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刀蝕佛成魔

這是江南杭州的下午,天陰欲雨,屋子裏一片黑沉寂靜,在尹鳳書以為雁潮睡著時,隻聽他悶悶說道:“大叔,你不會不要我吧?”

嘴裏呼出的熱氣隔著薄薄的中衣燙著尹鳳書的心髒,少年的落寞不安縈繞在脈絡裏,他輕吻雁潮頭頂的發旋兒,重重承若:“不會。愛睍蓴璩”

過了半天,少年的聲音似有些哽咽:“大叔,別人都以為我不記得六歲以前的事情,其實我是記得的,隻是我誰也不曾說過,就連收養我的師父,就是瀾清,也不曾。”少年說到這裏停頓下來,昏暗的光影從茜紗窗裏透進來幻化成光怪陸離的顏色,男人的臉似乎沉浸在一片淺淺的水波中,少年抬手,竟有些顫抖,仿佛伸手就會就怕打破幸福虛假的幻像。

雁潮長籲了一口氣,鼓足勇氣傾吐出這個無人知曉的秘密:“他們說我是一個遺腹子,有一對夫妻沒有孩子就抱養了我,後來他們自己又生了一個孩子,我就經常聽他們吵架要把我給送走,我怕被他們拋棄,我天天吃很少的飯,去拔草放羊,每天記好回家的路不讓他們有任何借口把我丟了,其實我根本就不愛他們,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天生對被拋棄有一種恐懼。

六歲那天大旱,連草根都吃光了,他們商量要把我和別家的孩子換了煮著吃。”雁潮的聲音陡然激動起來,卻帶著難以形容的恐懼,似一隻受傷迷途的雛雁瑟縮起身體抖作一團。

“小柒,別說了,別說了。有我在,誰也傷害不了你。”尹鳳書緊緊把他扣進懷裏摩挲著脊背讓他放鬆。

“大叔,為什麽,我已經很乖了,我什麽都可以不吃,什麽都可以幹,他們竟然要易子而食,不對,我不是他們的孩子,所以他們才狠下心。我想跑,但是他們把門關的死死的,我出不去,逃不了,他們把自己的孩子摟在懷裏,把僅有的一點米粒熬成湯給他喂下去,而我要給他們去換成肉吃下去。我那年六歲,可是我懂得了恨,我點了一把火,天幹物燥,而我不到三歲就會生火做飯了,那把火轟的就燒起來了,都死了。”雁潮說著咯咯的笑起來,笑得整個身子都不停的痙?攣,尹鳳書的胸膛上卻被淚水浸濕了一片。

“大叔,我其實不想的,我隻是想點火把他們嗆起來,然後趁亂逃跑,本來都死了也好,可是我卻活下來,給瀾清帶到了無為觀。大叔,我竟然可以如無其事的活下來,白天調皮搗蛋惹是生非,可到了晚上我就害怕,我經常看見他們一家三口燒的像焦炭一樣來找我索命。我不敢對任何人說,就是怕他們嫌棄我,晚上越害怕我就越搗蛋,這樣師兄們就會注意我,哪怕是打我罵我都好過沒有人理我。師兄弟中雲深對我最好,晚上陪著我睡,瀾清也對我好,慢慢的我就把這件事情淡忘了,不,不是淡忘,是埋在了內心深處的一個荒塚裏,然後再若無其事的做個所謂的好人。再後來出了我和瀾清的那種鳥事兒,雖然我是被瀾清冤枉的,雖然我恨我怨我氣,但我心中倒有些釋然,這也許就是傳說中的報應吧,我這樣的人哪有資格好好的活。”

“為何說這些,小柒,哪個江湖人身上不是血債累累,你當年也是為了自保,如果不那麽做,你隻能成為別人盤中餐,無心之過何罪有之,別想了,都過去了。”是屋杭髒杭。

“大叔,可是我過不去,我這個人心黑手壞處處不討喜,人人都不喜歡我,叫爹娘的人要賣了我,叫師父的人要殺了我,大叔,如果有一天我做下對不起你的事,欺騙你傷害你,你又會怎樣?更或許我根本就不是你眼裏的小柒,我很壞,很惡心,很……”

尹鳳書細長的手指握住雁潮的嘴,嘴唇貼在他額頭上:“別說了,那如果有一天小柒發現我也不是你想要的大叔,我也騙了你,傷了你,瞞了你你又會怎麽做?”

外麵冷風吹動紗窗,引得尹鳳書的臉似在水波中一陣搖晃,虛幻的如同泡影。

十六歲的少年恍惚了,如果他再大幾歲在成熟些可以笑著回答:“那又怎麽樣,你依舊是我一人的大叔。”可是他畢竟隻有十六歲,而如此年輕的卻背負著太多的秘密,他不能吐露更不能發泄,一切隻能深埋在心裏。遇到尹鳳書簡直是一個生活中的奇跡,他在兩種拉扯的勢力間,被突然加入的一種勢力給釋放了,最深處的情感開始喧囂**,竟然有想剝開層層偽裝,想放下一切的渴望。

可是那可能嗎?最深層的那個秘密幾乎是從開始活到現在的唯一目的,給人既定的限製的,如一顆長在容器的小花,決不能超出容器以外生長。而和尹鳳書的糾纏卻讓他日益害怕,他的枝椏忽然就厭倦了容器的禁錮,不受控製的想往外生長,明知不可為卻為之。

真情假意,假戲真做,假到

真時真亦假,真到假時假亦真,哪個是真,哪個又是假?被小橋刺激的一時失控,終於和大叔融合在一起,可是快樂越多,心裏的缺失和恐懼就越大,有來自大叔的,最多的還是自己的,剖開心扉的一場傾訴到最後發現已經到了秘密的邊緣,於是真實中又添加了謊言,這些謊言是一顆樹,卻是用自身確信的真實來澆灌,它的根越來越深,在泥土中日益正繁葉茂,理直氣壯。

大叔,他心裏不知是不是也有這麽一顆這樣的樹?

