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的淩昭,是會說話的。
隻是開口,就是那樣絕情憎惡的話,讓他心髒抽痛了一下,沒握住她的手,她飛走了。
他在下麵追趕,她卻再也沒有回頭。
帶著對他的恨意飛走了。
霍奕修是疼醒的。
醒來,腦中滿是她那句“我恨你”,和她憎惡仇恨的眼神。
他又想到那天晚上,她拿刀要捅他的樣子,也是那麽地憎恨他。
隻是因為她的嗓子恢複不了,就那麽恨他?
不……她啞了十幾年,不能因為這就恨到要殺死他。
是上一世的恨……她恨他把她丟在療養院,讓她孤獨的,在恐懼中死去。
她說過,她最怕被人拋棄,可是他跟她的父母一樣把她拋棄了。
是這樣嗎?
“奕修,你在想什麽?”範文欣見他久久不說話,半站起來,彎腰仔細俯視他的臉孔,“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我把醫生叫過來。”
她說話溫溫柔柔的,語氣中充滿了擔憂。
霍奕修搖了搖頭,他想喝水。
範文欣把他扶坐起來,倒水遞給他。
“你的傷口都化膿了,傷口惡化下去,你知道後果有多嚴重嗎?”範文欣的語氣又是擔憂又是責備,“淩昭是你的妻子,她跟你有什麽深仇大恨,要這麽傷害你。”
“本來隻是縫兩針的事,你為什麽不來醫院,難道指望她良心發現嗎?你還護著她,不肯讓阿姨知道!”
範文欣生氣,眼睛都紅了,眼眶蓄了淚水,滿是心疼。
“我不理解,你為什麽要對她這麽好。公司的風波已經過去了,你沒必要再……”
“文欣。”霍奕修打斷她,“我想喝點粥。”
範文欣張了張嘴巴,所有到了嘴邊的話隻能咽回去。
她點了一份皮蛋瘦肉粥,生起了悶氣:“你那麽護著淩昭,那就讓淩昭來照顧你。反正是她把你弄傷的,就讓她看看她做的好事!”
她拿起剛放下的手機,作勢要給淩昭打電話,手機被霍奕修奪了,取消按鍵。
範文欣冷笑著看他:“怎麽不找她了,怕她再給你一刀?”
男人垂著眸子,平靜問起公司的事兒,範文欣噎了噎,深吸口氣:“龍域的團隊就要進入我們公司,我打算把十二樓給他們的團隊使用。”
霍奕修輕輕敲著手指,過了幾秒,他說:“向外打聽一下,有沒有要出售的高檔大樓,或者是酒店也可。樓層在三十層左右。”
範文欣微皺眉。
不愧是跟在霍奕修身邊時間最長的,隻需思考幾秒,她就默契地想到霍奕修的用意,點了點頭:“好,我去打聽。”
現在的君海科技所用是十七層樓大廈,隨著規模發展,以及在業界的影響力,需要更高更有逼格的大樓作為門麵象征。
這事不難辦,以現在房地產行情,以及經濟環境,君海科技買新大樓,到時不知又有多少議論。
範文欣喜歡做風光的事,當即就聯係人脈打聽起來。
霍奕修見她有別的事情忙,輕輕吐了一口氣,餘光瞥見手臂重新包紮的紗布,再次陷入自己的思緒裏。
他似乎不再隻是想工作上的事,即使集中注意力想要解決工作上的一些麻煩,想著想著,淩昭的身影就會突然出現。
這個時候,她又在做什麽?
她對他做了這麽過分的事,就沒點心虛嗎?
一點都沒想過,他的傷如果不處理,會如何嚴重嗎?
紮著針的手抬起來,摸了摸胸口。
那裏也有被她咬出來的傷,留下淺白色的牙印,再也消除不了了。
如今細想,她那麽狠,幾乎咬下他的心頭肉……她早就存著恨他入骨的心思。
可上一世他隻是讓她去療養院,隻是沒有太多的關心她,至於這麽恨他嗎?
霍奕修想,既然都是重生而來的,如今鬧到了這地步,為了以後的日子,是不是要彼此坦白一下……一想到這,心裏莫名慌了起來,沉甸甸的。
又慌又沉,仿佛這顆心髒不受他的控製,帶著沉甸甸的分量出逃了。
男人捂著胸口,大口喘氣起來。
薑尚正在匯報工作,見他突然捂著胸口臉色難看,停頓下來:“霍總,你又身體不舒服了?”
霍奕修緩了緩,擺手表示沒事,接著問:“淩昭這幾天在做什麽,跟什麽人在一起?”
薑尚說:“太太一直都在店裏趕製衣服,挺忙的。就是秦公子的那個兒子,每天都去她店裏,把她那兒當托兒所呢。”
霍奕修的眉毛擰了起來:“每天都去?”
薑尚點了點頭,嘟囔:“太太似乎忘記了,那孩子害她蹲拘留所的事情了。相處那麽好,真不記仇。”
他瞥一眼老板,皺著眉思索,猶豫道:“太太心思單純,如果公司機密是她泄露,那也肯定是秦公子花言巧語,步步為營。”
薑尚本來是相信淩昭沒有做過那種事的,隻是現今公司裏已經漸漸流出風言風語,泄露機密本來是另一樁機密,現在也傳出來了。
如果是公司內部人員泄密,他們會因心虛,嚴防被人知道。
如果是霍太太的話,她那麽單純,對人是不設防的……
那秦湛,從知道她是霍太太那天開始,就圍著她轉,也不避嫌。可是太太是個啞巴,又是已婚,正常男人誰會看得上她?
除非是另有目的。
“……龍域是秦家的產業,他以此為契機,讓秦家看到他的實力。這個項目,是他進入秦氏的跳板。”
薑尚分析著他的見解,不過霍奕修沒怎麽聽,他的思緒停留在“孩子”這兩個字上,臉色愈加陰沉。
她對他又是咬,又是用刀子的,對其他人倒是好得很啊。
小孩子就可以被原諒嗎?
她自己的女兒,她都沒有照顧過一天……
男人的思緒頓了頓,手指突然攥起。
他想,他可能知道淩昭為什麽那麽恨他了。
男人的喉管滑動了下,突然拔了輸液管下床。
薑尚嚇了一跳:“霍總,這瓶藥您還沒用完呢!”他看了看在頭頂晃悠的半瓶藥,又看看已然穿上外套,往病房外走的老板,連忙跟上去。
隻是霍奕修沒走多遠,在護士站那兒遇到了溫明瑞。