀾的焰火祝福,又小聲地叫了他“迦瀾”。

媽媽也說會永遠愛她。

許盼夏忽然在此刻承接到焰火般絢麗的幸福

她幸福到要變成一朵焰火開心地跳到高空,熱熱烈烈地展示自己的快樂。

……

早就禁止煙花燃放後的四年後。

葉迦瀾剛剛給許盼夏在手機上下單了四杯奶茶,就聽見身後舍友給女友打電話。

“煙花秀啊,其實也沒什麽好看的……好好好,你說去看就去哈,”舍友說,“嗯嗯嗯,好,我知道。”

電話結束,舍友歎息一聲。

蘇安問他:“那這周聚餐,你不來了?”

“不來了,”舍友搖頭,“陪女友更重要。”

意料之中的回答,蘇安點點頭,繼續給熟悉的火鍋店打電話,想要他們預留個好點兒的位置。另一個舍友蹭蹭蹭地上樓,又氣又惱:“誰把我外賣偷走了?邪門,每次我點個貴點兒的外賣,尋思著改善生活呢,沒想到改善了小偷的生活……等著,我下次非得兌點洗衣粉進去,吃不死他我……”

葉迦瀾放下手機,打開電腦,和學長聯係。

蘇安湊過來,一聲咦:“說到煙花啊,葉迦瀾,那時候玩真心話大冒險,你不是說你和你女友是在焰火節定情?”

葉迦瀾:“嗯。”

蘇安扭頭,對舍友說:“所以啊,你得陪你女友去,一塊兒看,多浪漫啊,你看咱們葉神不也是……”

後麵的聲音,葉迦瀾聽不清了,他拿起手機,看消息。

葉迦瀾:“我的券再不用就過期了,剛好給你和你舍友點了奶茶,一人一杯”

葉迦瀾:“那杯標簽上多加一份燕麥的是你的,常溫”

葉迦瀾:“你這幾天生理期,少吃冷食”

葉迦瀾:“估計著你的黑糖薑茶快喝完了,我這邊買了一些,什麽時候給你送過去?”

許盼夏:“謝謝”

許盼夏:“明天中午吧,我明天下午沒課”

葉迦瀾看著她的消息,想了想,又回。

葉迦瀾:“後天你要回杭州?”

許盼夏:“嗯”

葉迦瀾:“我陪你”

這一次,遲遲沒有收到她的回信,在葉迦瀾思考是否要給妹妹打去電話的時候,她那邊終於慢吞吞地發回消息。

許盼夏:“還是算了”

葉迦瀾站起,打開宿舍門離開,穿過長長的走廊,下樓,一直到離開宿舍樓,走到寬闊的路上。今天太陽不錯,有人騎著共享單車從他身邊經過,葉迦瀾撥通許盼夏的手機號。

她的備注是“夏夏寶貝”。

許盼夏接得很快,聲音甕聲甕氣:“喂。”

葉迦瀾說:“剛吃完飯?”

“嗯。”

“那個黑糖你繼續喝,”葉迦瀾說,“我記得之前劉叔叔提到過,最好不要斷,堅持。”

許盼夏倒不受痛經的困擾,她的問題在於初中時營養不太足,生理期不太準時,且量有些少。正常的生理周期是五到七天,她的生理期隻有兩三天。

這還是後來才知道的。

葉迦瀾帶她去看中醫,配藥,每天熬給她喝。

後來許盼夏走了,藥肯定不再喝了,葉迦瀾谘詢中醫,開始定期去買黑糖送她。

許盼夏說:“現在我好多了,每次差不多有四五天。”

已經接近正常範圍了。

葉迦瀾說:“再喝些吧,黑糖不是藥,多補補,沒什麽壞處。”

許盼夏說:“好。”

問完身體狀況後,葉迦瀾才緩聲問:“之前不是說好了,我和你一塊兒去杭州嗎?我已經訂好房間了,就之前我們住過的那間。”

他聽見手機彼端有人叫許盼夏的名字,許盼夏匆匆:“我下午得去聽講座,時間快來不及了。哥,等我下午再給你打過去。”

葉迦瀾說:“好。”

許盼夏再打來電話的時候,葉迦瀾拿著一疊資料,正打算去見學長。學長在校附近租了工作間,在13樓,小小的一個工作室。電梯到達的時候,許盼夏的電話也來了。

葉迦瀾看了看電梯。

信號不好啊。

他沒有上電梯,接通,轉而往樓梯間走去:“夏夏。”

“哥,”許盼夏聲音終於漸漸清晰,她大約也是疾走一段路,聲音微喘,“我想了想,你和我一塊兒去見我媽媽……可能不太合適。”

“怎麽不合適?”葉迦瀾邁步上樓梯,他說,“許阿姨誇過我很多次。”

“……但,”許盼夏停頓,“算了,你要去也行,但酒店得換一換,那家酒店不行。”

“為什麽?”葉迦瀾蹙眉,“之前住得不好麽?我記得上次你說過,他們家的酒廊不錯,也喜歡樓下的環境——”

“那是上次,”許盼夏說,“而且價格太高了。”

葉迦瀾已經走到二樓,繼續走步梯:“我付錢。”

許盼夏:“……還有,還有……”

葉迦瀾明知故問,他疑惑:“還有什麽?”

許盼夏不說話了。

葉迦瀾無聲地笑了笑,仍舊是溫柔的兄長語氣:“我也是想讓你住得舒服一些,夏夏。你不喜歡也可以,給我個正當理由,我會退房,另外訂一家。”

還是沉默。

葉迦瀾繼續:“如果你——”

“因為我不想住在和你睡過的酒店,”許盼夏急促,“這個理由,夠正當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三天之內啊啊啊啊啊啊

我能寫到那激動人心的場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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