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盼夏還真不是第一次見。

她的遊泳還是葉迦瀾教的,就去海水浴場,夏天時候和下餃子似的,沙灘上到處都是曬得黝黑的大爺。葉迦瀾教她學會遊泳後,又覺海水浴場人太多、太陽太曬,後期和她一塊兒遊,都是去酒店裏的泳池。

男士的泳褲要比現在穿得多。

什麽時候起,許盼夏就不能坦然麵對葉迦瀾的身體了呢?

她不確定。

暖氣將房間烘得溫暖舒適,不枉許盼夏在期末考試周也花時間來尋找住所,隻是當初入住時並沒有想到同租人會更換成葉迦瀾,她看著葉迦瀾披著浴巾,自己穿著襪子踩在熱乎乎地板上:“……以前也沒見你這麽大驚小怪。”

“是,”葉迦瀾說,“以前你見我時也沒有臉紅。”

“……”

得。

許盼夏確定自己說不過他,“口齒伶俐”這四個字,倘若隻在他們兩人選其一,那必定是要落在葉迦瀾身上的,她站起來往前走,葉迦瀾問:“去哪兒?”

許盼夏說:“回房間麵壁思過。”

葉迦瀾:“思什麽過?”

許盼夏轉身,一雙眼黑白分明,她臉上的那些嬰兒肥已經漸漸消弭了,語調平靜:“思哥哥的過。”

啪。

她關上次臥的小門,葉迦瀾再聽不到聲音。

許盼夏找的這份實習工作和本專業的關係不是很大,公司屬於某知名品牌彩妝線,主要的工作內容就是去各大平台篩選、聯係一些博主精準無誤地投放產品的推廣。上班時間彈性,不需要996,有雙休,一個月能拿到六千塊的基本薪水,外加亂七八糟的幾百塊餐補。

大約這也是外企的一個好處,基本上沒有什麽加班。

說來也奇怪,許盼夏原本選的誌願和葉迦瀾相同,都是計算機相關,但許盼夏卻拚了命地學習、讀書,名列前茅的同時申請換了專業,去讀了英語係。

也正因此,她現在每天晚上也會努力讀書做筆記,爭取跟上同學的學習步伐。

葉迦瀾回到自己臥室坐下,還能聽到許盼夏練習口語的聲音。恰好葉光晨在此刻來電,詢問葉迦瀾的情況。

葉迦瀾一一回答。

這次寒假,他隻在家住了一周。葉光晨出差在外,家中也冷冷清清,隻有阿姨收拾、打理。他來北京租房倒不是為了實習,而是和誌同道合的朋友在做小遊戲——最近微信剛剛發布了名為小程序的功能,葉迦瀾記在心中,感覺可以作為一些簡單小遊戲的載體。

畢竟現在人們的閱讀時間和娛樂時間逐漸碎片化,葉迦瀾並不否認傳統大型遊戲的受歡迎程度,但在下沉市場和碎片化時間中,人們或許也不會拒絕利用幾分鍾來玩一局簡簡單單的小遊戲。

“……我前兩天剛去看了許阿姨,”葉迦瀾說,“您放心,一直有人打掃。”

提到許顏,葉光晨便沉默了。

良久,他歎氣:“她很不容易。”

葉迦瀾讚同這句話。

事實上,在成年後,葉迦瀾便能逐漸理解當時理性的父親為何做做出這樣一個感性的舉動,大約是被許顏那腔母愛給感動了,也或許其他……比如許顏的長相,的確很像葉迦瀾早早過世的母親。

這一點相像,雖然不至於能讓人愛,卻也能感動一顆冷硬的心。

沒人知道葉光晨是否愛過許顏。

但幾乎所有人都以為葉光晨是愛過許顏的,說來也奇怪,就連許盼夏,長相特質也有許多處和葉迦瀾類似,比如皎白到仿佛上帝給他們用了同一個色號的皮膚,比如她濃長的睫毛,再比如兩個人鼻梁右側都有一粒小小的痣,比如兩人如出一轍的桃花眼……

葉光晨笑著說,他們倆生下來就是要做兄妹的,這是天賜緣分。

天讓許顏有著和葉迦瀾母親相似的臉,天讓許盼夏和葉迦瀾有著親生兄妹般的相似特征。

“你也多照顧多照顧你妹妹,”葉光晨囑托,“她現在一個人很不容易……唉,性格又倔,和她媽一樣。我上次給她的零花錢,她又打到我卡上了,說不能再花我的錢了……你說這孩子,現在也沒個依靠……”

葉迦瀾摘下眼鏡,安靜地聽父親絮絮叨叨地說。人上了年齡好像都會這樣,同樣的事情翻來覆去地講。偏偏在許盼夏的事情上,葉迦瀾有著出奇的耐心,他聽父親說完,一一回答,保證自己會照顧好“妹妹”。

他剛換上寬鬆的睡衣睡褲,挺普通挺舊的一套睡衣了,還印著熊貓抱竹筍。一隻手握著手機,另一隻手拿著眼鏡腿,鏡片是沒有度數的平麵鏡,這個秘密,隻有他和配鏡的店員知道。

眼鏡在桌麵上輕輕磕了一下,葉迦瀾說:“您放心。”

葉迦瀾從不食言。

就算是約好朋友去學校機房一塊兒敲代碼,他也會在四點左右去超市,買些新鮮的蔬菜水果肉蛋奶,再乘一個半小時的地鐵回到住的地方,開始洗手作羹湯,一絲不苟地準備晚餐。在許盼夏踏進家門的時候,必然是粥已經煲好、菜也即將就位。

