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盼夏提高聲音:“你要幹什麽?”

她聲音大,發狠:“爺爺奶奶就在屋裏睡覺。”

他不說話,還在擰著門把手:“我進來洗個手。”

浴室裏氤氳著水汽,又潮又悶,許盼夏說:“院子裏也有水龍頭,我哥馬上就回來。”

葉明超終於不擰門了,訕訕:“你在裏麵幹什麽呢?”

許盼夏說:“關你什麽事?!”

“爺爺叫我來吃飯,”他聲音終於降下去,“夏夏,我覺得你可能是誤會了,別害怕,哥沒別的意思。”

許盼夏的汗毛都要齊刷刷豎起來,她第一次懊惱自己竟沒有帶手機進來,不然現在就能立刻給葉迦瀾打電話……

“夏夏,”門外的葉明超又開口,還是讓許盼夏不適的聲音,好像咬著每個字,“你是我叔叔第二個老婆的孩子,是吧?你跟你媽姓,也不姓葉。”

許盼夏說:“你想說什麽?”

“沒什麽,”葉明超說,“我還是覺得你誤會了今天的事,你要是想和爺爺奶奶告狀,也成。我姓葉,我和他們有血緣關係,我是男的,我是我爸我媽的獨苗苗。”

說到這裏,許盼夏聽到葉明超腳步聲漸漸離開的聲音,他走到院子裏,和爺爺說話,笑著喊爺爺,應該還拿著什麽禮物,隻聽見爺爺說“哎呀你來就來了,還帶這些東西做什麽……”

他們聊得熱切,許盼夏在又悶又潮濕的衛生間感覺到些許的窒息。

她還是不敢出去,等到聽見奶奶和葉迦瀾的說話聲後,她才匆匆出來,衣服還好端端地放在洗衣機裏,是她的裙子和內衣,她現在看到就感覺到惡心、作嘔,用黑色的塑料袋裝走,剛踏出門,烈日照臉,迎麵撞上葉迦瀾。

葉迦瀾穿著一件純白的T恤,白得晃眼。葉明超早就走了,奶奶在院子裏摘菜:“迦瀾,等會兒把菜給超超送過去啊,他好不容易來一回,他爺爺家的菜園沒什麽東西……”

葉迦瀾應一聲,看著臉色發白的許盼夏:“怎麽了?”

許盼夏把差點出口的話又咽下去。

她知道對方說的很有道理。

她不過是借了葉迦瀾的光,才能夠幸運地擁有爺爺奶奶和父親;可她的確和這個家裏所有人都沒有血緣關係,她隻是……

許盼夏不知道該怎麽提。

更何況,的確沒什麽證據。

難道要報警,讓警察去提取那些衣服上的DNA?倘若真鬧得這樣大,那爺爺奶奶……

許盼夏聽說過一句話。

“打斷骨頭還連著筋。”

葉明超和他們流著一脈的血。

她還是想幹嘔,手中的衣服也讓她厭惡。許盼夏問:“哥,我這衣服不能要了,髒了,你知道該扔哪裏嗎?”

“嗯?”葉迦瀾看著她濕掉的頭發,很快明白,妹妹剛才洗過澡,他說,“髒了?是生理期弄髒了?”

許盼夏點頭。

“給我吧,”葉迦瀾說,“下午我給你燒了,行嗎?”

許盼夏遞給他。

她腦子還是亂糟糟的,她還沒有成年,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完全不知該做什麽反應……媽媽倒是教過她,一定要堅定地報警,讓警察處理,可是大約媽媽也沒有預想到這樣的局麵,她沒有教過許盼夏,麵對“親戚”的騷擾應該怎麽辦……

她還太小。

……以後她注意一下,避免和這個人獨處。

許盼夏亂糟糟地想,反正再住上一周就要回去了。對方應該也不會久住,她隻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隻是損失了一套衣服……

她還是想要給媽媽打電話,下午開了視頻,想要對媽媽傾訴。但從視頻中看到許顏明顯憔悴的臉後,許盼夏又什麽都說不出了。

媽媽工作也很辛苦。

況且有驚無險……應該沒什麽事?

葉迦瀾看出她下午狀態不對勁,問了幾次,許盼夏隻說是自己洗澡悶久了,有點頭暈。葉迦瀾便重新清理了浴室的通風口,下午來更換太陽能的人來了,許盼夏坐在屋簷下,吃著爺爺遞過來的西瓜,怔怔地看著院子中人來來往往,看到太陽下山,她忽然想家了。

