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昭訕訕的。

霍奕修斜她一眼,扯了個冷笑,嘬了兩口煙就摁滅。

他問:“上哪兒把自己弄成這副鬼樣子?”

淩昭沒說去幹了什麽,這麽丟臉的事情不能說。被他知道,他隻會狠狠打擊她,罵她又給他無事生非。

她撣了撣衣服上的灰塵,去推車門。

哢嗒一聲,車門鎖了,她出不去,扭頭看向男人。

樹蔭落在前窗玻璃,他的臉孔全部攏在陰影裏,眼神冷冰冰的:“我有沒有跟你說過,離秦湛遠一點。你倒是好,跟他們父子玩到一起去了。怎麽,你很想去做他的後媽?”

淩昭氣著了,胸口劇烈起伏起來。

她對他也有不滿,積壓很久了,那她也來說道說道!

【我想不想做人家的後媽,就跟你想不想做範家女婿的心情一樣,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這話說得夠毒,夠直接。

淩昭從來沒有這麽犀利過,也把霍奕修氣著了。

他凝視她很久,唇線壓得死緊。有一瞬間,淩昭懷疑他是不是要揍她。

他氣什麽呢?

是氣她說要去給人家做後媽,還是氣她竟然膽敢把他不能說出口的秘密就這麽說出來?

許久,霍奕修桀桀冷笑兩聲,抬起手。

淩昭本能躲他的手,但她狹小的車廂根本沒有她躲的餘地,被他捏住了下巴。

淩昭不敢亂動,紮了他的心窩子,他肯定要翻臉了。

她閉上眼。

要打就打吧。

男人掐著她的下巴。那纖細的骨頭,稍稍用力就能捏碎了似的。

就這麽一副細骨頭,她怎麽敢的!

男人的胸口劇烈起伏了兩下,眸色十分複雜。

然後,狠狠地咬在她的唇上。

咬出了血,血腥味絞纏在兩人的唇齒間。

他沒多纏留,似乎隻是為了讓她痛,為了在她身上留記號。

“你連霍家的女主人都做不好,還想去做秦家的後媽,你看清楚自己幾斤幾兩了嗎?”

男人嘲弄地看著她,拇指重重壓在她的唇瓣上,抹去血珠。

名門世家,積累的不隻是財富跟權勢,還有家族底蘊,家族中的鉤心鬥角,數不清的彎彎繞繞。既有互相扶持,又有爭權奪利。

相比較那些久居上位的世家,霍家如今的底子單薄,但也有一個好處,就是人際關係沒那麽複雜。

淩昭明白霍奕修的意思,可她有自知之明,也沒想做什麽名門裏的女人。

但是這話說出來,沒有人相信。

所有人都覺得,她受了上天眷顧,嫁了個有本事的男人,靠著老公才能做貴婦。

就連虞央也說她命好,不用靠自己打拚,不用過九九六的社畜生活。

這樣的好命,誰舍得放下,去過緊巴巴的,買菜都要算一算菜價的日子?

淩昭添去唇瓣的血,沒再辯解。

也沒必要辯解。

總歸,霍奕修是要跟範文欣走到一起的。在這之前,她好好愛惜自己的小命,找準機會離婚,給他們騰位置。

霍奕修看她低眉順眼的,終於沒再說些毒話來氣他,心裏好受了些。

但他也沒馬上開車離開。

公園裏清淨,偶爾有鳥嘰嘰喳喳吵兩聲,此刻聽來也覺得心曠神怡。

他甚至覺得,這鳥叫聲都比她來得讓人心曠神怡。

可他又不放她離開。

拘著她一起聽鳥叫,看樹葉搖晃,看太陽被雲層遮住。

天空陰沉起來,過了會兒滴滴答答下起了雨。

雨點落在玻璃上,車窗落了幾片樹葉,他沒開雨刮器,就這麽讓雨落著,模糊眼前的世界。

他點了煙,沒抽,隻是放任煙霧繚繞。

興許是低氣壓,煙味聞起來比平時濃烈。

淩昭不知男人在想什麽,側頭看向他。

男人的臉在陰沉的天色裏看起來更陰鬱了。兩撇濃密的長睫毛斂著他深沉的眸子,唇上有褐色的幹涸血色。

是她的。

淩昭鬼使神差的,抬手抹了一把他的唇。

他轉頭看過來。

四目對視。

淩昭抿了抿唇,揉捏著手指,一下子忘了自己要說什麽。

這時手機鈴聲突兀響起,在靜謐空間裏尤為刺耳。

這道鈴聲把兩人的魂都震了回來,淩昭瞥了眼手機,顯示的是霍母的名字。

她低頭搓著手指上的血痂,耳邊聽到男人低沉地“喂”了一聲。

男人握著手機,聽了兩句後就將手機放回原位。

淩昭比劃手指:【回去吧。】

車子離開公園,半個小時後在紫清園停下。

淩昭先下車,霍奕修把車開入庫。

進入宅子,霍母看見她就沒好臉色,表姐悄悄地朝淩昭搖頭。淩昭識相地往樓上走,沒去自討沒趣。

她身上髒兮兮的,趁著霍母沒留意,趕緊去換了。

上二樓時,聽到霍母問霍奕修:“文欣的爸媽來了,你怎麽沒跟我說一聲呢?”

聽那意思,她很想跟人家父母見見。

淩昭沒閑心偷聽,去浴室洗了個澡,髒衣服她收起來拿起天台的洗衣房。

過了半個小時她才下樓。

這會兒霍母已經跟霍奕修說完事情,冷冷朝她瞥來一眼:“你過來。”

淩昭依言走過去,霍母道:“聽說你今天去文欣那兒探病了?”

淩昭看一眼霍奕修,點頭。

霍母道:“你還算有點兒良心。文欣為了我們霍家勞心勞力,生病了也沒敢跟她父母說。她一個人在南城沒有照顧,她父母肯定是心疼了的,聽說她生病,急急忙忙就來了。”

“我們霍家有愧於她,她出院後,我打算接她來我們家養病。”

淩昭怔愣。

這不是征求她的意見,是直接給她下通知。

並且不容她拒絕。

淩昭看向霍奕修,霍母道:“你不用看奕修,文欣在我們家不算外人。奕姍的房間還空著,她跟文欣的感情好,不會有意見的。”

淩昭淡淡笑了笑,沒有任何喜怒:【婆婆說好,那就是好了。】

她能有什麽意見?

豈料霍母還有話沒說完。“我這麽做決定,當然是好的。難道還要你來評價?我隻是跟你說一聲。如果你覺得不高興,你可以住外邊兒去。你要繼續住著,就管好你的情緒,別說什麽難聽話再刺激到文欣,讓她沒法安心養病。”

“你不是啞巴嗎,那就做好一個啞巴。”

淩昭張了張嘴唇,笑不得,哭不得。

外麵的雨下大了,雨聲敲擊窗戶,劈裏啪啦的,一片嘩啦聲。

外間的熱浪逼到屋子裏,淩昭窒悶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