許盼夏沒辦法拒絕這樣的晚餐。

她中午一般都是點外賣,精心計劃著幾個外賣平台中怎麽領優惠券、怎麽湊滿減最劃算。偶爾會和同事一塊兒去連鎖餐廳吃個飯,或者去711買點麵包或便當湊活、對付過去。葉迦瀾那強大的學習能力並不僅僅用在學業上,在廚藝上也同樣如此——他甚至能模仿出許顏的幾道拿手菜。

許盼夏感覺他更像是許顏的兒子,聰明,拿的起放得下,冷靜又狠心。

不像她,優柔寡斷。

實習其實並不怎麽有趣,同事們也並非全都友善,尤其許盼夏還是個純到不能再純的小菜鳥。一些外聯和雜活都一股腦兒地推給了許盼夏,好幾次,許盼夏氣喘籲籲從倉庫中清點完東西回到工位上,同事們都在談笑風生,分享著下午小食。

許盼夏挺能理解的,她也不是那種強行融入的性格,隻專心地做自己的事情。打開電腦和一些MCN的商務外聯,談合作。臨近新年,她還要準備送給各大博主的禮物,以及手寫賀卡……

權當積累經驗。

在這樣的疲憊下,葉迦瀾準備好的溫熱晚餐顯得格外貼心。

合租一周後,許盼夏已經開始說服自己,接受他作為哥哥,普通的哥哥。

至於少女時的悸動、不安、糾結……

都已經過去了。

人總要向錢看的。

就像駕校教練教訓她的話,人的眼得放得遠一些,你看得越遠,你車就開的越直。

沒有工作的周六,許盼夏趴在**睡了個昏天暗地,不知是不是開了暖氣房間太幹,夢的後半截全成了煉獄,烤得她一身細細密密的汗。不得已起床去洗澡衝涼,看到穿著白色長袖家居服的葉迦瀾正在廚房。

許盼夏叫了一聲“哥”,拿著衣服去衛生間。

葉迦瀾沒抬頭:“換下來的衣服塞洗衣機裏就行,等會兒我幫你曬。”

許盼夏悶聲:“不用了。”

“不費事,”葉迦瀾又說,“你多睡會兒吧,周末就是用來睡覺的。”

許盼夏趿拉著熊貓頭拖鞋:“不要,誰知道你會不會拿我衣服做壞事。”

葉迦瀾切菜的手一頓,眼鏡因為低頭而有些下滑,他停隔幾秒,用手腕去扶眼鏡,麵色如常,語氣溫和到就像和妹妹討論茄子能不能醋溜:“我怎麽不知道衣服還能做什麽壞事?”

許盼夏一愣,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她感覺實在是沒有什麽道理,好在也已經走到衛生間前,她假裝什麽都沒聽到,默不作聲進去。

擰開花灑,水聲嘩嘩又啦啦。

葉迦瀾買了新鮮的牛肉,打算做一個番茄牛腩,東西都下了鍋,就聽見門鈴響。

葉迦瀾透過門鈴一看,看到黑色羽絨服、剛剛剪了清爽短發的衛長空。

葉迦瀾一頓,伸手去拉門,剛碰到門把手,又停下。兩秒後,他回了臥室。

門鈴保持著一分鍾一響的頻率。

第三個一分鍾時,失去耐心的衛長空抬起手,打算重重敲門,隻聽一聲響,門被人拉開了。

穿著印有熊貓家居服的葉迦瀾垂眼,看他:“你來做什麽?”

衛長空呆了呆,又笑:“哥,我給盼夏送資料來了。”

他想往前走,但葉迦瀾沒有讓他進門的意思,門隻吝嗇地拉開三分之一,葉迦瀾本身又站在房內,堵得嚴嚴實實。

衛長空甚至不能越過他肩膀看著房間的具體格局,隻能瞧見不遠處牆上懸掛的一幅畫,是古風工筆,畫的是女媧伏羲。

葉迦瀾抬手:“勞煩你跑一趟,東西給我就行——夏夏在洗澡,現在不方便。”

“不行,”衛長空說,“我必須得親自交到夏夏手上,您瞧——”

衛長空給葉迦瀾看自己手上的小牌牌:“夏夏把門禁卡都給了我一份。”

身後也傳來許盼夏的聲音,她已經洗完澡、吹幹淨頭發:“老衛?”

葉迦瀾扯著唇角笑了笑,終於讓開。

衛長空終於進了門,笑盈盈地和許盼夏說:“夏夏,咱哥這警惕心也太強了。看,我給你送個東西,他防我像防賊一樣,差點連房子都沒讓我進……”

許盼夏接過塑料袋,埋頭翻:“我哥就是謹慎。”

葉迦瀾關上房門,他在倒熱水,手在多個水杯上巡邏一圈,最終給衛長空拿了個一次性紙杯子。

衛長空沒等到許盼夏的同等“回饋”,略略失落,旋即又重振旗鼓:“夏夏,咱哥也挺節儉的啊,看,這睡衣至少得穿兩年了吧?還沒丟。”

許盼夏聽他說,終於扭頭看葉迦瀾。

葉迦瀾在泡水,身上的睡衣領口因為長時間穿和洗已經開始變形,變大,露出漂亮的鎖骨和脖頸。他不緊不慢地倒著熱水,回答衛長空的話。

“已經穿三年了,”葉迦瀾說,“是盼夏買的,她眼光好,會買東西。瞧,穿這麽多年了,越穿越舒服。”

作者有話要說:

忽然感覺哥哥好有腹黑皇後的氣勢喔!!!

以及,明天開始我的更新基本就能穩定啦www不好意思,昨天是出去玩後返鄉又報備又要做核酸又要填表……到家後太累了,所以昨天缺勤一天。

麽麽啾!!

愛你們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