這裏不是她的家,葉光晨那個漂亮的大房子也不是她的家。

她的家還是和許顏相依為命的破房子,狹窄,吵鬧,擁擠。

可在媽媽身邊,她永遠都是最安全的。

那套衣服也燒了,院子裏有一塊專門用來焚燒的地方,許盼夏親眼看著那些被弄髒的衣服在火焰裏化為漸漸融化。裙子無辜,但她心裏有障礙,絕對不會再穿上身。

她天真地以為,隻要自己穿著得體,隻要自己改到晚上洗澡,隻要自己減少外出和人獨處的機會……許盼夏以為這樣就能平安地度過這一周。

爺爺會樂嗬嗬地教她挑西瓜,教她怎樣去河邊釣魚,奶奶在她被勾破的連衣裙山繡了朵牽牛花,漂漂亮亮,獨一無二。

葉明超沒有走。

晚上,他和自己爺爺一同過來玩,幾個人組了牌局,許盼夏不參加,她避對方如蛇蠍,吃完飯就早早躲回自己房間休息。

具體的細節她不想回憶。

隻感覺臉被人輕輕摸了幾下,許盼夏一抬頭,看到站在她床邊的葉明超,對方已經解下褲子,盯著她。大約是沒想到她覺這樣淺,他驚慌失措地提起褲子就要往外跑——

許盼夏徹底爆發了。

她抄起旁邊的書,狠狠地砸到對方腦袋上:“你有病嗎!!!”

書脊無比堅硬,她下手又狠又準,一下子砸到葉明超額頭上。他痛到大聲叫,這一聲終於驚動外麵打牌的人,爺爺來得最快,看見許盼夏追著葉明超跑,他愣了下,扶住許盼夏:“囡囡,咋了?”

“他摸我!”許盼夏牙齒都在發抖,她的腦袋懵了,忍著厭惡大聲,“爺爺,他趁我睡覺摸我,他還拉了褲子……”

爺爺臉色大變:“他還做什麽了?”

“沒有,”許盼夏牙齒都在抖,她大口喘著氣,“這個人,他……他……”

她要說不出話了,劇烈的情緒情緒讓她短暫性缺氧。奶奶也趕上來,她嚇了一跳:“囡囡,怎麽了這是?”

許盼夏脫力了,她蹲在地上,抱著自己胳膊,劇烈呼吸:“他就是個畜生,禽獸……”

強烈的憤懣和這些天積壓的情緒一下子爆發,她完全受不了,甚至聽不清爺爺奶奶在說什麽。在她的聽覺和視覺終於回轉時,隻看到葉迦瀾半跪在她麵前,伸出手安撫地想要觸碰她肩膀,他剛才大約是出去了,現在額頭上全是汗——

“怎麽了?”

許盼夏嚴重應激,她尖叫著拍開葉迦瀾的手:“別碰我!”

葉迦瀾的手被她狠狠打了一下,皮膚白,很快浮現出一片濃鬱的紅。

許盼夏明顯在躲避,她瑟瑟發抖,像一隻豎起身上全部刺的刺蝟。

葉迦瀾微怔,轉臉看爺爺:“怎麽了?”

爺爺輕聲地複述了一遍剛才許盼夏的話。

葉迦瀾變了臉色:“人呢?”

爺爺一臉為難:“……回去了。”

“什麽回去?”葉迦瀾站起來,他麵色冷靜,掏出手機,“沒事,也跑不遠。”

爺爺驚了,捂住他的手:“你幹什麽?”

“報警,”葉迦瀾說,“猥褻未成年人未遂。”

爺爺的手都在抖:“……我知道,迦瀾,我知道,但那是你堂哥,你……”

葉迦瀾說:“夏夏是我妹妹。”

爺爺欲言又止,他劈手拿過葉迦瀾的手機,放到自己口袋中,又低頭看地上擁著胳膊、發抖的許盼夏,他說:“……這事,私下裏解決,不然鬧大了……你也知道,現在人多愛說閑話。以後你妹妹出門……”

他說不下去了,隻遞眼色給奶奶,讓奶奶好好安撫許盼夏。

爺爺拍拍葉迦瀾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出去,讓她們倆好好在一起。

等男人都走了後,許盼夏才撲到奶奶懷抱裏,嚎啕大哭,她從來沒有哭得這麽慘過,聲嘶力竭,好像要把喉嚨哭破。奶奶眼睛也紅了,隻說一定會給她討回公道,讓她放心……

許盼夏哭到最後也脫力了,她悲涼地知道這件事大約會“私下解決”,先前葉明超說的是對的,老人對血緣親疏看得很重很重,怎麽也不可能真的讓報警、讓警察將人帶走。

她清楚地知道這些。

奶奶一直陪著她,後麵聽她哭,奶奶也用一雙粗糙的手擦眼淚。她歎氣:“囡囡啊,女孩家就是這樣……唉。”

一聲長歎。

過了片刻,爺爺進來了,隔著一層門簾,他低聲問:“夏夏睡下了嗎?”

奶奶說:“嗯。”

“出來吧,”爺爺說,“我打電話給光晨了,他知道這件事了,明天就過來。明超爸媽那,我也打完電話了,不管說什麽,他們明天都得回來一趟。”

許盼夏在被子裏默默流淚。

奶奶給她掖了掖被角,低聲:“迦瀾呢?”

爺爺說:“他沒說話,手機還在我這兒。下樓了……”

奶奶掀開門簾走出去。

倆人下了樓,片刻後,許盼夏從大開的窗子中,聽到樓下傳來的驚慌聲:“啥?你說看見我們家迦瀾拿著棍子去找明超了?”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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