一時間滿屋俱寂,兩個人各懷心事,明明靠的那樣近,心卻離得很遠。

雁潮突然暴躁起來,他受不了兩個人這樣的僵持冷淡,幾乎是粗暴的把尹鳳書壓在身下,扯開衣服就咬在胸口上。大叔“嘶”了一聲,卻沒有推開他,也許他也需要一場酣暢淋漓的性?愛把心裏重重黑霧驅散。兩個人衣衫未褪便滾在一起,不知在對方手心裏發泄過多少次才沉沉睡去。178935761d4W4。

等明天吧!前方總有前方的路,前方也總有解決的辦法。

江南冬天多雨,一連幾天都陰雨連綿,雁潮本來嚷著要出去逛逛,現在隻能安靜的呆在宅子裏。尹鳳書已知沈蘭舟不知下落,倒也沒有什麽奇怪,每日裏自己替雁潮換藥。

這日,雁潮還在被窩裏就被揪著耳朵揪起來,拎到了書房裏。

打著嗬欠,雁潮興致缺缺:“大叔,幹嘛呢,大早上不睡覺,走,回被窩裏小爺摟著你。”

回答他的是一記暴栗,尹鳳書正色道:“小柒,你可知道你身上的傷口為什麽總不見好?”

雁潮心說壞了,不會是自己纏著大叔做那個太多了,以後要被禁欲了,當下牛皮糖一樣扭在大叔身上道:“大叔,都是天氣不好,傷口好的慢。”

捉住不安分的手,尹鳳書正色道:“難道你沒有覺得肋下淤積,血行倒逆,易燥易怒,常有血氣翻湧之感。”

“有,一見到你我就有,口幹舌燥氣血翻湧。”雁潮從背後環抱住尹鳳書,雙手伸到他的衣襟裏,尹鳳書氣的咬牙,道:“把手拿出來,跟你說正經的,怎麽隨時**?你屬狗的不成?”

“大叔,你怎麽知道,這過年就十七了,可不就是屬狗的嗎?”說著學著小狗的樣子哈哈的伸舌頭舔尹鳳書脖子後頭凹陷的小窩窩,尹鳳書渾身一震,身體裏的小火花電的他一陣酥麻,他皺起眉頭拉過雁潮,道:“小柒,別鬧,和你說正經的,你體內的真氣被掬豔牽引,有入魔的傾向,虧你內力尚淺,現在要解救還來得及。”

“大叔,人又怎麽會被刀牽製?”

“小柒你可知著掬豔來曆?”

見雁潮搖頭,尹鳳書繼續說道:“掬豔其實不是刀,它是劍,或者說他是兩把劍的殘骸。早在戰國時期有一個鑄劍名師徐夫人,他偶得一塊千年寒鐵鑄成兩把劍一把叫辟邪,令一把叫誅仙,鍛煉十年方得,卻在最後關頭辟邪被滴入天魔血,從此辟邪和誅仙一正一邪,相生相克。傳說辟邪劍誅心,裏麵封鎖著無數亡魂,劍蝕佛心,佛亦成魔,所以持此劍者無一善終。後來這劍和誅仙玉石俱焚,被冥色教,也就是中原武林傳說的魔教教主得去,他請名將將殘片鑄造成一把彎刀送給了自己的兒子,那少年親自給此刀起名掬豔,後來這位少年當了教主練了一手好刀法,可是卻發現了雖然此刀威力無比,可是卻不受自己控製,嗜殺成性,最後哪怕脫離了刀,一日不殺人就覺得渾身氣血躁動,有一日他魔性大發,竟然殺了自己深愛的妻子。”

“啊,他豈不是很後悔,他為什麽不棄刀?”

“棄刀?談何容易,此時他正大展宏圖,圖謀武林霸業,怎麽能說放棄就放棄,可是他也是位不世之材,竟然自創了一門武功心法,色色優缽神功,以來控製魔性。神功已成,傲視群雄,可是站在頂峰他竟然說不出的孤單寂寞,他說問鼎天下卻再難換一人相伴身旁,於是率眾退出中原,封刀參禪,不許後人在學豔絕兩刀,再用掬豔。又過了很多年,魔教的一個少年偶然得到了這本刀譜和魔刀,練成了豔絕兩刀,他父親得知後勃然大怒,這才把色色優缽神功傳與他,卻依然沒有改變持刀者不祥的命運。”尹鳳書講完這個長長的故事,就像剛剛經曆了一場生死大戰,說不出的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